第七十九章 柳氏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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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一日,洛子宸帶著一眾赦免歸來的大夏舊朝臣前來拜見蕭允晏,蕭允晏望著這群人,這些人當初大多是因為仗義執言而被借故貶謫,自非尋常人。個個風骨凜然,雖臉上風塵未退,但目光皆是炯炯有神。蕭允晏一個不識,隻讓眾人介紹自己。這十餘人中大多是老臣子,唯有最後一名是跟洛子宸年紀相仿的年輕人,當年輕人報出姓名:“臣曾略羽——”蕭允晏不自覺地多看了他幾眼。
    曾略羽似乎看出蕭允晏看待自己跟其他人不同,略微有些緊張,又道:“臣——曾略羽見過陛下,臣此前還不曾擔任任何官職,隻因祖父和叔父都已經謝世,家父也舊疾未愈,所以隻有臣前來。”
    蕭允晏見他雖不及洛子宸那般芝蘭玉樹、豐神俊朗,但他朗目疏眉、淵渟嶽立、英氣逼人,和洛子宸站在一起可謂一時瑜亮,難怪當年赫連漪在他二人之中難以抉擇。
    “聽說曾公子文武全才,這樣吧,朕剛剛想再組建一支軍隊用來防衛京師,正缺統領,這就交給曾公子吧。”
    “謝陛下,隻是臣何德何能讓陛下對臣委以如此重任?”曾略羽萬分詫異,自己剛來,蕭允晏就如此厚恩,他是何以如此信任自己?
    “朕曾經聽皇後提起過你,洛大人已是人中翹楚,想必曾大人也不會相讓。朕相信你會竭盡全力的。”蕭允晏解釋著又轉向洛子宸:“其他諸人朕不曾聽聞,任職之事且交由呂相安排吧。”
    “是。”
    ******
    這日正是萱草節,按曆代夏朝律例,這日宮中後妃及具有一定品級的命婦們都需前來朝拜國母。以楊夫人為首的命婦都早早侯在了甘露宮前,等赫連漪梳洗好,用罷早膳,崔和領著眾妃嬪命婦進來給赫連漪請安。赫連漪掃了一周,卻見柳依依並不在,眾人等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見她姍姍而來,懶洋洋地叩拜赫連漪,“臣妾見過皇後,恭祝皇後金安。”
    赫連漪冷著臉道:“柳美人,平日裏晚到倒也罷了,今日晚到實在是不該。”
    柳依依麵對責問,卻還是笑意盈盈,絲毫不懼怕她這個受盡冷落的皇後,“皇後,陛下去軍中住了那麽多日,昨夜一回來就宿在臣妾宮中,臣妾自然也就起晚了。”
    赫連漪臉色微冷,也不願跟她多費唇舌,便道:“快入座吧。”
    “是,謝過皇後。”說罷,柳依依便洋洋得意地入了座,也不肯輕易搭理旁人,儼然以一副唯我獨尊的態勢自居,連赫連漪這個皇後也根本就不放在眼裏。
    又過一時,眾人競相散去,兩位楊夫人卻遲遲沒有離去。赫連漪道:“兩位舅母,可是有什麽事嗎?”
    其中一位楊夫人是楊鶴的母親,她道:“皇後,臣妾此前一直沒有機會,今次難得見到皇後,是刻意向皇後道聲感謝的,感謝皇後對鶴兒的信任。”
    “原來如此。二舅母不必說謝,本宮早前聽陛下說起過不少他在京中的趣事,也聽陛下說過楊鶴能受重任。”
    另一位楊夫人笑道:“原來陛下將這些都跟皇後說了,可曾有說起陛下自己曾經三天兩頭被責罰的事?”
    “三天兩頭被懲罰倒是沒說,他隻是說起他曾被父皇罰看守城門三個月,後來又發生了種種,才來的定州。”
    “看來陛下對皇後真是無所不言。”
    大楊夫人無心的一句話,卻又令赫連漪臉上蒙上一層陰影,她想起兩人的關係突然莫名其妙地急轉直下,而自己卻根本就不知道這其中緣由。沈留香三番五次地讓她放下姿態去問,可她已經放下姿態了,蕭允晏卻又總是陰陽怪氣地樣子。心底的驕傲讓她不容許傷了自尊,既然他冷著她,她也可以在人前人後裝作漠然的樣子。
    兩位楊夫人見赫連漪黯然神傷的樣子,一時心裏發怵,皆不敢再開口。
    赫連漪回過神來。見兩人如此,又笑道:“兩位舅母難得來,今日就留在這裏用午膳吧,陪本宮打發打發寂寥時光,順便也給本宮說說陛下小時候的趣事。”
    “好,好。”兩位楊夫人似是沒想到她這麽容易親近,欣然點頭答應。“說起陛下從小到大,真的是趣事一籮筐,他從小就被太後極盡寵愛,他母親在生他的時候就難產而亡,隨即便被抱養在皇後宮中,而養在皇後膝下的幾個皇子也屬他最小,難免又最受寵。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性情飛揚。京城中有好些世家貴女仰慕於他,當時爭著給他當側妃的還有好幾家閨秀呢,不過,陛下喜歡像皇後這樣溫婉嫻靜,不喜歡過於驕橫跋扈的,所以隻選了當時那兩個側妃。”
    不喜歡驕橫跋扈的。赫連漪不經苦笑,這些日子,蕭允晏除了柳依依的寢宮,其他宮裏都沒去過。而柳依依仗著獨寵,日漸囂張、日漸跋扈,赫連漪隻是覺得不跟她計較才算勉強維護住自己的尊嚴,便淡淡道:“看來人的喜好真的是會變的。”
    兩位楊夫人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大楊夫人故意道:“今日看到那個柳美人,倒讓我想起昔年的梁貴妃來,不但行事做派,連容貌上都有一分的相似。”
    小楊夫人心領神會,也笑道:“說起這個,我想起陛下從小就憎厭梁貴妃,小時候更是沒少捉弄梁貴妃,每次捉弄完梁貴妃,他自己又要受到責罰,若是太後麵前,太後隻是表麵上責罰他,實則是縱容。可是梁貴妃若是告狀到陛下的父皇那兒去,那陛下可是要遭受真懲罰的。所以,陛下後來在京中,也越來越鬱鬱不得誌。終於在太子過世後,他不聲不響地到了定州。不曾想,這也是因禍得福,若不然,他又怎麽能遇上皇後。”
    赫連漪也不知兩人的相遇究竟是福是禍,隻苦笑著。不時,禦膳房上了午膳,幾人又邊吃邊聊,赫連漪看得出,兩位夫人實則是借故留下寬慰於自己的,不知不覺,對兩人又親近了些,幾人言談甚歡。
    ******
    入了夜,柳依依坐在梳妝台前,望著鏡中越來越嬌豔欲滴的自己,越看越是滿意。
    一旁的嬤嬤見她對著銅鏡左顧右盼,便很有眼力見地溜須拍馬:“柳美人自從承了寵後,這肌膚越發地豐盈潤澤,也難怪陛下隻獨寵柳美人,這後宮誰又敢與柳美人比肩呢?”
    柳依依聽著這話倒也十分受用,眼睛依然盯著鏡中的自己,嘴上卻假模假樣地自謙:“都說皇後的風儀萬千,天下無人可及,本宮又哪敢跟她比呢?”
    “那是因為柳美人曾經養在深閨無人識罷了。”嬤嬤想了想,又搖頭,“皇後好看是好看,可是這些時日來,麵色日漸憔悴,身上無肉,哪像柳美人,一派有福之像。他日柳美人若是給陛下誕下皇子,難保不母憑子貴,平步青雲。”
    聽到這,柳依依眉頭皺了皺,“嬤嬤,你說我服侍陛下也有些時日了,怎麽還不見有喜呢?”
    嬤嬤見她終於問出這話,伏在她耳邊低語:“柳美人,奴婢昨晚長了個心眼,將美人喝剩的那湯藥換了出來,今日拿去宮外問了郎中,怎知他告訴我那竟是避子湯。”
    “什麽?怎麽會這樣?”
    “誰說不是呢,難怪說伴君如伴虎,這君心當真是難測。”
    柳依依當場變了色,冷聲駁斥:“什麽君心難測,自打我入宮,陛下雖不是常來,可他也從沒去過其他妃嬪的寢宮。雖然他人前看上去很冷淡,可他每每在那個時候......恨不得把人給吞了......”
    嬤嬤連忙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奴婢不該多嘴。”
    柳依依倒是不願再跟她計較,但越想越覺得不對,心中疑竇叢生,“不對,陛下分明是給我喝的滋補湯,陛下自己怎麽可能不要子嗣呢?一定是,一定是被人動了手腳。”
    “那,那是誰要害柳美人?”
    “嬤嬤想想,這宮中不願讓我生下子嗣的還能有誰?”
    “皇後?難道是皇後?陛下曾經昭告天下人,許她生下的孩子為赫連姓氏並承襲帝位,如若後宮其他妃嬪早於她誕下子嗣,那危及她的地位不說,甚至有可能讓陛下出爾反爾。”
    “一定是皇後。”柳依依自作聰明地道冷哼一聲:“難怪,無論我在皇後麵前怎樣,她表麵上都無動於衷,可暗中卻做這樣的手腳。”
    “不管如何,柳美人今後可不能再喝那湯藥了。”
    “不行,我一定要將此事稟報給陛下。”
    正說著隻聽殿外有黃門宣唱:“陛下駕到。”
    柳依依急忙奔出去相迎,又急匆匆地拉了蕭允晏進了內寢,並遣退了眾人。
    蕭允晏裝作不經意地問:“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上午去給皇後問安,皇後見臣妾晚到,果然心情不悅。不過臣妾按照陛下教的對皇後說,皇後也就默不作聲了。”
    “她——就這麽放過你了?”
    柳依依道:“是啊,表麵上皇後是沒跟臣妾計較了。”
    “嗯?你這話裏有話。”
    柳依依忽然把自己深深地埋進蕭允晏懷中,“陛下,臣妾害怕。”
    “怕什麽?”
    “自臣妾進宮後,臣妾獨得陛下恩寵,怕皇後遷怒於臣妾。”
    “皇後若當真要遷怒於你,早就將你捏碎踩平了。你到如今都安然無恙,證明她根本就沒把你放在眼裏。”
    “誰說她沒把臣妾放眼裏,她表麵上裝作不在意,暗地裏卻不知道做了什麽,陛下一定要為臣妾做主啊。”
    “哦?她做了什麽?”
    “她,陛下在臣妾寢宮留宿後,給臣妾喝的那碗湯藥,被她偷梁換柱換成了避子湯,難怪臣妾服侍陛下那麽些時日了,還沒有懷上龍嗣。”
    柳依依說完,見蕭允晏又是失望,又是錯愕地盯著自己,以為他不信,又解釋:“此事,千真萬確,是荀嬤嬤特意拿了臣妾昨夜喝剩的藥渣找了宮外的郎中去聞,才知曉的。陛下一定要給臣妾做主啊!”
    “宮外郎中都是些庸醫,不過隨口胡謅罷了。怎可信得?”
    “陛下,荀嬤嬤找的是京中是有名的神醫。”
    “那你怎知此事是皇後做的?”
    “除了皇後還能有誰?她自己無寵,她自然不希望別的妃嬪生下陛下的孩子。”
    蕭允晏又盯著她看了很久,才終於點頭,“好,朕給你做主。”
    “陛下打算怎麽給臣妾做主?”
    “那你想讓朕怎麽處理?”
    “臣妾不知,但是臣妾害怕。”說著,柳依依又將自己投入他懷裏。
    “又怕什麽?”
    “臣妾還是很害怕皇後,今晚臣妾告了密,怕被皇後知道了定是饒不了臣妾。”
    “怎麽會,此事朕不說,誰又能知道是你說的。”
    “皇後何等聰明絕頂之人,臣妾生怕陛下說漏嘴了。”
    “朕跟皇後難得見上一麵,怎麽會說這些?”
    柳依依嫣然一笑,隨即便伸手要給蕭允晏寬衣,蕭允晏卻忽然拉開她的手道:“朕忽然想起還有一份重要的奏折沒批閱。”
    “陛下,臣妾想早日懷上陛下的骨肉。”
    “朕昨日才回來,今日還有很多公務,方才不過是來看看你的。等朕忙完了再來你這裏留宿。”
    柳依依脫口而出:“還有什麽事能比得過給大夏延續血脈更重要?”
    “什麽?”蕭允晏怫然變色,忽地一把推開了柳依依。
    “陛下,臣妾——臣妾——請陛下恕罪,臣妾並無此意,隻是,隻是——”柳依依意識到自己無意中暴露了野心,慌忙跪地求饒。
    蕭允晏冷冷地道:“柳美人,記住,你隻是一個美人,這輩子你也永遠隻能是一個美人。”說罷,蕭允晏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