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的聲音在演播廳裏回蕩，清朗而堅定，每一個字都像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西醫的診斷，‘膽石症’三個字，是個結果，是個標簽。它告訴我們膽囊裏長了石頭，發炎了。這重要嗎？重要！它提供了關鍵信息。但中醫看病，絕不能止步於此，被這個標簽框死！”
    他目光掃過趙海林和孫明德，平靜卻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
    “我們中醫看的是什麽？看得是‘證’！是此刻在患者身上活生生展現出來的、獨屬於他個人的病理狀態總和，王先生為什麽痛？”
    “痛的性質是絞痛鑽頂，拒按；脈是沉弦而澀，像繃緊的鋼絲卡在砂礫裏；舌下絡脈青紫怒張，像暴起的蚯蚓，所有這些，指向什麽？”
    “指向‘瘀血阻絡’！這才是他疼痛難忍、結石盤踞不去的核心病機！是肝膽氣機鬱滯日久，血液凝澀成瘀，像淤泥一樣堵塞了膽道這條河流！光盯著‘石頭’這個結果，想著用大量所謂的‘排石藥’去衝刷，而不去疏通河道、清理淤泥，效果能好嗎？”
    “肯定不能，不僅不能，還會適得其反，引發更劇烈的絞痛！”
    趙海林的臉色由紅轉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聚光燈下閃著微光。
    陳陽的一席話猶如一記重錘，讓趙海林猛然驚醒，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山州省醫科大學，吳耀林笑嗬嗬的看著邊上的曾安峰，曾安峰則是臉色難看，一聲不吭。
    早上一大早，曾安峰就被吳耀林打電話喊了過來看節目。
    看節目就看節目吧，可問題是人家吳耀林的徒弟大出風頭，他曾安峰的弟子則成了笑話.......
    幾位主任醫師被一位小年輕比了下去。
    “你老吳也就是運氣好，人家陳陽和你有多大關係？”曾安峰冷哼一聲，他就看不慣吳耀林的樣子。
    這麽大年齡了，還小人得誌。
    吳耀林才不管這些，這要是換了曾安峰，還不是一樣的嘴臉？
    嘚瑟裝逼這種事那幾乎是人與生俱來的，小孩子都知道顯擺自己的玩具，無論多大歲數，顯擺都是能給人帶來極大的精神愉悅的。
    觀眾席上，先是一片寂靜，隨即，不知是誰帶頭，掌聲如同積蓄已久的春雷，驟然炸響。
    開始是零星的，很快就連成一片洶湧的浪潮，席卷了整個演播廳。這掌聲裏，有對陳陽精湛醫術的敬佩，有對他敢於直指弊端的勇氣的讚賞，更有一種被點醒的共鳴！
    更加熱烈、更加持久的掌聲如同海嘯般爆發，許多觀眾激動得站了起來。
    沈秋雲和何慧敏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和由衷的欽佩。
    這番話，振聾發聵，直指當下中醫教育、臨床中普遍存在的沉屙痼疾。
    趙海林的臉徹底白了，孫明德則長長地、無聲地歎了口氣，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仿佛被抽掉了某種支撐。
    “說得好！”
    電視機前，一位戴著老花鏡、學者模樣的老者忍不住在家裏低喝出聲，用力地鼓著掌。
    “這才是我認識的中醫！”一個年輕女孩激動地對同伴說著，眼圈微微發紅。
    導播室裏，唐文山激動得狠狠揮了一下拳頭，對著耳麥低吼：“特寫！給陳醫生特寫！還有觀眾反應！趙主任、孫主任的表情也切進去！對，就這樣！”
    收視率的曲線，在掌聲響起的瞬間，再次頑強地向上衝了一個陡峭的坡度。
    文修平和楚逸雲、宋洛軍三個人這會兒也微微頷首。
    “小陳這次確實給了全國人民中醫信心。”楚逸雲感慨道。
    “楚爺爺，幾位主任醫師都被陳陽掩蓋了，這樣會不會顯得中醫........中醫醫生的水分太大？”文蔓露問道。
    “我覺得恰恰相反。”
    宋洛軍道：“中西醫結合，這條路走了好多年了，這些年來西醫靠著精密的檢查手段，清晰的解剖定位，危急重症的搶救能力，確實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些也都是我們中醫需要學習、需要借鑒的寶貴財富，但結合，絕不是替代，更不是消融！”
    說著宋洛軍的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金石之音：“陳陽說得很對，中醫，首先要姓‘中’！ 這個‘中’，就是我們的根！是我們的靈魂所在。”
    “這個根是什麽？是整體觀！是辨證論治！是‘司外揣內’的智慧！是‘同病異治、異病同治’的圓融！是藏象經絡、氣血津液、陰陽五行的獨特理論體係！丟了這些，隻拿著西醫的化驗單、影像報告，然後生搬硬套幾個中藥方子，那還是中醫嗎？那是披著中醫外衣的‘偽中醫’！那是在慢性自殺我們自己的國粹！”
    “這次的節目，幾位主任醫師表現平平，也恰恰說明純粹的中醫思維有多大的優勢，恪守中醫根基有多大的優勢。”
    宋洛軍道：“中醫有中醫的特色，而陳陽正好發揮出了中醫的特色，以這次的熱度為契機，或許正是著手改變中醫的時候了。”
    文修平和楚逸雲兩個人聞言都點了點頭。
    “洛軍說的不錯。”
    楚逸雲道：“這些年，中醫在不斷的求變，中西醫結合，學習西醫，借鑒西醫，因為現代醫學的普遍性，中醫受到了很大的幹擾，新派中醫群體相當大......”
    “漸漸地，人們對中醫都開始失去了信心，陳陽這次並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傳統中醫，代表純正的中醫。”
    “中醫正是因為保持著其特色，才能治療很多現代醫學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中醫完全西醫化，那麽中醫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或許在其他人眼中，看到的是幾位主任醫師被陳陽打臉，顯得中醫專家水平不足，可在文修平等人眼中，看到的卻是機會。
    很多時候，很多事，想要變，並不是那麽簡單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
    這一次山州省的這個節目熱度高，在網上引起了廣泛的討論，而陳陽的水平又讓眾人認可.......
    或許這次還真是個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