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話 淺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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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歲剛剛進入國中的夏油傑,對夏天無感。
    他最愛的是春天,也許因為那是他踏入咒術界的季節。去年的春季,他推開咒術界沉重的大門,神宮也向他展露出自己神秘美麗的世界。
    他會在神宮學習一些基礎的咒術常識,也會躲在叔叔的研究室裏看書,或者和來找叔叔治病的術師們閑聊。但他最愛的,還是在神宮林裏或者五十鈴川河畔躺著發呆。
    神宮林裏古樹蒼幽,野草也茂盛得自在坦蕩,那裏永遠是沉靜的,時間在那裏也會停止。
    種滿櫻樹的五十鈴川河畔,有著明晃晃的陽光中斜切一溜的樹下蔭涼,他或坐或躺,或看書或發呆。櫻吹雪下,飄落他滿身滿臉的櫻花,繡眼鳥在樹枝上來回的踱步和吱吱叫聲。
    這是他最愛的閑適時光。
    神宮有一種幽靜卻又繁盛的矛盾美感。是讓人覺得安心的沉寂,但同時又總是伴隨著細細碎碎片刻不息的聲音。夏日是冗長的蟬鳴,秋日是殿外的風鈴,冬日是烏鴉飛過的蒼涼悲鳴,以及春日,他最喜歡的季節,是櫻花簌簌綻放和樹的上空漂浮的鳥叫。
    八月末,已有了初步咒術基礎,也吞噬過幾隻咒靈的夏油傑,在神宮後咒術師們平日訓練的場地上認真地練著體術。雖然他的術式是依靠咒靈,但他更傾向於訓練體術。
    做一個在後方操縱咒靈戰鬥的操靈使,哪有用自己拳頭招招擊碎咒靈來的痛快,他是這樣想的。
    “如果你這麽喜歡體術的話,也許我該給你請一位格鬥大師。”清子看過他的訓練記錄後,這樣對他說。
    夏油傑此刻就無法按捺內心的雀躍,因為清子說給他找了一位格鬥技的最強者。
    他訓練完,迫不及待向清子所在的殿落走去。
    他還未回神,擦身而過的強大氣息讓他僵立了一瞬。那是屬於本身強大氣勢帶來的衝擊。他不禁回頭,強壯高大的背影,簡單的黑色t恤勾勒出他健美的身軀,身姿卻又意外地敏捷輕靈,表現出對身體極致地掌控。
    “好厲害。”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見到清子時,他恭敬地行禮,低著頭等清子告訴他格鬥大師的消息。
    “抱歉,傑,我會再給你請一位格鬥老師。”夏油傑聽到的卻是清子無比虛弱,似乎喪失全部力氣的話語。他不顧禮節急忙抬頭,竟發現清子的臉色蒼白。像是失去所有水分快要枯萎的花,他腦中忽然出現這樣的想法。
    “沒關係,清子殿下,您,您沒事吧?”對夏油傑來說,清子是他向往的強大存在,她一向溫柔淡定,卻又透露出身為強者的無所畏懼和自信。而不是現在這樣,脆弱迷惘,還帶著無助。
    “我沒事。隻是,不會是最強的了。”清子聲音輕得如羽毛一般劃過夏油傑的心間,他看到清子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極力逼退自己的淚意。
    少年有些不知所措,“是發生什麽事了嗎?清子殿下,需要我叫人來嗎?”
    “不,不用。”清子微微一笑,又恢複了正常柔和平緩的語調。
    夏油傑想到了什麽,“是因為剛才那個人嗎?我來您這裏的路上,碰到了一個很強大的人。”
    “你見過他了?”
    “不,我沒看到他的正臉。他的速度很快。”
    “是嗎?”夏油傑從這聲輕輕的反問中竟聽出了一絲歎息。
    “傑,夏天要結束了啊。”
    *
    對於夏油傑來說,不是最強教導也無所謂,他會學得很好。想到清子那天流露的無助,他揮出一拳,他也會成為最強。
    夏天對他來說結束得悄無聲息。而蕭瑟的秋天又來的讓他措手不及。
    夏油誠忽然變成了詛咒,被下達了祓除的命令。夏油傑知道這一消息時,是不敢置信的,和神宮中對此事閑言閑語的人產生爭執。可是在一句“清子殿下已親自前往祓除詛咒了”的話中,再說不出一句反駁。
    因為,他看到滿身是血的清子出現在眼前,是無法形容的慘烈,像是從地獄中走出的浴血魔女。她不發一言走到他的麵前,滿是血汙的手掌中是一對黑曜石的耳釘。
    “對不起。”似地獄傳來的暗啞聲音,卻是清子發出的。
    夏油傑顫抖著接過那對耳釘,這是叔叔夏油誠平日從未摘下的飾物。
    “叔叔戴的耳釘很好看。”夏油家的人除了額前不聽話的劉海,狐狸般細長的眼睛,另一突出的外貌特點就是大而厚的耳垂。有一種佛性,清子曾評價夏油家的這一長相。
    不過,夏油傑關注的是叔叔耳朵上那對顯眼的黑色耳釘。在他和夏油誠混熟後,直接上手摸了摸耳釘。
    “是黑曜石。”夏油誠打落夏油傑亂摸的手,“可以清心辟邪。”
    他取下一隻耳釘,放到夏油傑手中,“它自身含有強大的吸附負能量的力量,而且可以震懾邪祟。適合我們咒術師佩戴。”
    “好神奇!我也想要這樣的耳釘!”
    “我這一對,是我曾經的老師送我的。”夏油誠收回耳釘,又戴回耳朵上,“等傑成為真正的咒術師後,我也送你一對吧!”
    夏油傑胡亂擦了下滿臉的淚水,笨蛋叔叔,他還沒成為咒術師呢,他不想這麽快就要這樣的耳釘。
    夏油傑失魂落魄回到家,麵對的是父親焦急地質問。
    “聽說誠被殺了?”
    “是祓除……”夏油傑眼神空洞,他一直覺得“殺”這個字眼比“祓除”殘暴,此刻,卻覺得“祓除”才是最殘忍的。殺的是人,而祓除掉的…是最遭人唾棄的詛咒。
    “誠真的變成了邪物?”父親的話冷漠地讓夏油傑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
    “…是意外,具體情況還在查…”夏油傑機械地複述他聽來的事情。
    “混賬!”卻是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地咒罵,“就知道他總有一天會闖禍!會連累你嗎?會連累我們家嗎?糟糕,我剛剛答應幫人…不會影響我的工作吧,還是要低調一段時間吧…”
    夏油傑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麵對此時的父親,他細長的眼睛裏漸漸浮現出絕望。
    慘淡的笑容下,是他的喃喃自語,“父親,誠叔叔是我們的家人啊……”
    *
    “咒術師從來不是能光明正大行走在這世間的。”夏油誠揉了下夏油傑已略長的頭發,“你怎麽不理發?”
    夏油傑掙脫誠的手,“不要老是揉我頭,我已上國中了,不是小孩子啦。我準備留長發。”
    誠好笑地收回手,“你國中是伊勢學園吧,那裏據說校規很嚴,會允許你留長發嗎?”
    夏油傑看著自己叔叔足以紮成丸子頭的長發,“才不嚴格,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霸淩了。”
    “現在的學生中還流行這樣不上台麵的事情嗎?”夏油誠回憶,“我那時學校裏很多這樣的事情,哦,我在一所普通公立上的國中啦,校風很差。”
    誠如孩子般露出得意的笑容,“不過,在我的整治下,那幾年,我們學校包括臨近的學校,都沒人敢欺負弱小了!”
    “是嗎?”夏油傑疑惑,明明聽說叔叔從小就是個不良少年,他還以為叔叔才是扮演欺淩的那一方,原來不是啊。
    “誠叔叔,為什麽咒術師不能讓人知道?”
    “人們會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慌,反而會生出更多的負麵情緒。為了保證他們情緒的穩定,詛咒和咒術師都不是能讓他們知道的。”夏油誠和夏油傑此刻坐在神宮林的一棵古樹上,看著遠處的風景,漫無目的地閑聊。
    “那我們咒術師就像是超級英雄。”夏油傑有些興奮,他最近剛看了一係列超級英雄的漫畫,“沒有人知道蝙蝠俠背後是誰,也沒有人知道蜘蛛俠是誰。但他們卻在拯救世界。”
    “哈哈,你小子很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嘛!”夏油誠笑了起來,還真是孩子的想法,“小時候會幻想做英雄。長大了,你就會知道,能不知這些魍魎魑魅,普普通通地壽終正寢,才是最好的一生。”
    隻能在黑暗中負重前行的咒術師,絕大多數死於非命。明明幫助那麽多人走在陽光下,自己見到的卻是永不到頭的黑夜。
    無法見人,不得善終,孤獨還不被人理解。中了詛咒之毒,變成詛咒後還被家人咒罵。即使他默默守護了那麽多人,即使家人的一切都是由他拚命做任務得來,即使他是真正的英雄。
    十二歲的夏油傑坐在那棵夏油誠最喜歡的古樹上,眺望遠處的景色。
    即使如此,他問自己,夏油傑,你還要當一名咒術師嗎?
    *
    夏油傑感到樹枝有輕微地晃動,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清子坐在他的身旁。
    夏油傑在不久前,已聽清子說過夏油誠為何會突然變成詛咒。
    “是前往京都,救助一名受傷的術師。”清子當時語氣悲痛,眼眶泛紅,“那名術師身上有詛咒的劇毒,在救治中,毒液順著誠的反轉術式傳到他身上。那名術師得救,反而他…”
    竟然是這樣。
    夏油傑在聽完這一切後,很想衝到父親麵前,大聲告訴他,這就是那個父親以為沒有了利用價值反而害怕會連累家族的邪惡之人。
    可是,說不說又有什麽意思呢。父親根本不會懂,在暗夜中行走的勇者是抱著如何的信念。
    “我曾經想過,他那樣的人,有一天,說不定會因為自己堅持的意義和信念而崩潰。”和夏油傑並排坐在樹枝上,沉默片刻後,清子終於開口。
    “其實,他和你,也許都不適合咒術界。”夏油傑麵無表情地聽著。
    “你們兩個,都是很善良溫柔的人,咒術師卻要麵臨無數的陰暗……”
    “清子殿下,我會成為最強的咒術師吧?”夏油傑第一次打斷清子的話,“您和誠叔叔都說過,我的術式非常厲害。人性有善也有惡,我很清楚。隻要是最強就沒有問題,我有信心守護我的信念。”
    清子什麽都沒說,隻是靜靜地笑了,一如初見時,她對他綻放的肯定的笑容,你會成為神。
    *
    “對不起。”清子又鄭重地向夏油傑道歉,“誠當時那種情況,他…神智已不清,無差別攻擊了很多人。”
    夏油傑搖搖頭,“誠叔叔會感到解脫。他如果知道自己傷害了無辜的人,才會更難過。而且,因為是您動的手……”
    反而要感謝您。也許並不需要您出手。但清子殿下,您卻親自出手。夏油傑未說出這些話,隻是在心裏默默道謝。
    能死在自己心愛之人手中,應該就沒有那麽痛苦了吧。夏油傑這樣想。
    夏油傑最終沒有忍住,還是替他的叔叔說了,“清子殿下,誠叔叔他對您…”
    他很愛您。
    “我知道。”
    因為愛是無法藏住的啊。
    *
    國二開學前,夏油傑去打了耳洞,他對著鏡子鄭重地戴上夏油誠留下的耳釘。
    穿著伊勢學院古樸嚴肅的製服,他的頭發顯然不符合學校的要求,那長度已快要能夠紮起。看向鏡中的自己,竟然漸漸有了夏油誠的模樣。
    四月開學日,他在踏進校園前,遙望伊勢神宮,仿佛聽到繡眼鳥清脆的鳴叫。
    是第一次和夏油誠清子一起賞櫻時才注意到的一種鳥兒,“誠叔叔,那是什麽鳥?叫聲真好聽。”
    “是繡眼鳥。喜歡聚集在五十鈴川櫻樹這一帶。”夏油誠眯眼看了看,忽然興起,“呐,傑,會爬樹嗎?我們坐上去看看。”
    “誒?”
    “別告訴我你不會爬樹。”
    “會啦。隻是……”少年臉憋紅了,其實他還沒爬過樹,但自尊心卻不允許他說不會。“清子殿下在那邊,我們這樣爬樹不好吧。”
    “沒關係,她爬樹比我還利索呢!”
    四季輪轉,不論是夏季,秋季,冬季,還是夏油傑最喜歡的春季,都從不會為任何一人而停留。可在他記憶中,失去摯愛家人那年的夏季和秋季卻格外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