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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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威…你怎麽了?”
    看著朱威的神情,馬文晟倒是驚奇的很,因為他從來沒在朱威臉上看到這些東西,有興奮,有堅決,又有一些迷茫。
    隻不過朱威並不理他,鬧了個無趣的馬文晟喃喃道“《天工開物》?是個什麽樣的書呢?”
    此時那些少年口中脾氣不好的先生也過來了,隻不過這先生在朱威等人麵前,可不像少年口中說的那樣脾氣不好,而是陪著笑臉,輕聲細語的“幾位貴人,可否是對玻璃房有興趣?若是有興趣,可以進去看一看吧無妨的。”
    能來寧夏的教書先生,要不然是那種仕途無望又耿直的人,要不然就是這種已經被社會的毒打磨平了棱角的人。
    好在這先生是後者,要不然又要有些亂子了。
    朱威還是不說話,馬文晟卻是有興趣的“敢問這位先生大名。”
    “先生二字實不敢當,學生楊利,河南府人,如今隻是一個秀才而已。”
    馬文晟笑道“年歲有先後,但是學無先後,你如今教授這麽多學生,自然可以當得起一句先生的。”
    這話說的讓楊利紅光滿麵的,在河南府,他這種家道中落的秀才,沒有八百也有二百了,實在是不值錢的很,一月一兩銀子給人教書,人家都不要的。
    而來到寧夏,一月俸祿加上其他福利,十兩銀子也是有的,生活好了之後,對於他這種受盡白眼的人來說,得到別人的尊敬就是最要緊的事情了。
    馬文晟這種人精,眼光毒辣的很,一眼就能猜的差不多,說話之間自然也是用了一些心思的。
    隻不過馬文晟漏算了一點,那就是此人的身份,一個秀才而已,說實在的,在大明並不算什麽太大的人物,若是接人待物都是上等的人才,也不會來寧夏,而來寧夏的,自然也都是一些不是那麽圓滑的人。
    楊利臉漲得通紅是因為興奮,可也是因為興奮,反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馬文晟苦笑“這位先生,不是說可以讓老夫看看這玻璃房嗎?還請帶路。”
    “哎…好,老先生這邊走。”
    楊利帶著馬文晟從前麵繞到了東邊,邊走邊介紹著“因為咱們寧夏秋冬風大,還大都是西北風,所以將門設在東邊,這樣進出就不會散去太多熱量。”
    入門之後,溫度陡然高了不少,馬文晟連連驚奇“果然管用。”
    “確實管用,隻不過玻璃太脆了,就這個玻璃房建成到現在,不過小一年時間,因為大風或者其他因素破損都已經有三次了,好在玻璃便宜,要不然這東西肯定做不成的。”
    提起價格,馬文晟又來了興趣“哦?玻璃便宜嗎?據老夫所知,現在的玻璃一尺之內是八十文,三尺之內是三百文,一丈之內是八百文,可不是一般人掏的起的啊。”
    楊利聽了之後搖頭“這是外麵的價格,咱們寧夏的價格很低很低,一尺之內隻需要一文,三尺之內是五文,一丈之內是十五文,比如這玻璃房,占地半畝,所用玻璃都是三尺左右的,一共用了六百五十餘塊,也就是三千二百五十文,現在銀價跌了,若是換成銀子的話,也不過三兩而已,誰都掏的起這錢,加上安裝工費,四兩銀子頂天了。”
    說到一半的時候,馬文晟嘴巴都張得老大了,人家楊利說完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明朝的土地計量與現代差不多,現代是666.66平方米,而明代是667平方米,半畝,換算成平方米也就是三百三十多平方米,三尺為一米,三尺見方就是一平方米了,加上四麵牆之後,差不多就是六百多平方米,六百五十塊,真的是足夠了。
    馬文晟驚奇的不是數量,而是價錢。
    四兩銀子就能弄這麽一個玻璃房,三兩銀子就能買到六百多塊玻璃,這是開玩笑的嗎?
    若是用外麵的價錢來看,三百文三尺,六百五十塊可就是文了,若是銀價沒有下跌,光是玻璃錢就要一百九十五兩,加上人工沒有二百兩下不來的。
    二百兩能買什麽東西?能買一家五口人十年的口糧,也是一家五口人十年的收入了,這東西要是推廣的話,誰弄的起?
    而在寧夏呢?
    百姓收入高,從定邊縣到平原城,馬文晟看的真切,一個普通老農光是種地賣糧食,一年也能有二十兩左右的收入,加上平常做些散活,一年二十五兩是有的,除去開銷之後,搭建這麽一個玻璃房,完全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馬文晟自然知道玻璃就是朱威發明的,寧夏作為朱威的基本盤,肯定會便宜很多,但是沒有想到,會這麽便宜。
    這麽便宜的原因,馬文晟隻能想到兩個。
    第一是因為朱威暗中做了補貼,這點應該不太可能,因為朱威所有的福利都是光明正大擺在明麵上的,不會暗中做這種事而不說出口。
    第二就更簡單了,那就是玻璃的造價已經低到了一定程度,這應該就是主要原因所在了。
    而在寧夏這麽便宜的玻璃,在外麵卻是貴的不得了,那朱承與徐厲良他們,要賺多少錢啊?賺了那麽多錢,卻又死死握住錢袋子不掏一分一厘,這樣的人在朝堂之上,太過於悲哀了。
    “老先生…老先生…”
    在楊利不斷擴大的聲音裏,馬文晟終於清醒了,不知道怎麽的,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似隻有在寧夏,一切東西都會這麽簡單,百姓安居樂業,官員各司其職,一切欣欣向榮,外界那些隻有貴人能夠享受到的東西,在寧夏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到。
    這不就是馬文晟追求的嗎?
    現在有機會親身參與這項偉大的事業中,他是放下一切來做?還是優柔寡斷的放棄?
    今日之前,這兩個方案在他心中維持著絕妙的平衡,而今日之後,天平傾斜了,完全傾斜到朱威一方了。
    馬文晟歎了一口氣“寧夏,是好地方啊。”
    楊利也是一臉笑意“是啊,這是真正的好地方啊,學生在河南,雖有秀才功名,卻連衙門中的小吏文書都做不得,而那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混混,反而帶上了烏紗,因為不通人情世故,教書也是沒人要的,家中薄產這些年也被折騰的差不多了,原本想著這輩子就這樣了,可是到了寧夏學生才發現,日子有盼頭,在寧夏這一年多中,學生覺得哪怕學生也是大字不識,也肯定能活下去,更能活的很好,就是書中所說的聖人治世也不過如此吧?”
    “在寧夏,你對何事感觸最深?”
    楊利笑的更燦爛了“關係,人情。”
    “怎麽講?”
    “在這裏辦事,不需要托人關係,也不需要人情世故,該是你得的,你不要都不行,不該你得的,你費盡心機也是枉然,學生在這裏就是教書育人,隻需要做好這一件事就好,別的什麽都不用去擔心,不用擔心沒有關係,不用擔心沒有人情。”
    馬文晟點頭“這是寧夏政通人和的基礎所在…很好…”
    就在此時,張之極快馬回來了。
    “先生,書帶來了。”
    朱威猛地起身,接過書隨意翻到一頁,宋子曰:五行之內,土為萬物之母。子之貴者,豈惟五金哉。金與火相守而流,功用謂莫尚焉矣。石得燔而成功,蓋愈出而愈奇焉。水浸淫而敗物,有隙必攻,所謂不遺絲發者。調和一物以為外拒,漂海則衝洋瀾,粘甃則固城雉。不煩曆候遠涉,而至寶得焉。燔石之功,殆莫之與京矣。至於礬現五色之形,硫為群石之將,皆變化於烈火。巧極丹鉛爐火,方士縱焦勞唇舌,何嚐肖像天工之萬一哉。
    這是《天工開物·燔石》篇。
    “哈哈哈……是它,是它!”朱威瘋狂大笑,而後轉頭對馬文晟道“馬老頭,別磨嘰了,快走,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