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走奧斯曼使者之後，朱威將自己關在房中，他需要冷靜冷靜了。
    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在一張宣紙上畫了許多。
    主體分為五個部分，分別是京城，遼東和朝鮮，寧夏和蒙明，日本和海軍，最後一個，則是宣府。
    現在的態勢很明顯，朱威占據大明東北與西北，還有海外日本與海軍。
    看似是半包圍的態勢，可不論是朱威還是朱由校，都不覺得對大明的基礎利益有什麽影響。
    為何會如此？
    隻有一點，那就是大明的基本盤是兩京一十三省，其餘的地方對於大明而言，可以在一定的條件下舍棄。
    這也是朱威回來控製寧夏之後，朱由校與那些權貴能忍得下來的原因了。
    早在兩年前，朱威就能收了陝西，當時的民心還有軍力，收陝西很簡單，甚至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
    可是朱威沒有這樣做。
    俞谘皋是福建總兵，朱威插手也隻是插手海上的事，對於福建政務還有地盤，朱威不去管的。
    還有這次的宣府，胡厲現在控製宣府，不論是南下還是東進西出，都能插入大明的核心位置。
    這已經可以說是挑戰了京城那幫人的心理極限了。
    可是朱威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依舊不會對此有任何動作。
    道理都是一樣的，因為他們的基本盤還在他們的手裏。
    若是在朱威控製寧夏之時直接雷霆之勢將朱威按下去，那就沒有後麵這些事兒了。
    可是他們沒有，或者說他們沒有成功。
    因為朱由校當初對朱威勢力的清洗，沒有觸及朱威根本的勢力核心。
    再後麵，依托日本白銀的朱威，拿蒙明控海軍。
    當然也讓他們感受到了危險，可是他們又沒有全力以赴，因為他們摳，他們舍不得拿出家底和朱威拚個你死我活，遼東那次，是他們最後的機會了。
    就像馬文晟問的那些，還有宋應星問的那些一樣。
    都在問朱威會不會反，京城那些人心中也有這樣的問題。
    所有人都沒有答案，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以現在的局勢來看，就隻是差了一層窗戶紙而已。
    這層窗戶紙，就是兩京一十三省。
    朱威製造將手伸進這兩京一十三省，那就是撕破臉皮的時候了。
    可是朱威會這麽幹嗎？
    不會！
    還是那句話，不到時候。
    這幾年朱威一直讓各地存糧，尤其是寧夏蒙明，不管哪裏能開荒的都要開荒，能種糧食的哪怕產量再低也要種上。
    以現在紅薯的產量來看，若都是豐年，光是寧夏蒙明兩地一年的產量就能養活千萬人口。
    也曾安排暗衛或者是來往寧夏的商人買糧，當然不會是高價買，而是平價，在不造成大的糧價波動的前提下，盡一切手段屯糧。
    現在朱威手中的糧，已經可以夠兩千萬人用三年的了。
    為何會如此？
    因為天災。
    再過一個月，就是原本曆史上的崇禎元年了。
    崇禎一朝十七年，官方記錄的波及一省之地的天災，不下五十起。
    平均一年三起以上，每一個天災都是大範圍的，最大的可波及五省，也就是大明的半壁江山。
    雨災記錄。
    崇禎五年六月，大雨。八月，又雨，衝損慶陵。九月，順天二十七縣霪雨害稼。十一年夏，雨浹旬，圮南山邊垣。十二年十二月，浙江霪雨，阡陌成巨浸。十三年四月至七月，寧、池諸郡霪雨，田半為壑。十五年十月，黃、蘄、德安諸郡縣霪雨。
    旱災記錄。
    崇禎元年夏，畿輔旱，赤地千裏。三年三月，旱，擇日親禱。五年，杭、嘉、湖三府自八月至十月七旬不雨。六年，京師及江西旱。十年夏，京師及河東不雨，江西大旱。十一年，兩京及山東、山西、陝西旱。十二年，畿南、山東、河南、山西、浙江旱。十三年，兩京及登、青、萊三府旱。十四年，兩京、山東、河南、湖廣及宣、大邊地旱。
    地震記錄。
    崇禎元年九月丁卯，京師地震。三年九月戊戌，南京地震。四年六月乙醜，臨洮、鞏昌地震，壞廬舍，損民畜。五年四月丁酉，南京、四川地震。十月丁卯，山西地震。十一月甲寅，雲南地震。六年正月丁巳，鎮江地裂數丈。七月戊戌，陝西地震。八年冬，山西地震。九年三月戊辰，福建地震。七月丁未，清江城陷。十年正月丙午，南京地震。七月壬午，雲南地震。十月乙卯，四川地震。十二月，陝西西安及海剌同時地震，數月不止。十一年九月壬戌，遼東地震。十二年二月癸巳，京師地震。十三年十一月戊子，南京地震。十四年三月戊寅，福建地震。四月丙寅，湖廣地震。五月戊子，甘肅地震。六月丙午，福建地震。九月甲午，四川地震。十五年五月丙戌，兩廣地震。七月甲申，山西地震。十六年九月，鳳陽地屢震。十一月丙申，山東地震。明年正月庚寅朔，鳳陽地震。乙卯，南京地震。三月辛卯，廣東地震。
    崇禎九年十二月，鎮江金雞嶺土山崩。後八年，秦州有二山，相距甚遠，民居其間者數百萬家。一日地震，兩山合，居民並入其中。
    這隻是摘取的一部分而已。
    還有海嘯，還有鼠疫，還有蝗災，還有瘟疫。
    波及範圍最廣的是瘟疫，書上記錄的瘟疫是這樣說的，大疫，人鬼錯雜。薄暮人屏不行。貿易者多得紙錢，置水投之，有聲則錢，無聲則紙。甚至白日成陣，牆上及屋脊行走，揶揄居人。每夜則痛哭咆哮，聞有聲而逐有影。
    上天降災，瘟疫流行，自八月至今，傳染至盛。有一二日亡者，有朝染夕亡者，日每不下數百人，甚有全家全亡不留一人者，排門逐戶，無一保全。
    以大明的醫療技術來說，大範圍的瘟疫根本無法救治，解決瘟疫的唯一方法，就是讓得了瘟疫的人全都死光。
    所以…
    在這個時間點，朱威如何能反？
    現在反了，隻能讓朝廷顧此失彼，減少救助安民的力量，這樣會死更多的人。
    並且就算朱威現在拿了天下又如何？朱威可有遍布天下熟悉賑災的人才？
    沒有的，朱威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也不會覺得自己做的比現在還算平穩的朝廷做的更好。
    天災不是人禍。
    人定勝天，在真正的天災麵前，就是一個笑話！
    哪怕你是王莽，也一樣會被天降隕石。
    朱威現在能做的，就是屯糧積草，倒不全是為了救人，而是要保住自己的基本盤，讓自己先活下來。
    馬文晟有一點說的很對，那就是朱威想的很多，很多事情都是提前做好計劃的。
    安撫收攏韃靼，滅女真，滅朝鮮，滅日本，其實都是為了讓大明能夠沒有後顧之憂的積蓄力量，來迎接史上最強天災的衝擊而已。
    朱威看過許許多多的小說，其中也有穿越崇禎年間的，可是那些主角都是造武器爆兵爭霸天下。
    對本該發生的這些足以滅國的天災隻字不提，就算提了也是很容易就被解決掉的。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些事，是解決不了的。
    大災必定死人，這十多年的災難，死的人何止千萬？
    “大災之年…大災之世！苦也…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