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0章 反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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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傳庭能接受這個觀點嗎?
    明顯是接受不了的,對於他們這種從幼年啟蒙,少年寒窗苦讀的人而言,最大的道理就是那聖人言了,可是如今呢?聖人言也隻是聖人言了。
    聖人言,可約束百姓道德,可約束群臣形事,但是…無法再約束朝廷,無法再約束皇權。
    儒家對於天下的枷鎖,斷了。
    “諸位大人!你們能接受?”
    孫傳庭眼睛通紅,壓著聲音悶聲道:“自漢武獨尊儒術至今!已然一千五百年!難道要在我朝斷絕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停住了腳步,孫承宗輕笑一聲:“自漢獨尊儒術,曆經漢唐之雄風已然衰落,宋文風鼎盛,卻有靖康之恥,元斷文脈至我大明開天再續至今,你覺得還有幾分如聖人所言的模樣?”
    孫傳庭閉嘴不言,孫承宗又道:“聖人之言在千百年中被各家大儒解析,一句話卻有百種解釋,這是聖人之道?一句話有對立的兩種意思,這是聖人之道?”
    孫承宗搖頭:“這不是聖人之道,或者說,這不是聖人的意思,都是你我這些不成器的後人堆疊上去的罷了,那麽…聖人言到底是聖人言,還是你我這些人的意思?”
    “你我做不得聖人,不能如陽明公一般自成一派,隻能拾人牙慧卻將此當作聖經寶典,伯雅孫傳庭的字),陛下那般聽起來離經叛道之言,與我們相比,不是一樣的嗎?”
    左光鬥此時也開口道:“大人說的在理,伯雅,其實之前我與你的想法是一樣的,隻不過如今的我已經看開了…你對此事的反對,恐怕也不止是覺得聖人文脈斷絕吧?也有為自己家中子弟考慮的因素,不要反駁,這是人之常情,我原本還幻想著共和元年加一場科舉,讓家中那些小兔崽子比他人多出一份機會,可是這機會…日後再也沒有了。”
    鄭三俊也插話道:“如今的科考…”
    說到這裏,他突然搖了搖頭:“不能叫科考了,就是普通考試而已…五年時間,天下七歲至十四歲少年少女皆都入學,一年一考,百萬人眾啊!這不正是聖人所說的有教無類嗎?以往識字之人可占兩成,如今已經三成半了,再五年呢?再十年呢?天下是否老幼婦孺,皆會讀書識字?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太小家子氣了,張載之四句,旁的不說,往聖繼絕學在我朝是做到了,就憑借此功,你我等人也是說不得什麽的。”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將孫傳庭想要反抗的心思湮滅於無形之中。
    孫傳庭也是苦笑出聲:“我就說…為何你們不急,原來你們都是想開了。”
    孫承宗搖頭:“不是想開了,而是順大勢而為,天底下的規矩太多了,而大多規矩都是你我這些人閑著沒事或者為了標新立異搞出來的,漢唐之儒生,意氣風發,宋之儒生,揮斥方遒,而我大明之儒生,卻被死死困著,這本就是不對的,如今枷鎖打開,有壞處自然也有好處,最起碼…如今辦差底氣足了,有錢有人,上令下達幾乎不會出錯,這樣的天下,比那充滿枷鎖的天下,好的太多了。”
    孫傳庭歎了一口氣:“也是…”
    最後孫承宗開口結束話題:“行了…過幾日鎮國公就回來了,這次去日本,是為了殺一殺那些東林黨的小心思,說不定也是要殺人的,在這時候,你我就不要再觸黴頭了。還有…宋應星的《天工開物》是本好書,對我大明而言,不亞於《論語》《孟子》,你得空了,可以去看看,對你應該有啟發。”
    “好!”
    ………
    日本。大田。
    這裏有日本最大的銀礦石見銀山,在16世紀至17世紀上半期的鼎盛時期,日本銀約占世界產銀量的三分之一,其中大部分產自石見銀山。
    石見銀礦極盛年生產38噸,明朝一斤十六兩,一噸是26,809斤,這些銀子換算成兩就是一千六百萬兩。
    這還隻是一座銀山的產量,與石見銀山產量相差不多的還有兩座,整個日本每年銀產量在200噸,也就是八千五百萬兩白銀。
    萬曆朝一年稅收也才不到千萬兩,少的時候隻有五六百萬兩,而日本一年的銀產量都有八千五百萬兩,頂的上大明萬曆朝十年左右的稅收了,尤其是這是無本買賣,隻要出人工費就成了,純賺。
    以錢謙益為代表的東林黨,在大難臨頭之時,用了破釜沉舟的方式獲取朱威的信任,被打發到日本這個鳥不拉屎又富得流油的地方。
    有些人就是這樣,骨子裏的貪婪是改不了的。
    如今大明哪裏都要用錢,而這些人,卻又在錢上動了心思,那就怪不得朱威舉起鍘刀了。
    朱威半靠在椅子上,一身道袍翩翩,看著毫無殺氣,可是麵前的場景,隻要看了,都忍不住心中發冷。
    數十個大鐵鍋中是融化的銀水,每個鐵鍋邊上,都綁著一個拖了個精光的人。
    這些人有老有少,唯一共同的點,就是白靜,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主兒。
    “錢大人。”
    朱威突然叫了錢謙益一聲。
    錢謙益連忙拱手:“下官在!”
    朱威見錢謙益止不住的抖動,輕笑一聲:“這般怕我?本公會吃人嗎?”
    “不會…”
    錢謙益說完以後才發覺不對,連忙改口:“不敢。”
    朱威輕哼一聲:“你我之間,本是合作關係,你們東林黨投田獻地助我新政,我則是護你們周全,不論從哪方麵來說,你我都是做到了當初的承諾。日本的所有官職,除了軍職都是你們的,本公覺得你們是賺了的,你覺得呢?”
    “公爺說的是。”
    “是嗎?可是如今你們這樣,明顯是覺得自己虧了啊,想要將虧了的,都給賺回去!嗬嗬…七年了吧?七年之間你們這些人,竟然敢貪墨銀錢千萬兩!嘖嘖嘖…胃口是真大啊!”
    錢謙益此時已經冷汗直流,差一點都站不住了,哪裏還敢說話。
    朱威手指一下又一下的敲擊著椅子扶手:“共和元年,我換防所有駐日軍隊,以你的聰明才智,應當能看出來是為何吧?可是你們依舊換著法子貪啊,共和三年,海事演武堂第二批學員招募,本公給你們留了十個名額,可是你們最後隻來了三個,怎麽?保家衛國耽誤你們賺錢嗎?”
    “哼!共和五年三月,三人家中暴斃,這是給你們最後的通牒,可是你們依舊不理,那麽…這次就怪不得本公了。”
    朱威說完之後,拿起身前的令牌一扔:“行刑!”
    一聲令下,立馬有兵丁上前,從鐵鍋中舀起銀水就往那些被綁的人身上澆,從腿開始…
    慘叫聲與朱威的話語聲匯合。
    “你們愛銀子,那本公就如你們所願,讓你們生生世世都和銀子在一起!今日所澆築之人,做成銀人,立於礦山門口,以儆效尤!罪犯家屬,皆入奴籍,不論男女皆入礦山,生生世世,不得離開礦山一步!違令者,殺!”
    朱威起身,看著已經被冷汗淋濕的錢謙益:“你有本事,也有才能,但就是沒狠勁兒!你做不了的事兒,我來做,你不忍心辦的人,我來辦!但是…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再出現這種情況,被澆築的人,就要換成你了!”
    說完之後,拍了拍錢謙益的肩膀,轉身離去。
    快過年了,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