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陳國瑞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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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濟南府穿越實錄!
    就在曾國藩忙於製定方略的時候,關於高樓寨慘敗的大量報告也陸續送到了帥府。
    這些報告來自相關各方,其中地方官府的辭令與朝廷主流看法基本一致,認為“親王求效太速,視賊太輕,以致兵馬俱困,一敗不振。如能持重穩進,料不至於此。”
    隨僧格林沁參戰的將官則對輕敵之說一筆帶過,認為失利的主要原因是清軍內部失和。
    許多人將矛頭對準了巡撫閻敬銘,指責他數月來“安坐省城,並不發兵守隘,任賊肆意奔突,不為援應,致僧王遇伏被害。”
    還有人對布政使丁寶楨提出質疑,認為他“在曹縣防堵撚匪,從未獲一勝仗,亦未與僧王大軍會和,致僧王孤軍苦戰兵敗。”
    曾國藩知道這些指控並非空穴來風。但敗仗已經吃了,僧格林沁已經埋了,再據此去責難封疆大吏實在毫無意義,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除卻指責地方官之外,報告對於當日戰況的描述大同小異,滿眼都是“敵眾我寡”“苦戰不退”“奮勇爭先”“力戰不敵”之類的套話。
    正看的哈欠連天之時,一份篇幅略長的報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浙江處州總兵陳國瑞呈來的戰報,文中詳細說明了其手下官兵被撚軍騎兵擊敗的過程,並且提到了一支不尋常的小股敵軍。
    “數十賊兵皆留發辮,黑布遮麵,所持槍械連發連射,幾無停頓,且精熟於馬上行進中射擊,實乃前所未見之敵。”
    這是些什麽人?從哪裏來的?曾國藩微微一皺眉。
    撚軍主要裝備刀矛弓箭等冷兵器,雖然也有少量雜七雜八的老式槍械,但士兵未經訓練、彈藥極度匱乏,所以基本派不上用場。
    不久前與撚軍整編的幾千長毛兵倒是可能帶去一些槍械,但這些人留著辮子,斷然不會是長毛。
    何況自己與長毛交手多年,對他們的裝備水平一清二楚,從未見過如此先進的洋槍。
    曾國藩頓時來了精神。再去翻閱其他戰報,又找到了兩處相似的描述,卻都十分簡略。
    看來陳國瑞所言非虛,這些人值得留意。他起身在桌案旁踱了幾步,剛想吩咐手下仔細追查,隨即不禁啞然失笑。
    區區數十賊兵,即便再強悍又怎能影響戰局?若將此列為僧王戰敗的原因,未免太過荒唐。
    此事不值得大費周章,但也不能坐視不理。他略一思忖,將相關內容謄抄下來,派人去濟南府送給閻敬銘,請他看著辦。
    閻敬銘近日來心緒不寧。他在山東巡撫任上坐了兩年半,期間飽受匪患之苦,早對撚軍恨的牙根癢癢。
    而奉旨剿撚的僧格林沁也沒讓他好過。這位親王對地方官員頤指氣使,不斷催要糧草、征調民夫,與撚軍一起將魯西南搞的民不聊生,官也不聊生。
    不僅如此,僧格林沁每次一打勝仗就將功勞歸於自己,吃癟時往往遷怒地方官員協助不力,早就讓閻敬銘等人怨氣滿滿。
    所以當這次撚軍勾著僧格林沁大繞圈子時,他和丁寶楨心照不宣的選擇袖手旁觀,誰也不去主動幫忙。
    原本隻是想捂著嘴看僧格林沁的熱鬧,萬沒想到撚軍整了個超級大活,硬生生把熱鬧變成了一場慘劇。閻敬銘頓感慌張,生怕受到朝廷責罰。
    現在曾國藩派人送來這樣一封信函,他更覺棘手。從字裏行間揣摩,信中所提到的很可能是一支官軍,假如真是這樣,那他這個巡撫可就難逃其咎了。
    閻敬銘隨即調來綠營軍械登記冊翻找,又秘密命人清查省城周邊駐軍,並未發現陳國瑞所提到的速射洋槍。
    看來本省官軍的嫌疑可以排除了。他正暗自慶幸間,手下人主動提醒,說曾經見過西城營團練使用一種快槍練習打靶,不知是否與此事有關。
    閻敬銘心裏咯噔了一下。如果是官軍所為,尚可逐級追究其長官之責;但省城團練歸巡撫直接指揮調遣,如此一來可是大大不妙。
    而且若換作別家團練也就罷了,僧格林沁先前懷疑西城營在淄川陣前嘩變,曾兩次派人來濟南調查此事,第二次還鬧的很僵。難道他們竟敢趁機挾私報複?甚至甚至
    閻敬銘不願深想,隻感覺一口大黑鍋正在自己頭頂搖搖欲墜。他聽聞洋人有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說,沒想到自己今日嚐到了達摩克利斯之鍋的滋味。
    可既然有人提起,總不能一味裝聾作啞。閻敬銘稍加琢磨,命手下去了解情況,又委婉叮囑務必謹言慎行,不要對外聲張,也不要問的太深。
    不料手下誤以為他是擔心打草驚蛇,反倒對此事更加認真上心,決意借這個機會大顯身手,為巡撫大人立下一功。
    他先在西城營外圍下功夫打探了一番,意外得知總營官魏永明不久前曾帶數十人前往黃崖,時間恰好與高樓寨之戰吻合,而且歸來時有不少人死傷,據說是在路上遇到了撚子。
    手下人感覺已經隱隱窺得真相,但想到閻敬銘的謹慎態度,他沒敢直接向魏永明發難,而是設法找到了幾名參戰團勇,繞著彎子想要套他們的話。
    魏永明當然對這種情況有所防備,早在回濟南之前就編好了在黃崖作客的故事,還與團勇們杜撰出了一場遭遇戰。
    考慮到大夥的記憶力和口才各有不同,死記硬背肯定容易露馬腳。所以他們隻嚴格約定了時間、地點等關鍵要素,將之前與撚軍的一場戰鬥經過作為藍本套用其中,每個人講出來都自然生動,足能夠以假亂真。
    這些團勇都是高樓寨的親曆者,深知一不小心就可能引來滅頂之災,對於任何與此有關的問題都保持著高度警惕,把話說的滴水不漏。
    閻敬銘的手下原以為此事已經板上釘釘,沒想到問出來的全是反麵證詞,而且瞧不出串供跡象,不禁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
    焦急困惑之下,他幹脆直接上門亮明身份,擺出一副例行公事的態度,當麵鑼對麵鼓的盤問魏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