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該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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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棺孕蛇胎!
    其實不難猜出來的。
    蘇秀補的魂,不是雲溟。
    而如果是“雲渺”的話,淩滄對蘇秀不會是這樣的態度。
    還有剛才,淩滄說不該出現在這世間,那種悲涼和無所謂。
    那就隻能是他自己了。
    如果淩滄一直都在那具龍鱗棺中,雲家也沒有時間,布這麽一個局複活他的“情敵”龍種。
    也就是說,淩滄是後麵才出現,或是醒過來的。
    或者說,是奶奶她們知道龍種現世,妖門大開後,需要淩滄幫忙。
    才找蘇秀補了魂,又複活了“雲渺”,來製衡淩滄。
    這也是為什麽淩滄,要讓我離開。
    他已經從瘋魔狀態,一點點清醒了。
    就算知道我是個替身,還是給我留下了條活路。
    可剛才,蘇秀並沒有認出淩滄來啊?
    蘇秀嗬嗬的苦笑“我不知道是他,隻知道他的魂魄很強。”
    抬眼看著我道“魂魄,並不是你們以為的,看上去和人一模一樣。其實就像一團……有能量的霧氣,看不清模樣,但能感覺到中間蘊含著的能力是不是很強大,或是有沒有怨念。”
    “顏色和形態,也各不一樣。”
    “那會我還年輕,自認為補魂繡魄是這天地間獨一門的手藝。道上的人送了我個名號,叫再世閻羅。”蘇秀輕喘著氣。
    身體往後,靠在輪椅背上,將身體舒展開來,挺了挺胸,讓自己不再這麽痛苦。
    “意思就是,我跟閻羅一樣,可以掌控人生死輪回。我那會很享受這種虛無的東西,認為自己是真的厲害。”蘇秀微側頭。
    看著我道“所以你奶奶找我補魂時,說我不一定能補好,我不太服氣。後麵見到淩滄殘破的魂魄,感知裏麵的強大,我又有點技癢。”
    “那種感覺,怎麽說呢。”蘇秀低頭看著我,沉聲道“就是你知道,一旦這件事完成了,將是你畢生最強大、最完美的作品。”
    “補得雖然艱難,也確實暢快淋漓。隻是他比我想象中的,更強大。”蘇秀苦笑了笑。
    低聲道“隻是我沒想到,這就是天譴的開始。”
    “你不後悔嗎?”我手順著穴位往上摁。
    一次次十月懷胎,三個孩子竅眼天封,痛苦而亡。
    就連死,都不準她避開。
    淩滄,到底是誰?
    蘇秀不過是補個魂,就受了這麽重的天譴。
    那雲家……
    蘇秀搖了搖頭“雲家沒有讓你入行,所以你不懂。我不後悔,隻恨這天道不公。”
    “你看,現在就很好。”她手往旁邊點了點。
    指著那土崩石落的深淵“龍種現世,妖門大開,你奶奶沒有騙我。”
    “這妖門到底是什麽?”我實在是不太能理解。
    “證明有另一個世界,我們不是孤零零的,這就夠了。”蘇秀好像很累,靠在輪椅上。
    悠悠的道“你現在沒有掌握規則,不知道天道之絕。”
    她看向我時,眼中帶著悲憫“雲渺,其實你奶奶是不希望你出生的。”
    “當你真正知道真相時,就會知道生存,本就艱難。這世間最容易的,莫過於一死。可當死,都成了奢望,你就知道會有多痛苦了。你不該出現……”蘇秀眼帶同情,伸手想來摸我的臉。
    被她一個連死了,都要從棺中孕胎,活過來繼續接受折磨的人同情,我心頭有點發顫。
    我抬眼看著她,那眼中的同情和悲憫,比她剛才提及自己親眼看著老三窒息憋死時,更濃更淒涼。
    可這樣的眼神,我見過,且記憶深刻。
    當年奶奶將我摁在水中時,眼神也是這樣的……
    雙眼跳動,悲憫、同情、淒涼、迷茫且無助……
    跟著,我就被她踩著背,壓著腦袋,摁在水中。
    冰冷的河水夾著泥砂、水草嗆進嘴鼻,先是激冷,馬上就變成了酸,然後就是火辣辣的生痛。
    一直到我爸媽衝過來,把我抱起來。
    奶奶還是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那目光,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
    “我為什麽不能活?”我掐著自己掌心,強行從蘇秀的目光中收回來。
    淩滄,也說他不該存在,更不該出現在這世間。
    可我爸,將我活埋在棺中的時候,一再強調,說他們沒有錯!
    蘇秀,也沒說她沒有錯。
    那錯的是什麽?
    是我不該活著嗎?
    “阿秀!”竹清節拿著件大衣過來,遠遠的就叫了一句,飛快的朝這邊跑來。
    那聲音微顫,帶著害怕的警示。
    蘇秀似乎猛的清醒過來,將探來的手縮了回去,整個人癱軟在輪椅上,眼中那種淒涼悲切瞬間褪去。
    “我先帶你去車上休息。”竹清節急急的過來,將大衣蓋在她身上,推著她就往車那邊去“多謝雲姑娘。”
    我不得不站起來,看著蘇秀恢複了平靜的臉色,忙道“你是什麽時候補的魂?”
    時間節點很重要。
    竹清節推著輪椅的手一緊,十指青筋迸現,告誡式的輕喚道“阿秀。”
    “十年前。”蘇秀拍了拍他的手,扭頭看著我“你估計沒什麽印象。”
    才十年前?
    還以為是在我出生之前呢,怎麽才十年。
    可為什麽蘇秀又要強調,我沒什麽印象?
    那會我也十四五歲了吧,她補魂應該是到家裏補的,我還真沒見過她。
    “不要再說了。”竹清節深吸了口氣,無奈的道“經曆了天譴神罰,你還不知道輕重啊。有些話,是不能說的,天機不可泄露。”
    “債多不壓身。”蘇秀緊了緊身上蓋著的大衣,微微張嘴。
    竹清節就往她嘴裏塞了顆鴿子蛋大小、黑得發亮的丹藥。
    我一個人,站在這天坑邊上,反正也理不清頭緒,一時也感覺有點蕭索。
    算下時間,雲溟又該喝奶,換尿褲了。
    等我到家的時候,發現淩滄抱著他躺在龍鱗棺中,正扶著奶瓶喂奶“尿褲換過了,等他喝完,讓他睡在這裏,我陪你上樓換身衣服。”
    他這會看上去,倒是挺平靜的。
    我靠著龍鱗棺看了一會,伸手撫著上麵的鱗紋。
    蛇鱗,是連片的,像現在用的蛇皮袋子。
    龍鱗,是和魚鱗一樣,一片片交錯的。
    所以,龍身和蛇身,本就不一樣。
    我頭上的蛇首龍身簪,從蛇首頸後七寸開始,就從連片的蛇鱗,先是變成細密的魚鱗,跟著鱗片一點點變大,完全換成了龍身。
    可我也算對這些神獸異獸有所了解,人首蛇身,蛇首人身,更甚至龍首人身的都有。
    這蛇首龍身的,確實沒有聽過。
    淩滄,到底是誰……
    他和雲渺,還有那金色豎瞳的龍種,到底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