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四章 二會妙卿客 三打水遊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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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我短暫的不知所措後,便迅速恢複如常。
霍繹斂了斂神色,上前一揖,道:“霍氏久仰金沙教安教主盛名,特此前來拜會。家兄朝堂瑣事纏身,未能成行,亦令在下代為問安。”我見他言語頗是客氣,倒於那日在震陽觀中判若兩人。
唐慈應早告知教主來者身份,教主起身道:“霍都統此言當真折煞本座,令兄霍太師官拜一品,萬人之上。霍都統亦是年輕有為,官爵武藝,俱是出類拔萃。若說拜會,也應是敝教中人登門拜會霍太師與霍都統,還望霍都統務必將本座之意轉達霍太師。”霍繹自然應允。
與霍繹同來的還有一位老者,一直站在霍繹身後,仿佛當日在震陽觀中見過。教主看那老者,好不意外,朗聲道:“九荊堂曾老堂主,幸會!當年老堂主以一套古刻金刀刀譜揚名立萬,開幫創派,有‘江湖第一快刀’之美號。這些年老堂主鮮少露麵於江湖,想不到今日亦能同來。”
那老者笑回道:“安教主說笑了,什麽‘江湖第一快刀’,都是前塵舊事了。老頭子就是霍府的家仆,伺候霍二爺學武十年有餘了,從前傍身的金刀,也早傳給二爺了。”
那老者起先並不引人注目,說起話來才覺得聲如洪鍾,是武功根基極深厚之人。他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現在的身份是否為奴為仆,每每提及霍繹,兩眼皆滿含慈愛,語氣亦是以之為傲。我心道,這霍家能將刀法稱霸武林的一堂之主收作教武師父,還真是不簡單。
唐慈與霍家二人落座,霍繹掃了一眼成、崔二人,又瞧了瞧我,卻不說話。成元渙見狀,覷著眼睛道:“這位霍都統看來是還不識得我們這些蝦兵蟹將。這便要怪掌籍使了,事先沒為霍都統講個明白。又或是講了,霍都統也不全然信任咱們金沙教中人。
他講話陰陽怪氣,教主也沒責備,隻是接過話道:“霍都統大可安心,金沙四使與本座同拜師門,是過命的交情。”言罷成、崔二使便各自起身報過名號。教主又轉向我,道:“傳令使今日未在萬澗峰上,這是本座之女,小字煙雲。”
霍繹像已猜出大半,並不吃驚。我心中卻忐忑他會否提及震陽觀中事,隻見他一抱拳,道了句:“安大小姐,初次見麵。”我見他信守不提往事之諾,便放下心來,回道久仰。
一陣寒暄畢,霍繹方道:“如此甚好,既然都是親近之人,在下便可開門見山。”
教主作請之勢,霍繹續道:“金沙教在江湖上名頭響亮,聲勢浩盛,安教主武藝卓絕,更大有在中原武林一展拳腳之心。兄長對安教主之雄心遠仰已久,加之貴教掌籍使唐兄弟與霍家有數年深交,在下此來,便是為促成霍氏與貴教之友盟。”
“結盟?”崔姑姑道。她稍有疑色,又望向教主,見教主似是先知,便不再多言,靜觀後變。
成元渙眼珠一轉,道:“霍都統果真是爽快之人,不過在下卻聽聞不足兩月前,霍都統曾進過那中州震陽派地界,不知又所為何事?”
成元渙言下之意,是疑霍家一心不定,兩麵結交。霍繹為人頗聰穎練達,怎會聽不出這話外之音。那唐慈剛欲替他說話,他卻攔住,隻對成元渙道:“其去,乃奉上諭也。”
成元渙目光微變,眼色謹慎起來,不再接話,隻等著霍繹說下去。一旁一直靜默的崔姑姑,也忽地抬頭,打量著霍繹,似在揣摩他的語意。
霍繹仿佛不覺周遭氣氛有異,隻管轉過頭,對教主直言道:“朝廷是朝廷,霍家是霍家。”
廳中氣氛陡然一沉。我雖不曉朝局中事,但也知霍繹此話可堪大逆不道,可他卻如說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麵色不改往常,語調亦不見波瀾。
我此時才有些明白,為何他在震陽觀中行事敷衍,所做之事俱如兒戲一般,原是他根本就沒想為朝廷收撫任何門派,反而,是要為霍家聯合武林中的同盟。其人此舉頗為大膽,可想霍家在朝中之無所顧忌。
教主哈哈朗笑,結束了廳中靜寂。教主道:“霍太師說遠仰本座雄心,其實本座才該敬佩霍太師之大略。不知在霍太師的籌謀之中,金沙教該於何處如何效力?”
霍繹幾乎未經思量,便輕鬆道:“在許多霍家不適宜出手之時出手,參與許多霍家不應該參與之事。”
教主似深諳其中之意,沉吟片刻,回道:“霍太師抬愛本教,霍都統又如此坦誠相待,本座心中感激。按理若背靠大樹,人皆圖之蔭涼,可江湖兒女行走辦事,未免與官宦之人常有出入,如此恐難齊心同力。”教主此話,對霍繹聯盟之邀迎拒難辨,一時聽叫人不出真實的心意。
霍繹並不發問,亦不解釋,卻另道:“江湖之中,正邪紛爭,自古便有。然孰正孰邪,卻不應以表麵那些門規教理區分。以霍某之見,便是勝者為正,敗者為邪。”
教主顯然對霍繹之言大為感同,隻聽霍繹又道:“正邪一分為二,如若兩股勢力相製相衡之時,有第三方勢力入局,那這第三方,便可成為左右大局風雲變幻之關鍵。自數年前萬澗峰一役,貴教與五大門派已形如水火,勢難相容。如此說朝廷,或是說我霍家,才是有選擇權利的那第三方。朝廷已有動向,貴教若想成為兩勢相爭的勝者,與我霍氏結為友盟乃是勢在必行。”
霍繹一番言論,措辭犀利,利害道理卻是說得極明了。隻是他所提數年前萬澗峰一役,我卻是知之甚少。
唐慈稟教主道:“霍都統之意,是霍府之於本教,決計不同於朝廷之於五大派。其一,霍太師與霍都統欽佩教主,絕無收編我教之意,結為友盟之後,本教中人皆為霍府座上之賓;其二,霍府與本教各不相幹內務,為官為武者,各行其道。隻盼兩家於昌盛時相輔相成,於相需時守望相助,共建萬眾矚目之基業。”
教主慣欲稱雄中原武林,霍氏之約可謂有利無害,又有何原由可拒絕?成元渙見教主心思已動,恐怕此番掌籍使要立下大功,隻冷聲道:“這霍都統與掌籍使一個扮黑臉、一個扮紅臉,真唱得一出好曲兒。”
唐慈回道:“我所做之事,是否對本教有益,執規使心中有數!”
“你們二人便莫在客人麵前爭長短了!”教主雖嘴上這般說,心情卻是大好。崔姑姑也道:“掌籍使與霍都統也是交情不淺,才會在此中勞心牽線。既有交情在,咱們談起來,便多了許多信任跟坦誠。執規使,這可是好事。”
成元渙白了唐慈一眼,又道:“霍都統美言美意,確是處處有利於本教。隻是這天下從來就沒有白做的買賣,敢問這霍家又要我金沙教作何承諾?”
霍繹一笑,轉眼隻是看我。我不作理會,便轉過頭去。
曾老堂主上前道:“承諾不敢當,乃是我霍府有誠意奉上。霍二爺既然習得老仆一身武藝,老仆便妄居二爺半個師父。老仆奉霍太師之托,提二爺與安大小姐締結姻親之好,由太師親自主婚,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迎進霍府去做都統夫人,隻待得安教主點頭。”
我聽他此話,登時呆住,漲紅了麵龐。轉念想起霍繹在震陽觀外的輕浮之舉,心想斷不能將終身付與此人,剛欲發作,卻見崔姑姑示意我莫要妄動。
教主聽此話亦覺頗為吃驚,麵現猶疑。半晌思量,才道:“霍太師此言,當真在本座意料之外。按理霍太師一意賞麵幫襯,本座確實應拿出同等的誠意回複。”
教主此話甫落,我心中一涼,隻怕他便這樣應允了這門親事。
教主續道:“隻是本座膝下唯有一女,煙雲自小又不養在身邊,難聚天倫。若此番就嫁為人婦,本座實在不舍。況且,實不相瞞,本座平生未有收徒,有意傳煙雲以教主之位,隻怕日後一教之主與霍家夫人之身份難能兩全。”
我聽著他的話,隻覺心中五味雜陳,沒曾想他會因為我,而婉拒對金沙教大有裨益的盟友。我雖無意教主之位,但是如能以此搪塞過這樁婚事自然是好,當下便不明言。
成元渙相出此事有不成之機,忙在一旁嗆聲道:“教主多疼愛大小姐,咱們四個都知道。教主從來都愛護著大小姐,這江湖上連知曉教主有女之人,那都是極少。掌籍使嘴巴也太鬆了些,這麽快就胳膊肘往外拐,告訴到別人家去了!”
唐慈被他說得甚是惱怒:“人家誠心結親,我自然要以實相告!”
霍繹頷首一陣,大方起身,恭謹道:“父女天倫,乃是人之常情,我霍某亦不願強人所難。安教主放心,在下定會向家兄釋明因由,盟約之事,還有姻親之事,皆不急於一時,另可從長計議。所幸朝廷與五大派商洽進程,亦在我霍家掌控之中。”
霍繹如此通情達理,倒令我十分意外。教主亦想給此事多留回旋餘地,幾番話後,又留霍家二人小住,霍繹也欣然點頭。
眾人散去,我與崔姑姑同行。崔姑姑勸我先不用煩憂結親之事,又道:“掌籍使與霍家相交之深,由此事可見。若盟約達成,你不繼任教主,那掌籍使倚靠霍家,便有九成機會做下一位教主;而煙雲你若繼任教主,兒女親家已成,到時什麽兩家‘各行其道、互不幹涉’,便更是妄言了。”
她想了想,續道:“可霍繹之前所言,結盟之利,亦不無道理。隻不過霍氏覬覦我教,想更進一步罷了。這個道理,教主心裏未必不明白。”
我心中早已打定主意,這門親事若是還有下文,大不了我便一走了之,叫他們誰也尋不著我,於是便笑道:“姑姑叫我別煩憂,可自己偏煩憂的不得了!”
崔姑姑歎道:“偏生你易叔叔不在萬澗峰上,連個可商議的人都沒有。”
我心中惦記一件事許久,便問崔姑姑道:“姑姑,你可知掌籍使平日裏在何處收藏兵器?”
崔姑姑不知我為何忽然問起這個,便道:“是在他自己的兵器庫裏。你這丫頭,又打了什麽主意?”
我隻笑著搖頭,又求著她告訴我詳細些。崔姑姑拿我沒辦法,隻好細細講了一通,又幾番叮囑我莫要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