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四章 二會妙卿客 三打水遊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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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天剛黑下來,我便按捺不住,悄悄潛進了唐慈的兵器庫。庫中兵器種類繁多,形狀各異,我隻在危急之中瞧過一眼飛溟劍,一時間便認不出來。
    我正仔細尋著,卻聽得門外忽有人聲響動。我心下惶急,四顧無路,便隻好先一躍上了頂梁。推門聲響,我微微往一旁側了側腦袋,見是霍繹與曾老堂主進了來,一旁是唐慈的一名親隨。那親隨道:“這裏便是兵器庫,但請霍都統挑選。”
    我忙又收回了偏側的腦袋,小心翼翼在梁上藏好,心中懊悔,不如等到夜深人靜時來。
    霍繹環視一周,走到一精雕木架旁,取下架上寶劍,打量片刻道:“這把飛溟寶劍乃是絕世利刃,原應是震陽派之物,想不到竟也被掌籍使得了來。你去複了掌籍使,我便要這一把,謝過他的美意。”那親隨恭敬應是。
    我探頭去看,見霍繹手中拿的正是飛溟劍。我心裏暗暗著急,寶劍竟要被他拿走,難道要我此刻下地去搶?還是改日登門厚著臉皮去要?這飛溟劍乃是東方珍視之物,既已落到我的眼睛裏,總不能再讓別人拿去了。
    隻聽霍繹又道:“這兵器庫中所陳列的,俱是罕見寶物,我且再觀摩一二。”那親隨便領命告退。
    霍繹踱著步子,一路觀察欣賞著滿壁各異的刀劍弓槍,一麵好似無心的慢慢向我這邊走來。我怕身形敗露,心裏時刻緊繃著一根弦,連氣息也是勻勻的呼進又吐出。
    “梁上君子,這便下來相見吧!”霍繹道。
    倒黴!我連聲歎氣,也不知他是何時發現的我。我眼下盼他不要聲張,隻好乖乖落地。
    曾老堂主見是我,首先笑道:“這不是二爺要結親的安大小姐,我還道是誰一直潛在這掌籍使兵器庫的大梁上。”
    霍繹雙眉一挑,見我這番又落到他手裏,一副有趣得緊的模樣:“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我被他取笑,心裏雖不痛快,麵上也隻好幹笑著:“小女子與霍都統當真有緣。”方說罷,又覺著此話有大大的不妥。
    我垂眸,正見霍繹手中拿著散發著雪白銀光的飛溟寶劍。我心下焦急,好好一把飛溟劍,怎就落在了他的手裏?
    霍繹似並不覺得我所言不妥,隻道:“不過你這小女子不是平常的小女子,我在震陽觀中就猜著了。”
    想來他是見我小小年紀,便醫治得了唐慈下的毒,是以猜出了我與金沙教有著莫大的淵源。不過他亦沒有向震陽派的人多話,我便道:“那霍都統莫非還要小女子謝你一次‘不管閑事’之恩?”
    他大笑搖頭,隻道:“上次煙雲姑娘怎麽也不願意告知芳名,可如今我還不是知道了?”
    我無奈道:“霍都統天大的能耐。”我瞧他快把得意二字寫在臉上,當真不想讓他得逞。
    他又問道:“不知煙雲姑娘深夜在此,可是看上了何物,還須得自己動手?”我袖子底下雖在不停絞著手指,但麵上還佯作鎮定道:“那又怎樣?金沙教中之物,我樣樣都拿得。”
    他見我認真起來,好像更覺得我好笑:“煙雲姑娘是安教主的千金,這話說的是在理。可依我霍某人看,煙雲姑娘不是樣樣都想拿,而是隻想拿我手中這一把罷。”
    我被他說中心中所想,竟一時語塞。可他是怎麽知道的?
    霍繹續道:“打你從梁上一下來,兩隻眼睛便直盯著這把劍不放。遙想那日震陽觀中,煙雲姑娘為他人挺身而出之情景,便知姑娘是不善掩飾心中所想之人。”
    他說了這許多話,我也懶理其中之意,隻問道:“那你給是不給?”霍繹道:“掌籍使既說了,我可在這兵器庫中任選一物,那我的東西我便自己做主了。隻是如此寶物,白白送人做了順水人情,有些可惜。”說罷,他竟拉起我的手,將飛溟劍交到我手裏。
    手中頓時沉甸,我收了這份“大禮”,卻不想領他的情,還小聲嘀咕著:“你已有古刻金刀,還要這飛溟劍作甚?”
    霍繹聽得真切,大方答道:“自我進了這兵器庫的門,發覺你在梁上,又見了這飛溟劍,便猜出了前後泰半的故事。所以這把劍,我可是特意為了你要的。”
    我還愣在那裏,想著要不要去謝他,他已轉身向門外走去,一邊走還不忘搶白我幾句:“煙雲姑娘不是與我們一同從正門進來,為免惹人猜疑,還是原路返回罷!”
    我回了別苑,掩好門窗,將飛溟劍收好,心裏才算踏實了下來。想起霍繹,覺著他既然未向人提起在震陽派中見過我,想來也不會講出我欲盜飛溟劍之事,如此他倒亦不算是十分無賴之人。
    轉念一想,他日我將這把劍還於東方時,又該如何解釋我得到此劍的來由?他對我以誠相待,我卻連姓名都未能坦誠相告。這次回到萬澗峰,尤感自己與金沙教之間的界線,恐怕永遠難以徹底劃清。如若我一五一十講明身份,他可會認為我刻意隱瞞?可會因為我出身金沙教而與我勢不兩立?但要我繼續欺瞞於他,我自己也是萬萬不允的。罷了,待到花朝大會還劍之時,我便將此事的來龍去脈告知於他。
    知道霍家一行人盤桓萬澗峰上未走,我索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白日裏也緊閉門窗,隻作隔絕外世。我可不想再見到霍繹,又說起提親之事,鬧得兩方尷尬。直到一日聽崔姑姑說,因為年節將至,霍家人小半月前便下山了,盟約與姻親之約暫都沒了下文,我才鬆了一口氣。
    想起與東方的花朝大會之約,我便與崔姑姑告別。崔姑姑聽我不在萬澗峰上過年,頗是吃驚,隻無奈歎我玩心甚重,又叮嚀我一人在外,功夫又不濟,切勿惹是生非。我殷勤應下,崔姑姑才肯放我下山。
    其實我不願繼續呆在天澗宮中,何嚐不是因為不願見到教主,不願提起教主之位與霍家婚約中的任何一件事。更何況,自六年前娘親過世後,什麽除夕、上元、中秋,都是我自己一個人過的。
    十裏秦淮,正是應天府中繁華的所在。花朝大會之期未到,但秦淮兩畔卻早已熱鬧起來。其間商賈喧囂,車馬川流,酒家林立,絲竹貫耳。河一畔珠市之中,煙花繁盛,就連來往河道之上,也有無數歌船,晝夜不休。藝姬女子,撫琴攬箏,盡是歌舞升平。
    從前我見那荊州府,便已覺得是極興盛昌平。可如今到了王氣之地,才知何謂數朝金粉,紙醉金迷。
    “瞧那紫衫琵琶女,曲兒唱得極好,小臉兒也生的白淨可人。莊兄弟,這秦淮河畔多得佳人,真是名不虛傳!”說話的是與我同船的一中年船客,身材壯實,看打扮像是江湖客。
    我循聲而望,見那紫衫歌女婀娜窈窕,柔聲媚情,果然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那江湖客一旁姓莊的男子,卻較為瘦削,回道:“這哪算作出眾?劉兄弟這麽說可是見識短了,沒瞧過那上佳絕色。”那劉姓人聞言又是疑惑,又是極想知道。
    那莊姓人續道:“正是毓秀山莊的毓秀雙絕呀!咱們此番花朝大會,毓秀山莊也會前來,咱們兄弟若是運氣好,興許可見上一麵呢!”
    我聽著他二人提及花朝大會,不由側耳細聽,又覺得這毓秀雙絕的名號,自己也隱約在何處聽過。
    那劉姓人笑道:“這武林中的男子,哪有不想見這雙絕之人?聽聞這雙絕之中,師姐溫婉柔淑,師妹直爽開朗,二人不僅在劍術上深得莊主慧一師太真傳,心玉劍法使得精妙絕倫,連容貌才情,也都是女子中的一流。”
    那莊姓人聽完,臉上倒有幾分得意,壓低了聲音道:“不瞞兄弟,我曾遠遠見過這師姐妹一次,稱為‘雙絕’,當真不算謬讚!”隻聽那莊姓人又講了許多誇讚雙絕美貌的話,兩人談著不時傳出笑聲。我聽得好奇,不知此行能否也見到這兩位絕美之人。
    船行幾裏,隻見臨岸一酒家樓閣之上,黑壓壓的聚了一群人,時有喧聲,像因為什麽事正在爭執。向、劉二人本張羅著下船去看,那船夫也想瞧瞧熱鬧,看看發生何事,索性就把船靠在一旁。
    我便也向那邊張望,隻見那臨水欄杆處,同桌坐著兩男一女三人,待我瞧清其中一人麵目,不禁驚呼:“易叔叔!”
    我並不想被旁人看出身份,忙又掩住嘴,往周圍去看,幸好無人聽見。我揚頭見易叔叔身邊正坐著一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心道:這易叔叔未在萬澗峰上,原是到江南這愜意悠哉之地,懷抱佳人來躲懶了!
    船頭那莊姓人道:“呦!那桌上坐的不是飛舸幫向海舟向幫主嗎!”那劉姓人又看了看,回道:“是了!今日飛舸幫來了好些弟兄,不知發生了何事?這飛舸幫掌管淮水一帶船渡跟周邊各業已久,向幫主又是咱們左淮派掌門的表親,在花朝大會這檔口,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這才知道莊劉二人是左淮派弟子。
    我見易叔叔閑坐在桌旁,身邊那女子正為他斟酒,傾慕之情溢於眉眼。桌那邊的向海舟冷聲道:“姓易的,你可知這淮水兩岸的酒家船戶,勾欄瓦肆,皆受我飛舸幫看顧。你在我們的地界上,強擄走我幫弟子相中的姑娘,又將我一眾弟子打傷,是何道理!莫不是因為從前金沙教與我飛舸幫在水路上有過幾句摩擦,現在卻以這個由頭,來花朝大會鬧事吧!”
    易叔叔倒是不解,反問道:“向幫主說我擄人,可看得出這娥兒姑娘有不情不願之意?”
    那名喚娥兒的女子未言,隻朝易叔叔嫣然一笑。這一笑可嗆得向海舟說不別的出話,隻一副厭棄眼神道:“青樓女子,就是這般沒定性,人盡可夫,好不要臉!”
    大庭廣眾之下,那娥兒姑娘被人如此說,難禁自慚形穢,將頭埋的極低,手卻輕環住易叔叔手臂,似乎叫他莫再為了自己與飛舸幫衝突。
    易叔叔溫柔撫了撫娥兒姑娘的肩膀,待轉過臉看向那向海舟,已換了一副肅厲神情:“我易某人不過是見不慣貴幫弟子強人所難,不懂憐香惜玉罷了,與敝教跟貴幫之間舊賬實在是毫無瓜葛。還望向幫主注重言辭,休要唐突佳人。”
    我知易叔叔性情,也知他此刻說的是真心話,可那向海舟如何肯信,易叔叔會為一女子如此大費幹戈?果然那向海舟怒道:“邪魔淫教之徒,還敢在這裏說嘴!今日咱們這便新帳舊賬一齊算了!”
    我聽他稱金沙教為“邪魔淫教”,心中難免有些不悅。心想那向海舟必是想仗著人多勢眾,在五派聚會之際做些出頭之事,為飛舸幫立些威望。可易叔叔的武藝何等非凡,我且看他一幫之主如何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