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九章 一去辭金雲 往來換乾坤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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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疾風起,吹起的蒙蒙雪塵隔斷了我望向易叔叔的視線,落在我眼裏他的身影也模糊了些許。分離在即,千言萬語皆化為不舍,湧上心頭。
    我忽然想起幼時,易叔叔到青廬去看我。我年幼頑皮,用飯的時候不愛扶碗,娘親見了便不高興,易叔叔也說我不懂淑女儀態,我隻好抬手裝裝樣子。等到娘親轉身一進廚房,我左手便又不再扶,隻笑嘻嘻地瞧著易叔叔。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嚇唬我道:“你娘出來了!”我嚇得忙端正扶好,可回頭一看,哪裏有娘親的影子!我傻傻地瞪住易叔叔,易叔叔也瞧著我,兩人哈哈笑成一團。
    我忽然很怕,很怕風默雪散之時,我便再也瞧不見易叔叔了。
    “易叔叔!”我大聲叫住他,快步向他追去,泫然攬衣欲跪別。
    易叔叔逆著五派外撤的湧動人群,大步朝我走來,一把扶起我:“煙雲已經是代教主,不可這般。煙雲今日做得很好,往後,也一定會是令人信服的金沙教教主。”
    我搖頭,什麽教主不教主,與易叔叔相比,這樣的一個位置哪裏有半分重要?我哽咽道:“煙雲不孝。”說罷仍是緊緊地拽著易叔叔的衣袖,不願撒手。
    五派中人大約原本並不知我與易叔叔之間的淵源,此刻見這孺慕情深之景,不少人才明白過來幾分,亦頗為動容,倒無人上前喝止催促。
    易叔叔放低了聲音道:“飛舸幫一案真正的始作俑者,目的未達,日後定還有動作,煙雲在其中留心,便可尋得破綻。”隨即又複如常玩笑道:“真相大白後,你我自會再見到。到時候易叔叔不但要仔細考校你的功夫,還要好好看看,你有沒有給自己尋得一個像樣的郎君。”
    我忍淚點頭,易叔叔將我的手緩緩拿開,溫言道:“春寒尚在,千萬別太早減了衣衫。”說罷便瀟灑而去。
    東方望了我一眼,也轉身隨震陽派弟子去了。我為何一定要讓易叔叔去震陽派,他不會不懂。他若因負我而有一絲愧疚,這一絲愧疚,便可護易叔叔在震陽派中的安然。
    五派既散,金沙教眾人便亦撤回了萬澗峰。我召了金沙三使與八位領執於天澗宮大殿中議事。
    我尚未正式繼任教主之位,是以不敢登天澗宮正殿鐵座,隻是站於眾人之前。按理教眾皆應致禮,此刻卻無人動作。我心道左右他們大多年長於我,這些虛禮不行也罷。崔姑姑卻看不過去,領先眾人向我行了見禮。唐慈與成元渙二人佯裝才發覺,慢吞吞率眾行過禮。
    我一眼掃過成元渙身後左側站著的申大隆,他將頭埋的極深,不敢抬頭看我,仿佛掩耳盜鈴一般以為我也看不見他的那一副尖腮鼠目,當真與在荊州府中的飛揚跋扈判若兩人。此刻既當著眾人的麵,我也不便與他講話,且先讓他兀自擔驚受怕一陣。
    我沒有計較行不行禮這樣無謂的瑣事,隻端正了口吻道:“本教現下,有兩件緊要大事。一是選定暫代傳令使之人,傳以金雲劍法,並代行傳令使之職。這第二件事,正是行本教新教主繼任之禮,並舉先教主之喪,昭告武林。”
    崔姑姑道:“傳令使之下,左領執紀仲綱沉穩練達,果敢有為,武藝也是傳令使一係中的佼佼者。從前傳令使不在教中時,正是紀領執上承教令,下曉教眾。”
    我與那紀仲綱並不相識,不過從前也聽易叔叔講過此人重義可靠,學武資質又佳。此時見他,約摸與崔姑姑年紀相仿,麵方肩闊,孔武有力。紀仲綱聽得崔姑姑言罷,忙跪道:“仲綱資曆尚淺,如何敢當此重任。”
    他自是謙推,成元渙卻道:“小輩就是小輩,有自知之明最好,否則坐上了自己不該坐的位置,胡說話,亂下令,可就不妥了。”成元渙睨視下首,說得洋洋得意。
    武林中人,素將輩份看得極重。成元渙是教中長輩,紀仲綱雖被一番數落,卻也句句忍下:“執規使教訓得是,仲綱確是後輩,當一一謹記。”
    我自然聽得出,成元渙一席話到底是說給誰聽。隻是心中感激,紀仲綱全然替我攬到了身上。
    成元渙又道:“本教教規,便如登上教主大位才可得金撰全錄一般,正式接任傳令使之人,方可授以金雲劍法秘籍。武學典籍,於我教便象征著資輩尊卑。越製而傳典,是為不妥。何況傳令使從來都是我們金沙四使在江湖上的臉麵,令一無名小卒擔之,代教主是否操之過急?”
    我心中所想,無非是想扶持易叔叔一派在教中的勢力,若紀仲綱習金雲劍法有成,亦能成為牽製成唐二人的一股力量。不想成元渙搬出教製,咄咄逼人,如此硬爭下去,我一不占多擁護者,二易牽連紀仲綱成為他人眼中釘,是以我雖不悅,也隻平聲道:“那有關傳令使之位,執規使有何高見,不妨直言。”
    成元渙道:“方才代教主所言第一件大事,既然傳令使之下,左、右領執尚武藝不精,能耐不足,不堪擔本教四金沙使首位之重任,便應將傳令使一係弟子劃至另外三使門下,暫行協調統製,以防一眾弟子無主渙散。”
    崔姑姑打斷道:“執規使此舉,實在是金沙教創教百年而未有。四使各鎮一方,四方穩固,金沙教方能長長久久。妄而破之,焉知福禍?”
    成元渙答道:“因勢利導,擅行機變之策,方是我教於此關鍵時機的應變之計。何況此番變動皆是暫作打算,待得傳令使歸教,一切自然歸位。”
    成元渙等人不願傳令使一係再出領頭人之心,已是路人皆知。易叔叔方走,他們便如此迫不及待,意欲瓜分蠶食傳令使勢力,叫我心中如何不怒。
    隻聽成元渙續道:“至於第二件事,掌籍使與屬下小議過後,發覺四十七日後乃是大吉之日,正適合代教主承典登位。”
    “四十七日?”我幾乎氣結成笑。唐慈開口答道:“確是吉時難逢不說,而且時日寬限,教中上下,可悉心為代教主籌備大禮。到時大典氣勢恢宏,再廣邀江湖好友同慶,才好為我教壯大聲勢,遠揚教威。”
    四十七日?我暗暗咬牙,夜長夢多,到時連登上教主之位的人是不是我,恐怕都難知了。
    底下眾人鴉雀無聲,無一人敢有異議。易叔叔不在,教眾之中本就是心服唐成二人者居多,何況我在教中勢單力薄,人心自如見風而轉之舵。我想起易叔叔走之前對我所言,不錯,他們是一定會為難於我,而從今日起,明槍暗箭,我都要自己去擋。
    “七日。”我堅決道。
    眾人皆是一怔,我道:“諸位既然覺得紀領執需再曆練,那傳令使一係,便按執規使建議暫置。七日之後亦是吉日,舉行繼任之禮正好。執規使自己也說,群龍無首不行,眾心不穩,於我教無益。既然教主人選已定,自然是早安定下來的好。莫不是於教主之位,諸位心中還有別的人選?”
    唐慈忙道:“不敢。屬下隻怕太過倉促,委屈代教主。”
    我道:“無妨。我本就不喜排場陣仗,隻要教中人俱在,上下一堂便好。此事無需再議。”
    唐成二人見我態度是少有的強硬,他們也無謂非得與我當眾撕破臉麵,何況我是以三分傳令使係弟子一事換新教主繼任一事,他們也便不再有異議。
    “如此,七日後便行本教新教主繼任之典,諸位簡單準備吧。”我話畢,殿中眾人齊聲應是。
    眾人散去,天澗宮大殿中隻有我和被我叫下的申大隆。還沒等我開口,他已經哆哆嗦嗦地跪下,口不擇言:“屬下有眼無珠,不識泰山,衝撞代教主……實在當罰,罪該萬死,死不足惜……”
    “行了。”我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當初在荊州府,倒沒見申領執這麽誠惶誠恐。”
    他聞言渾身打一激靈,嚇得麵如菜色。眼看他又要開口替自己求情,我趕緊打住他的話:“我不計較申領執做過什麽,申領執也不要記得曾經在荊州府中見過我,還有當時我身邊的人。我不想在教中,聽到一點有關於這件事的流言蜚語。”
    申大隆起初對我的全不計較大感意外,旋即便萬分慶幸,一直道:“屬下記下了,屬下絕對未在天澗宮以外的地方見過代教主,更加不知何人與代教主同行。若有人問起今日代教主為何留下我,屬下也絕不會言及往事。多謝代教主寬宏大度,不與屬下計較,也不……也不責罰屬下。”
    我隻冷笑:“你該謝的是執規使罷!”我一言罷便徑自離去,隻餘還跪在地上未明我話中何意的申大隆一臉茫然。
    成元渙一心正想尋我的不是,我哪裏犯得著在這個時候去動他手下的人,正叫他回過頭來添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