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十四章 相思癡入酒 誰曉天家愁 2

字數:4674   加入書籤

A+A-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金沙煙雲謠 !
    那女子娓娓道:“從前在應天府,二爺為我張羅鰣魚宴的那回。那道清蒸鰣魚,魚肉細膩,湯清味濃,現在想著還叫人直咽口水。關鍵是那鰣魚出水即死,最難存放,更難鮮烹,好些個達官貴胄想一嚐這人間絕味,也都隻能眼巴巴地幹望著。自打那往後,我是再吃著什麽河鮮,都覺著寡淡無味了。”
    霍繹笑歎道:“你的口味挑剔,那鰣魚能鮮活的運到京城,不知累倒了多少個驛役,跑死了多少匹良駒。”
    那女子玉杯一揚,又一盞佳釀下肚,掩麵笑道:“那你霍二爺可就有媲美‘一騎紅塵妃子笑’3的風流氣魄了!”霍繹一麵道不敢當,一麵起身為那女子斟酒布菜:“來嚐嚐今日這一席,可合心意?”
    那女子嚐了幾口,心思似不在菜品上,也不評價,隻道:“咱倆許久未見了,明明是我邀你來一聚,怎的叫你這樣大費周章,擺宴席不說,還特意折騰出個空宅子。”
    霍繹道:“我不過照著慣例罷了。屋裏也就這樣了,院子跟其他的堂屋,你有別的主意,我再著他們去布置。不過你素不喜招惹人注目,想來外間也不用再弄。”
    我瞧他二人講話,沒什麽推拉客套,想來當是極熟悉的舊交。果然那女子點頭道:“你考慮得周全。”
    霍繹道:“此番入蜀,所為何事?”霍繹一麵問著,一麵為那女子布菜。霍繹像是在問什麽正事,那女子卻桃腮淺笑,雙眸含鶯慵燕懶之情,朱唇輕啟:“為了見你。”
    這句話本是句平常的話,隻是配上那女子講這話的神情,卻不覺叫人浮想聯翩,隻覺這女子對霍繹太過親密。
    霍繹哈哈一笑,絲毫沒有避諱之意:“可別取笑我了。是不是你家中長輩有什麽要事吩咐下來?”
    那女子思量片刻,笑言:“家中長輩的確有事吩咐,不過也重要不過霍二爺你。為了你,我可以不遵那些吩咐。”
    我聽他二人之言,好像這女子倒似勝過男兒,一副家中主事骨幹的模樣。
    霍繹忙道:“可別,你家中的長輩,我可開罪不起!”這一語說罷,隻逗得那女子玉手掩麵輕笑。
    霍繹又起身到那女子身畔,為她夾了一筷幹燒龍須筍。那女子忽抓住霍繹的手,笑道:“我今日不想吃了。”她一手拿掉了霍繹手中的筷子,拉著霍繹道:“就陪我說會兒話。”
    我心中一陣不自在,隻覺著這女子舉止有些輕浮。霍繹卻處之如常,笑道:“那好,正好我還備了份禮給你,你且先瞧瞧。”說罷,他便順勢鬆了那女子的手,去取懷中之物。
    “慢著。”那女子道。她不叫霍繹自己去取,反倒一手攏著霍繹俯下身,一手探進霍繹的前襟,摸索著去拿。
    我心裏一驚,不想這女子還做出如此親昵之舉,不禁麵上紅燙,忙別過頭不去看。隻聽霍繹道:“瞧仔細了。”我回頭再看,霍繹已退開那女子身邊一步。
    那女子手中拿一精致小匣,打開來是一支白玉嵌翠碧璽花簪,花刻精致。那女子打量著花簪,似是滿意,又不甚滿意。我握了握尚掛在腰間的碧水青天劍,不禁心生嫌棄,這霍繹早晨方送劍,夜晚便贈簪,好生兩全其美!
    那女子又再把玩了花簪一陣,方才喜笑顏開道:“我還道你怎麽挑了副花架子送我,原是裏麵有機巧。這金針若是浸了迷藥或□□,那可是取人性命的絕佳暗器。”
    我聽她所言,猜想那花簪該是中空,其中藏有金針。隻是這女子心思夠毒辣,暗器不作防身之用,反而首先想到怎樣置他人於死地。
    那女子又道:“你平白怎麽想起送我東西了?”霍繹道:“原本是想賀你與左副都禦使的定親之喜,想著這東西構造別有新意,極合適你來使。”
    那女子撲哧一笑,道:“你送我這簪子,難道想讓我殺了他不成?”
    霍繹自斟了一杯酒,道:“我不送你這簪子,你不是也殺了他。”
    我心頭一凜,朝廷官位品階我不甚清楚,但也知道左副都禦使是個不小的官職。隻聽那女子笑得更歡:“隻怪他太過癡心妄想,也不自己拿麵鏡子照照,整日說著什麽非我不娶的話,竟還真說動他爹上門提親。我可不想拖到家中長輩點頭,那時就不好辦了,隻好先自己動手送他上路。”
    我心道這女子行事實在太過暴戾乖張,別人隻不過對她有意,她若不喜,拒絕便罷了,何致於要害人性命。
    霍繹好像不以為過,如常道:“你這麽精敏能幹,你家長輩可不會如此輕易便放你嫁到別人家。”
    那女子這會兒飲了不少酒,麵頰已泛紅暈,苦笑道:“精敏能幹?你可真會挑詞兒來誇我。”那女子以手揉額,似不勝酒力,軟聲道:“今日你這酒後勁兒可大得很,我嚐著,可比咱們從前在應天府愛喝的括蒼金盤露還要厲害。”
    那女子說罷,便扶著荷花椅慢慢起身,悠悠欲倒。霍繹忙從背後扶住,那女子就勢一仰便倒在霍繹懷裏,嘴邊呢喃著:“這酒喝得人身上熱得緊。”
    霍繹一笑,搖搖頭,一手解開了她罩衫上的盤扣,把她的外衣褪了下來,搭在椅邊,一手扶住她,道:“那好,我叫人去燙一壺普洱,給你解解酒熱。”
    那女子似是不依,反身一把鑽入霍繹的懷裏,雙手緊緊纏住霍繹後背,嘴裏說著:“我殺了旁人,真正的原由,還不是為了你……”
    我已大感目不堪視,覺著自己實在沒有什麽再看下去的必要。一想到我與霍繹這行止放蕩之人曾有過一絲親近之舉,心裏便滿是氣怒懊悔,隻覺今日當真是不該來此。
    我便要將手中那瓦片按回房頂原處,忽見霍繹推開了那女子,恭身後退兩步。那女子見狀,一瞬驚愕,旋即便氣坐到蓮花椅上,臉色也登時冷了下來。她的眼神淩厲,大有駕淩於霍繹之上之感。
    “你今日是怎麽了?”那女子冷言問道。
    霍繹麵色如常道:“你不會是不知……”
    “我知道。”那女子打斷道。“我知道你訂了門鬼親事。我心中實在是奇怪得很,放著撫編五大門派這樣好的差事你不去好好做,偏生要去蹚金沙教那渾水。”
    霍繹不答,那女子似還不罷休:“入蜀之前,我在京中見過霍太師,問他為何偏要給你許下這樁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霍太師是胸有大略之人,怎就突然短了見識,為了區區一個江湖教派,竟至於讓一個不知是何物的村野丫頭進霍家的大門。”
    莫名被人加以如此貶低之語,我在屋頂上聽著如何不氣惱,隻越發討厭起堂下那女子。
    霍繹似一臉無可奈何,不住搖頭。
    我在上麵看得清楚明白,心中冷笑,如此勉強你霍都統娶我,當真是委屈你了!明明可以與我隻存盟約之義,難為你非得編排出那許多花言巧語,滿口說著什麽約定終身的假話!
    霍繹方欲開口,那女子又起身,繞到霍繹身旁,輕巧道:“不過也無妨,所有有心阻礙你我姻緣之人,都是那左副都禦使一樣的下場。金沙教那丫頭若是真存了嫁你之心,我便一樣把她也殺了。”
    我聽堂中這女子吹噓的這等大氣,實在無禮狂妄至極,叫人難忍心中怒罵。我早不願幹呆在房頂上頭,她既出言犯到我頭上,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嘴上說的這般能耐。
    “說殺就殺,好生狂妄!”我一個跟鬥翻起,已落到主堂門外。
    我話音甫落,那主堂東南兩側六名守衛已一呼而上。這六人身法迅捷,影若鬼魅,幾乎沒有用上反應的時間,六人便齊齊向我發招。剩餘西北兩側六人變換位置,又再守住主堂,並不妄動,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近身護衛隊。我隻把他們當作普通的守衛,還當真是小覷了他們。
    堂裏兩人這時已出了來,霍繹見我,頗感意外,又朝那女子耳語幾句,想是告知了我的身份。那女子已穿好了外衫,聽霍繹言罷,仿佛覺得甚是有趣,並不下令阻止護衛與我相鬥。
    我雖身帶碧水青天劍,可我氣霍繹舉止不端,不願使他所贈之劍,便以靈虛折損手迎敵。鬥上十來招我便發覺,這幾個護衛單個的身手都算不上極強,可六人卻似心意相通一般,若三人出手,其餘三人便在旁掠陣,此招才消,彼招已長,默契貫通,如化六為一,威力竟與一絕頂高手無異。
    我定下心神,既然不能一舉擊潰,便逐個擊破。我方欲朝其中一人出掌,卻忽覺他們招式轉變,布陣劃一,竟使起了靈虛折損手的第一招一畫開天,似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之意。
    我心中大疑,一麵冷靜還招,一麵又仔細瞧了他們兩招,發現他們所擅之臨陣摹招,六人齊發,方可施原本招數八成的功力,而一人之招,卻連高深招法的五成都模仿不到。何況靈虛折損手本就隻適合女子練,以陰柔內力摧發,他們仿作起來,便越發不順。
    那女子在旁看了一陣,笑道:“二爺,這金沙教出來的姑娘,招招下手可都夠狠!”
    那女子話還未講完,霍繹似突然攥住她半抬的手。那女子嗔道:“這金針沒毒沒蠱,至於你這樣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