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能搶救一下！
    秋遊回去沒幾天，期中考試就到了。
    這讓沈眠暫時可以從對裴知逸的情感裏抽身，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靠學習逃避現實。
    但他琢磨了一下，總覺得學校把期中考安排在這幾天是居心叵測，這就像要把小豬崽送去屠宰場，總得先給點甜頭。
    他把這話跟裴知逸說的時候，裴知逸一言難盡地看了他，納悶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上趕著當小豬的。”
    沈眠一噎，也反應過來把自己罵進去了，扁著嘴繼續寫題目。
    這節課是考試前的自習課，老師剛剛有事情出去了，教室裏氣氛就有點躁動，大家一邊複習明天的考試內容，一邊見縫插針地閑聊看小說。
    沈眠在默寫裴知逸給他押的幾道語文默寫，寫了一會兒覺得有點煩，又往嘴裏塞了顆糖。
    糖是青檸味的。
    自從那天六藝橋上失敗的告白後，他就開始喜歡吃青檸味的糖了，好像這樣就能壓一壓心頭的煩躁。
    倒不是因為盧悅，是因為他終於記起了裴知逸跟他的第一個吻就是青檸味的。
    他覺得自己這樣有點變態，要是裴知逸知道他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搞不好連夜卷起鋪蓋坐火車逃跑。
    他蔫頭蔫腦地咬著那顆糖，突然聽見裴知逸問他“今年生日想要什麽禮物？”
    沈眠寫字的筆停頓了一下，他並不意外，哪怕他自己忘了自己的生日，裴知逸都不會忘。
    去年裴知逸送給他的是個手表，現在就戴在他手上，墨藍色的表身，表盤裏嵌著星空一樣的碎鑽，他收到的時候隻覺得好看，後來才發現這塊表造價不菲。
    但裴知逸死活不許他還，甚至第一次跟他生了氣，他就一直戴到了現在。
    “沒什麽想要的，你別又送太貴的。”沈眠低頭說道，“送了我也不收。”
    裴知逸也看見了沈眠手上的手表，他笑了一下，不敢保證。
    “但是今年是你的成年禮，總要有點特別的。”
    他以前總希望沈眠快一點長大，快一點明白人間的情與愛。但是等現在他真的快十八歲了，他好像又希望時間慢一點，讓沈眠這樣全心全意靠在他身邊的時間，再長一點。
    沈眠默寫完了所有背誦內容，他檢查了自己的正確率，低聲咕噥道“那你把自己送我啊。”
    他說得太輕了，裴知逸沒聽清，問道“你說什麽？”
    沈眠當然不會再說第二遍。
    “我說隨便，”他敷衍道，“沒什麽特別的，你隻要來參加我家一起慶生就行。”
    期中考安排在周四和周五，考試表滿滿當當，從早到晚，連一點喘息都沒有。
    但是作為補償，考試過後的周六不需要補課。
    考試的這兩天反而成了沈眠最近最平靜的兩天，坐在考場上什麽也不用想，隻要答題就好了，遇見不會的，思考不出來，最終也隻能放棄。
    不過他覺得自己應該考得不錯，因為複習到的幾道大題都考到了。
    而等他從考場出來，裴知逸本來是要跟他一起回家的，都坐車到了半路，卻臨時接到了來自於裴知逸爺爺的電話。
    裴知逸跟他爸關係很僵，跟爺爺關係卻還不錯。
    老人家每年都要接裴知逸去待上一個月。
    裴知逸聽著電話，習慣性地捏著沈眠的手把玩，揉著沈眠的指尖。
    沈眠拿裴知逸的這些小動作很沒辦法，但又不能推開，隻好把視線轉去了窗外。
    他聽見裴知逸說“好，我晚點過去，你在醫院就安分一點，不要給醫護添麻煩。”
    沈眠隱隱約約聽見電話那頭罵了句“臭小子”。
    而等裴知逸放下手機，他才轉過頭來，問道“爺爺喊你過去嗎？”
    裴知逸揉了揉眉心，“嗯”了一聲“爺爺因為血糖高住院了，卻還不老實，保姆阿姨跟我告狀，讓我去看著他點。”
    他爸在外麵工作也回不來，回來了也在老頭子麵前說不上話，還是他這個孫子說話管用點。
    他摸了摸沈眠的頭“先把你送回去，去再去醫院。”
    沈眠乖乖說好。
    車子一路開往了南湖巷，在巷子口停了下來。
    裴知逸特地下了車，送沈眠回家，明明整個巷子也就一百來米，他卻像怕沈眠丟了，一直送到家門口。
    沈眠家裏一片漆黑。
    沈眠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爸媽今天加班，沈妤也跟同學玩去了。
    沈眠在拿鑰匙開了門，卻又不進去。
    院子裏很安靜，葡萄藤的葉子已經掉幹淨了，桂花也開到了末尾，枝頭剩下的已經不多，地上卻散落著一層碎金般的細細花瓣。
    在清甜的桂花香裏，沈眠轉過頭看著裴知逸，眼神在夜色裏很柔軟。
    他低聲提醒道“哥，這周的任務好像還差一個。”
    還差一個親吻。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醒裴知逸做任務。
    他一直對裴知逸有依賴心理，知道無論什麽時候裴知逸都不會忘記，所以總是順其自然地拖延。
    但他今天卻不想拖了。
    沈眠隻掙紮了一秒，就踮起腳，輕輕吻上了裴知逸的嘴唇。
    他吃過糖了，嘴裏都是青檸的清爽味道。
    他學著裴知逸吻他的樣子，舔了一下裴知逸的唇尖，然後又像是被自己嚇著了，唰得縮了回來，嘴唇也分開了。
    “我，我先進去了，”沈眠沒有勇氣去看裴知逸的眼睛，慌亂推開門，“哥你去醫院吧。”
    他嘭得把門關上了。
    沉重的院門把他們分在了兩邊。
    過了好一會兒，沈眠才聽見裴知逸說“那我先走了。”
    裴知逸的腳步聲慢慢遠去，直到聽不見了，沈眠才腿一軟，全身重量都壓在了門上，人都往下癱軟了幾分。
    裴知逸重新坐回了車上。
    沈眠一旦離開他身邊，他就又變回了平日裏疏離冷淡的樣子，司機也不敢輕易打攪他，屋子裏的氣氛一時有點沉悶。
    他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神色有一點微妙。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嘴唇，沈眠剛剛吻過的濕潤感似乎還殘留在上麵，那股青檸的糖果味也染上了他的嘴角。
    他沒想到沈眠會主動吻他。
    之前沈眠也親過他，但是更像小狗撒嬌，隻會在他嘴唇上亂蹭。
    但是這一次，他卻覺得沈眠在學著接吻。
    隻是很不成熟，才試探了一下就慌亂得縮回了洞穴。
    裴知逸的眼神一下變得若有所思，神色沒什麽變化，嘴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沈眠靠在牆上，許久都沒有緩過神。
    他抬手捂上自己的眼睛，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親什麽親，明天才到周日，裴知逸還能忘了做任務不成？
    他跟007抱怨“我剛剛是不是很蠢，我哥這麽聰明，很容易就看破我的心思吧？”
    他是真的在膽戰心驚，以至於慌不擇路跟一個係統討論。
    而007果然沒違背自己一慣的“統設”，冷冷地笑了一聲“在我看來人類都很蠢，你倆也一樣。”
    沈眠覺得這係統真的很不友好。
    罵他就算了，怎麽能連裴知逸一起罵進去。
    他在腦海裏抗議“我哥考試經常是年級前三，拿過許多獎的，你才蠢！”
    007又是一聲冷笑，懶得理他，自動關機了。
    沈眠叫了007幾聲得不到回應也就算了，他從地上把包拎起來，慢悠悠晃回了房間。
    他爸媽給他留了晚飯，沈眠吃著他爸做的培根炒飯在看電視劇。
    看了一會兒，他的微信跳出來一個熟悉的頭像。
    是徐遠樊，問他“你上次問我的問題，思考出結果了嗎？”
    沈眠遲疑了一會兒，才輸入了回複。
    “想明白了，但好像陷入了新的麻煩。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這個“他”指的是誰，徐遠樊肯定心知肚明。
    他其實更想寫的是“痛苦”，喜歡上自己最重要的發小，真的是一場煎熬。
    但他又不願意簡單地把對裴知逸的感情歸結於痛苦，裴知逸這樣好，關於裴知逸的點滴也會讓他覺得幸福。
    他想了想，又問徐遠樊“哥，你高中戀愛過嗎？”
    徐遠樊回得很快“沒有，我在好好學習考上a大。”
    沈眠才不信。
    “騙人。你肯定高中就換過七八個男朋友。”
    徐遠樊這次過了一會兒才回複他。
    “你猜錯了，真的沒有。本來快有了，結果那人不守信用，出國了。所以小朋友，高中的感情當不得真的，你努力點考上帥哥多的學校，到時候想換什麽樣的男朋友都行。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
    沈眠撇撇嘴，我又不是兔子。
    他想了想，打了一行字又刪掉，又打字，又刪除。
    最後隻發出去短短一句。
    “我不想要很多男朋友，我隻想要裴知逸。”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裴知逸，還會不會對別的男生心動了？
    他好像並不是純粹的喜歡男生，如果裴知逸是個女生，那他搞不好就是異性戀了。
    沈眠腦子走了下神，腦海裏幻想了一下女版的裴知逸，應該會是威風凜凜的禦姐吧，冷淡又高傲，私底下卻很溫柔。
    然後他可恥地心動了一秒。
    徐遠樊的下一條信息來得很快。
    “那你要告白嗎，小朋友？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告白了，也許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要告白嗎……
    沈眠又發起了呆。
    他心裏也沒有答案，最後隻能倉促地打下一句“我不知道”。
    他從來不算聰明，平生第一次對人心動，就遇上了地獄難度。
    他很怕裴知逸發現他的心思，又怕裴知逸真的不發現。
    作者有話說
    雙向暗戀的窗戶紙一向很薄，一捅就破的，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