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自助死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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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廢除死刑的東華國,近期針對行刑方式法案的修改進行了意見征集。二次完善立法以來,死刑執行手段就僅有絞刑一種。如今民眾對社會認知逐漸細化,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有關部門在幾輪探討會議後提出,修改這條已經沿用二十年的條例——從此以後,死刑犯可自由選擇執行方式。
補充文件上顯示備選種類有注射、服藥,槍決、自縊、絞刑等,種類繁多堪比菜式豐富的自助餐,最大限度地保障了死刑犯應有的權利。
所以,上述修改方案被坊間稱為“死亡自助”,這是國家對死刑犯最後的仁慈。
熱水從頭頂傾瀉下來,糜卿行閉著眼睛享受噴淋的力度和溫度,這是蒸汽雨淋模式,除了上方的噴頭,身側四麵也有噴頭,360度無死角地進行水療按摩。
他太需要這樣的裝置了,不光能讓剛起床的人提神清醒,還能掃去一身的疲憊。
昨夜又是折騰到淩晨才睡,他的腰側、胳膊,甚至手腕上都有掐痕,胸前有些青紫的痕跡,後麵看不到,大概屁股上也有掌印。說實話,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方式,太粗暴了,跪趴在床上承受的時候,他覺得這不像情侶,自己倒像是一個工具。
那人在新聞裏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為何麵對他就會原形畢露,脫去紳士的西裝,隻剩下屠夫的軀殼,霸占著他的身體。
“關停。”
聲控浴室的花灑停了下來,他抹掉臉上的水,睜開眼睛,拉開玻璃門,一個身材高壯的男人站在門口遞給他一條浴巾。
“謝謝。”他接過來裹在腰上,讓出浴室說道:“我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
男人又從洗手池側麵的櫃子裏抽出一條小毛巾,扔在他頭上,說道:“九點整跟部長有個會,午餐約了網絡安全的供應商,下午可能會跟你見麵。”
糜卿行擦頭發的手停了下來,抬頭問道:“見我?”
男人脫掉睡衣扔在筐裏,走進浴室說道:
“視察工作。”
糜卿行看著浴室毛玻璃上健壯寬厚的脊背出神,這就是他關係穩定的同居人——易昀。
易昀三十出頭,本地人,是他在清文大學上學時法學院的師兄,現任司法部副部長兼新聞發言人,經常會出現在媒體的鏡頭裏。
他們是在一個師姐的生日宴上認識的,那時他還年輕,會因為外表而對一個人一見傾心。
易昀有一雙細長內雙的眼睛,鼻梁高聳,嘴唇很薄,嘴角卻微微上揚。他的社交禮儀很好,從不會與人有身體接觸,聊天的時候也會認真聆聽、微笑,表示參與。雖然沒有給人高高在上的疏遠感,卻也從未展現出親和力。
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個學長又帥又有魅力,更重要的是有凝聚力,隻有糜卿行不以為然,他仔細觀察過,易昀缺乏的是真誠,理智絕不會屈服於感性。
當然隻有他一個人這麽想,也就沒機會與同學達成共識。
他始終覺得,當第一次與易昀對視時,從他刻意閃躲的眼神中,對方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易昀沒有戳穿他或者告訴別人,在偶爾幾次私下聚會中,也沒有故意躲著他,算是很貼心了。
易昀不想讓他尷尬難堪,可越是這樣,他的單相思就越渺茫。什麽都明白卻不回應,那就是沒興趣。
學生會每年會組織很多社團活動,他報名了易昀參與創立的模擬法庭活動部,事實證明他頭腦發熱一時衝動是正確的。這是最穩定的社團沒有之一,辦得風生水起且有持續性活動,不像其他很多都有頭沒尾了。直到易昀本科畢業保送了研究生,社團依舊存在著,大概是繼承了他的理念和意誌。
易昀的魅力不止體現在外表,更多是能力上,讓人覺得有他在就莫名安心,甚至跟他在一起就不用思考,緊隨腳步就好了。追隨者無條件的信任孕育出的是他不容置疑的個人意願,即使事實證明決策錯誤,他建立的體係也依舊強調著服從的必要性,而錯誤隻是前行途中必須要付出的成本。
有一次糜卿行不小心聽到學生會長跟易昀的對話,指責他的模擬法庭質疑社會上已判決的案子,並被人錄下放在了網上,引起了非常不好的影響。
“事實上同類案件就會出現不同判決,我們隻是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並發布在內網提供參考,沒有任何一個環節違規。”其實輿論熱度沒有很高,理論上易昀隻要說一聲“下次注意”就能解決,他卻把學生會長給懟了,身體力行地讓學生會知道他的社團不是想批評就能批評的。
學生會長推門敗走,糜卿行卻暴露了,易昀目送著會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從容地對他說道:“你寫一份調查結果給學校,活動錄影會從內網泄露出去,是今年一個沒拿到獎學金的學生會幹事向司法類營銷號投了稿,至於這個人沒拿到獎學金的原因,是學生會長交給他的繁重工作影響了複習,你想怎麽寫都行,資料和證據我微信給你……”
原來易昀早就發現了真相,並且最大程度地利用了真相。
糜卿行對易昀縝密狠辣的行事風格說不上認同或者反對,他隻是單純地仰慕強者。
比起易昀的強大與遙不可及,糜卿行的室友江越可以說是十分親和,讓他的大學四年不至於陰沉沉地度過。江越是個運動神經極其發達的單細胞生物,喜歡誰討厭誰都寫在腦門上,生怕別人發現不了。所以他知道江越喜歡他,而且是特別喜歡,隻是他不想說穿,隻要不說穿,他們就還是沒心沒肺的好室友。
由於他總是琢磨易昀,常常顯得心不在焉,惹得江越實在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了?”
他一愣,想著解釋或者否認都很麻煩,便大方承認道:“嗯。”
江越腦子轟地一聲,比司法考試過了還語無倫次,你啊我啊地說了一堆,被他堵道:
“別問,問了也不說。”
一盆冷水澆下來,人高馬大的江越連著歎了好幾聲氣,出去打球了,留下兩隻臭襪子在他床上,他捂著鼻子拈起襪口,扔回室友的枕頭上,又在衣服下擺蹭了好幾下才罷休。
似乎每個充滿荷爾蒙的肉體都是熱乎乎臭烘烘的,汗臭腳臭胳肢窩,隻有易昀不同,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即使在露出微笑的時候。
江越說話時,往往開個頭糜卿行就知道下一句是什麽,而在易昀得體的外表下,糜卿行讀不懂他在想什麽。
沒人能把他看穿,沒人能把他讀懂。
直到畢業那年,糜卿行才在聚餐時知道,易昀一直有一個校外的女朋友。
那位生日宴學姐和易昀都在讀研二,同年畢業,學姐受邀來參加他們班的畢業聚餐,最後大家都有點喝多了,學姐紅著臉頰托著腮,遺憾地說道:
“要說咱們學校最帥的就在我們班了,原本以為近水樓台先得月,誰知道被人捷足先登了。”
學姐一拍大腿“唉”了一聲。
“最帥”這個評價,毋庸置疑就是易昀了,大家七嘴八舌問起來:
“女朋友誰啊?”
“咱們學校的?”
“你見過沒?”
學姐幹了杯啤酒說道:“唉!他們家都是走仕途的,安全部啊什麽的,講究門當戶對,反正都是那一掛的。隻不過女朋友在國外留學,人家回國見麵咱們也放假了,所以都沒聽說過。”
糜卿行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易昀平均一年不超過三條朋友圈,不是轉發導師參與的論文做個友情助力,就是喜歡的球隊奪冠了,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學姐故作神秘地說道:“我就在這說,你們千萬別外傳。”
燒烤店的包間裏,二十來個人、四十來隻眼睛,都盯著她點點頭。
糜卿行腹誹,這承諾不太有說服力。
“我妹在一個賣高級珠寶的奢侈品店裏當sales,今年寒假,看見易昀和他女朋友在買對戒。”
“你妹怎麽認識他?”質疑聲四起。
學姐做了個“噓”的手勢,說道:“我妹來學校找我的時候見過,那麽帥的人一眼就忘不掉,最主要是,要留保修卡信息,他女朋友應該就是某人的孫女。”
江越一頭霧水問道:“某人?”
學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是誰不重要!要是不牛逼我不就直接說了嗎!”
大家紛紛表示驚訝和讚同,隻有江越捂著腦袋衝糜卿行委屈道:
“疼死我了……”
糜卿行沒說話,幹了一瓶啤酒和半瓶白酒,直接就趴桌上了,再也沒起來。
江越吭哧吭哧背著他回宿舍,知道他意識還算清醒,隻是身上發軟,便說道:“我還指望你扛我回去呢,現在可好,都要結束了,你怎麽才想起來把自己灌醉,是不是反應慢了點兒。”
“嗯,我舍不得大家。”糜卿行喃喃道。
“主要是不舍得跟我分別吧?”江越大言不慚道:“我照顧你四年,離不開我了。”
“是,我想你的臭襪子,想你天天晚上打呼說夢話,想你一頓吃倆饅頭還說不飽。”糜卿行是個非常注意個人衛生的人,能忍受江越四年沒換宿舍,隻能是出於同情這個傻冒了。
江越不服道:“我也有值得你稱讚的地方吧?”
糜卿行很瘦且不太高,屬於不抗寒的體質,喝了酒也沒有灼燒的感覺,披著江越的羽絨服趴在他肩頭。
江越個子很高,性格陽光積極,在學校有不少愛慕者,而且運動神經特別好,就算是負重前行也步伐穩健,背著他還能跳起越過地上的矮柵欄,讓人感覺不是趴在人身上,而是騎在牲口上。
他不明白,有這樣的體魄明明應該去考體育大學,打個排球什麽的為國爭光,幹嘛非要學司法。做檢察官裏最會打排球的人,做排球運動員裏最會破案的人,這是什麽誌向?他不懂。
糜卿行從後麵緊緊摟著江越的脖子,說道:“有吧,你可能比驢跑得快。”
江越心道他好歹也是個法學院高材生,當然他沒意識到這個想法明顯戴濾鏡了,沮喪道:
“我聽你這麽說,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不是像,就是。糜卿行懶得跟他扯了,頭很暈。
另外兩個室友從大四開始就不住校了,宿舍就一直住著他們兩個人。
江越向後一仰把他放在床上,但他反應遲鈍沒撒手,兩人就疊著倒在了一起。江越身材健碩,大高個子壓著他的胃,他簡直要吐了。江越轉過身趴在他身上撐起來,看到了他那雙因酒精而渾濁了的雙眼。
宿舍樓已經熄燈,周圍漆黑一片,隻有月光灑了進來,在他白皙的麵龐上鍍了一層柔光,他本身眼睛就大,唇珠也很豐滿,滿身酒氣更顯得風情萬種。
江越沒忍住,閉眼吻了上去,卻被糜卿行一臉驚恐抬手捂住了嘴。
兩人都是一驚,慌了片刻,江越拉下他的手,前所未有地正經道:
“對不起,我不是……”
糜卿行大腿上傳來一股濃濃的衝動,垂眸說道:“去刷牙。”
“?”江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想確定一遍,誰知糜卿行不客氣道:“你晚上吃烤大蒜了,我看見了,快去。”
江越跑去衛生間刷了人生中最認真的一次牙,用上了小學衛生老師教的所有技巧,最後還吐了口氣聞聞有沒有薄荷的芬芳。
他們那天震塌了宿舍的床板,糜卿行覺得脊椎都要斷了,真不該酒後亂來的,主要是對象選錯了。
他還記得那天江越一邊撞,一邊埋在他耳邊說愛他,他想真是完蛋了。
幸好要畢業了,不用麵對因單方麵失戀而親熱過的室友。
由於他的冷處理,江越沒再糾纏,血氣方剛的驕傲的大男孩,又怎麽會因為上過一次床就求著讓人負責任,這太不酷了。
但壞消息是,他要跟江越做同事了,通過了司法考試和公務員考試後,兩人都被高檢錄取——現任檢察長是校友,上台後錄用的大部分是本校生。不光都做了檢察官,還在同一個地方就職,做不成情侶就隻能當炮友了。
宣誓就職當天晚上,還沒來得及換下製服,他們就滾在了一起。這是江越在首都商圈的一套公寓,地段好,高級樓盤,糜卿行這才知道江越其實家境殷實。
“你知道以前製服上是有肩章的嗎?”江越用自己寬大的製服包裹著他,緊緊擁在懷裏。
糜卿行一身是汗,有氣無力道:“以前檢察官是軍人?”
“嗯,現在變成文官了。”
“其實我更想去法院,隻不過那裏沒錄用我。”糜卿行喃喃道:“就算不是審判員,書記員也行。”
“我聽說高法門口噴泉裏的那個大型天平,看著是個雕塑,其實是個高科技,就算一側落了片葉子,兩邊也會偏,是個非常精準的儀器。”江越感歎道:“法官倒是比檢察官拉風。”
糜卿行笑了笑,沒勁兒說話了。
江越想和他同居,挽留許久都沒用,他還是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他沒想到的是,工作還不滿一年,許久不曾見麵的易昀又出現了。
司法部協查小組來征集管理意見,與檢察長開完會正往出走,糜卿行拿著文件要找領導簽字,毫無心理準備,那張冷峻薄情的臉就出現在了麵前。
他停下了腳步,對方也一樣。
易昀從容地跟他打招呼,讓同事先走,說遇到了學弟寒暄幾句。
暗戀的人沒變,還是那麽神采奕奕,西裝革履很是精神。
他們隻簡單地打了招呼,說了幾句客套話,握手時糜卿行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婚戒。
糜卿行看著易昀的眼睛想,還是喜歡,還是無可救藥地仰慕。
周末傍晚,他脫力地躺在cbd那套公寓的床上,手機開始震動,他示意江越停下動作,從床頭櫃拿起來一看,是易昀發來的一條信息:
明天有時間嗎?
他咬著下嘴唇回道:我要出去,可能回來會很晚。
剛發送出去,電話就打了進來,他差點把手機摔臉上,趕緊接了起來放在耳邊,又把聽筒聲音開到最小。
“喂?”
“明天你要去哪?如果一個人,我可以陪你。”易昀低沉的聲音傳來。
糜卿行盡量使呼吸平穩,但聲音還是略啞的,道:“我一個人。”
易昀那邊頓了頓,又道:“那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你知道我住……”
話還沒說完,易昀道:“知道。”
掛了電話,糜卿行完全不在狀態了,江越有點委屈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糜卿行穿好衣服,說道:“沒有,我得回去加班,煩。”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司機開著一輛黑色公務車,載著易昀和糜卿行來到了郊區公墓。
“你約我,我很高興,但我必須得來,因為今天是我奶奶的忌日。”
不是常規祭奠節日,公墓幾乎沒有人,他們拿著鮮花沿著坡道一路向上,在某個轉角上了台階,走不多遠就看到一排墓碑。
糜卿行走到第二個前,撣去石碑上的塵土,說道:
“奶奶,我來看你了,旁邊這個你不認識,是我尊敬的學長。”
他把花束擺正,對易昀說道:“第一次約會就帶你來這,真不好意思。”
“沒事,也算是見過你家長了。”
易昀說話總有種一板一眼的感覺,糜卿行調侃道:“你這是給我講了人生中第一個笑話嗎?”
祭拜很簡單,他們路過旁邊的墓碑,前麵擺放著幾個不同款式紙糊的蘋果機,糜卿行說道:“這女孩比我還小兩歲,走的時候才上大學,家裏人總會給她帶些紙糊的網紅產品,你說我要不要下次也給我奶奶來點?”
易昀側身抬手,屈起食指蹭掉了他落下的一滴淚,說道:
“隻要活著,誰也不比誰輕鬆。”
“嗯,都是給活人看的。”
回去的路上,糜卿行講述了家裏的事。
早年父母離婚,各自又再組家庭,他是由奶奶帶大的。撫養費沒斷過,日子過得也還算寬裕,奶奶對他很好。上初中的時候奶奶發生了意外:一個吸了毒的人產生幻覺,在超市拿刀亂砍,奶奶是最後一個被砍到的,刀插在肺部,窒息而亡,走得很痛苦。
嫌疑人最後定了罪,數罪並罰判處死刑,並在兩個月後行刑。
後來他學了法律,現在當了檢察官,專門負責刑事案件,正因有此經曆。
這些他都沒跟江越講過,卻滔滔不絕地說給了易昀聽。
黑色公務車乘著夜色回到了市區,奶奶的老房子離工作地太遠,糜卿行便租了這套近一些的普通一室一廳。
這裏是四九城的老社區,小巷子裏晚上沒有燈,車就停在黑漆漆的樹蔭裏,司機去買煙了,車裏隱隱傳出糜卿行的聲音。
他因為白,身上有掐痕吻痕就會很明顯,何況是前一天晚上剛留下的,殷紅地布滿全身。
糜卿行偏過頭,躲避那冷冷的眼神,易昀卻捏著他的下巴強行掰過來,說道:
“以後隻有我能碰你。”
語氣就像大學在社團時給他安排工作那樣不容反抗,他掙脫不開,用胳膊擋住了眼睛,說道:“可是你結婚了。”
易昀粗暴地抓著他的手腕扣向頭頂,說道:“我沒有。”
“一年前就有人看到你跟未婚妻買戒指了,而且你現在還帶著。”糜卿行被他弄得很疼,他其實不在乎結婚與否,易昀像強力的磁石一樣吸引著他,一切障礙都不是問題。
“那是我表姐,她常年在國外,這是她送我的禮物。”易昀低頭吻了他,繼續道:“為了擋掉不必要的麻煩。”
他腹誹:合著是深櫃裝已婚,太欠了。
後來他被易昀弄哭了,抱著男人一邊打一邊抽泣:“你為了走仕途可真拚命。”
他沒再跟江越維持之前的關係,本來他們之間就是他占據主動權,所以斷得一幹二淨毫不猶豫,等江越反應過來的時候,試圖挽回卻無濟於事。他不在乎江越會怎麽樣,隻是聽說消沉了挺長一段時間,之後也能跟他正常地打招呼了,恢複了同學同事的關係。
沒過多久,糜卿行就退了租,搬到了易昀住的大院裏,這裏人員簡單且獨門獨戶,除了要在警衛員那裏報備身份,沒有別的手續。
他不敢問易昀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他的,強者不屑於撒謊,所以易昀不會騙他,答案大概率會讓他難堪。
一個滿腦子想的都是權力官場的人,愛誰重要嗎?他愛的是全國人民,而糜卿雲是全國人民的一員。
兩年後,易昀通過關係把他調到了最高法院,他如願以償地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地方。
而第一個具體工作,就是在常規議院會議前夕,擬定出針對死刑犯行刑的修改意見稿。
讓死刑犯的權利行使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就是他要進行提案修改的目的,這與深藏在心底因奶奶的不幸離世而產生的恨意背道而馳。他恨罪犯,犯下罪責的人隻需要懺悔到生命終結,受到應有的懲罰,而他即將要做的工作竟然是施予罪犯以仁慈。
“你能做嗎?”易昀打電話問他。
他把文件捏出了褶皺,站在辦公室的大窗前,望著門前屹立於噴泉中的大型天平,說道: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