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來日方長(下)
字數:15060 加入書籤
3q中文網 www.3qzone.io,最快更新盲盒十三拆 !
顧闊在別人宿舍湊合了一晚,頭發胡亂地豎著,站在宣傳欄前一動不動,周圍的學生們已經產生了騷動。
“媽耶,這不是白白和楚沉嗎!”
“楚沉原來喜歡這一卦的,你說他是看上了白白,還是看上了水手服啊?”
一陣笑聲哄起來,顧闊麵目嚴肅向起哄的幾個人看過去,沉沉道:
“白白也是你叫的?”
年級老大生氣了,其他人哪還敢再出聲,總不能當麵拆台吧,都憋著內心的嘲諷紛紛朝操場散去。
楚沉從宿舍樓裏出來了,頭發整潔,穿著打扮一絲不苟,無論何時他都是那樣精神利落,隻是如果仔細看,能看見下頜緣一塊淤青。
顧闊憋著一肚子火回頭看他,跟隨他一起走出來的陳燃撿起掉在地上的一張照片,上麵場景昏暗,仔細看也沒看清,近視眼真傷不起。
楚沉餘光撇了一眼就知道是什麽了,原本平時就嚴肅的臉又陰沉了幾分。
兩人昨晚互毆的痕跡還在,現在也是一觸即發的事態,顧闊先開口道:
“沒什麽想解釋的嗎?”
“我需要跟你解釋什麽?”楚沉毫不示弱,說道:“你是他監護人?還是親人,代言人?你隻是他室友而已。”
顧闊攥緊了拳頭,從牙縫兒裏擠出一句:“我是他朋友。”
楚沉冷笑一聲,說道:“你問問他把你當朋友嗎?昨晚你對他幹了什麽心裏沒數?”
“你又對他幹了什麽?!”顧闊撤下一張照片舉在麵前。
“有你什麽事?”楚沉一臉不屑,說道:“這上麵是我和他,所以是我們兩個人需要解決的問題。”
顧闊一咬牙就想上去揍他,這時宿舍樓的生活老師一路小跑著出來,喊道:
“楚沉,你們班主任在辦公室等你,叫你快過去。”
陳燃拉著楚沉的胳膊,勸道:“咱們先走,別理他。”
生活老師拿了個大垃圾袋跑出來收照片,把宣傳欄裏的全撕了下來,一邊撿地上的一邊叫顧闊:
“你早上不用上早操了,幫我收拾一下,你們宿舍丁葉白呢?打電話沒接,人我也沒找著,你們班主任叫倆人都過去呢。”
顧闊一轉身就回了宿舍樓,一步兩個台階跑上二層,推開了201的門,他一宿沒回來,宿舍還保持著昨晚的樣子,隻是丁葉白的床上平鋪著一床被子。
他走上前,捏著被子一角使勁一掀,果不其然——
“幹嘛啊……”丁葉白趕緊用胳膊擋住眼睛,陽光太刺眼打擾了他的美夢,原來照片的主角之一還在被窩裏睡覺,根本沒下樓。
丁葉白經常偷懶不去上早操,生活老師進來叫起,他太瘦又蒙著臉躺太平,愣是沒發現他,顧闊氣得笑了出來,全學校的人都炸鍋了,他還在這什麽都不知道呢。
看著這張毫無防備的臉,顧闊都不想告訴他照片的糟心事兒了,一看他還穿著那身已經成了破布條的水手服,蹙眉責備道:
“你怎麽還穿這破衣服,都被多少人惦記上了。”
這“多少人”也包括自己。
顧闊說完就走到衣櫃前,打開了丁葉白的那扇門,一股淡淡的味道飄出來。別的男生衣櫃基本上都是臭烘烘的,隻有丁葉白是帶著奶味兒的,一聞就上頭。
顧闊翻了半天拿了件長袖t恤和運動褲出來,忍不住又湊在鼻子前聞了聞,真奶啊。等反應過來這反常的行為,他開始自我厭惡,這不是跟死變態一樣嗎。
他坐在床邊,拉下丁葉白的胳膊,說道:“趕緊換衣服,班主任叫你。”
丁葉白揉著眼睛,一頭小卷毛飛了起來,更顯慵懶可愛,嘟囔道:
“他發現我沒上早操?”
顧闊心想,誰還有空跟你掰扯什麽曠操的事兒啊,從兜裏把照片拿出來遞給他,說道:
“你看看,心裏有個底。”
丁葉白眯著眼睛看了看,一臉懵,問道:
“這是什麽?”
“楚沉和你。”顧闊想給他倆耳刮子,讓他清醒一下。
丁葉白很是不解地問道:“他幹嘛親我?”
顧闊都暴躁了,心道我親你你就眼淚汪汪,楚沉那王八蛋親你,你還挺享受!沒好氣道:
“那得問你。”
丁葉白拿著照片轉到左邊看看,又轉到右邊看看,前後左右檢查了一遍,說道:
“錯位照吧,不然我怎麽沒印象。”
“那昨天你跟我是初吻?!”顧闊脫口而出。
詭異的照片,出現方式也如此詭異,誰做這麽詭異的事情,對於顧闊來說,真相的來龍去脈遠遠比不上丁葉白的初吻花落誰家重要。
丁葉白捂著嘴巴,含混不清道:“還有哪個男的會親他的男同學?!你覺得楚沉跟你一樣無聊麽!”
顧闊傻了叭唧地樂了。
等丁葉白到了班主任辦公室,楚沉已經聊了一會兒了,見他來了給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我以為是你們鬧著玩,但楚沉說是錯位拍的,當時慶典結束後,你倆在餐廳門口聊天。”班主任把照片放在桌子上,說道:“誰幹的,有沒有頭緒?”
又指著丁葉白,說道:“尤其是你,好好想想。”
楚沉是優等生,作風一貫靠譜,深受老師信任,先入為主就覺得是想報複丁葉白卻連累了楚沉。
“最近學生會在圖書館展開的輪流值班的活動可能影響了一些同學的休息時間,也許是對我個人有意見。”楚沉這番話把丁葉白撇開了幹係,主要責任也攬了過去。
“你心裏有譜了?”老師問道。
楚沉沒承認也沒否認,說道:“打印這麽多份照片,學校的係統裏一定有顯示。”
他們的學生卡都是聯網的,如果要打印就登陸個人賬戶,然後選擇打印機,再去打印機處刷學生卡即可。
所以每人賬戶上都是有記錄的,這麽大的打印量並不難查,楚沉沒說是誰,是想等證據出來再指認。
“雖然照片是假的,但造成的影響太壞了,幸虧隻傳到了內網,今天我也會特意在班裏提醒,不要把不實照片外傳,不然學校會追究破壞聲譽的責任。”老師思考片刻,說道:“我給你寫一張授權,你去it後台那邊去查吧。”
楚沉點點頭,班主任又囑咐道:“下學期就要推薦保送名額了,你和陳燃千萬要把精力放在正事上,其它都不重要,聽見沒?”
兩人出了辦公室沒坐電梯上樓,反正就一層,就近上了安全通道的樓梯,楚沉冷不丁地問道:
“是不是顧闊?”
丁葉白停下腳步靠在牆上,搖頭道:“我覺得不是。”
楚沉在台階上站定,沉默片刻說道:“對不起。”
“幹嘛道歉。”
“我吻了你。”
昨晚,兩人在餐廳門口,楚沉把外套披給他,聊了幾句之後,深秋的晚風徐徐吹過,假發揚起。楚沉低頭看著他微張的嘴唇,扶著他的肩膀彎下腰,俯身很輕很淺地一碰。
他們是接吻了,這張照片並不是錯位照。
丁葉白沒來得及反抗,楚沉就站直了又退後兩步,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想說什麽,可顧闊出現了,把他拉走了,於是什麽都沒來得及問。
誰知回到宿舍,顧闊就按著他又親又摸,簡直氣得吐血,又害怕,就哭了出來。
丁葉白低頭垂眸看著白球鞋,手放在身後摳牆皮,半天擠出幾個字:
“我就當沒親過。”
楚沉傾身過來,一手撐在他耳邊的牆壁上,一手用力捏著他的肩膀,來了個標準壁咚,他胳膊都被掐酸了,皺著眉頭問道:“幹嘛?昨天沒親好,今天重來嗎?”
“顧闊就可以親你?甚至把你壓在身下侵犯你?”楚沉的聲音很低沉很冰冷,像是要把人刺穿。
丁葉白心道,好的你不比,你怎麽竟比差的?怎麽的,他強迫我,你就也強迫我才夠本兒嗎?
“沒人可以。”丁葉白抬起眼皮,說道:“我自願的才行。”
“你昨天沒反抗,是不是就證明……”
楚沉話沒說完,臉逐漸在眼裏放大,柔軟的唇碰了上來,丁葉白睜大了眼睛。隨即濕濕的觸感讓他一激靈,楚沉用舌尖撬開了他的牙關,本來扶牆的手攬住人他的後腦,用力往裏收。
楚沉吮吸著他的唇,屬於這個人特殊的氣息竄到了鼻子裏流向全身,是薄荷味的牙膏,是薰衣草的洗衣液,是茉莉香的護發素,總之楚沉身上一切一切的味道撲麵而來,最後掩埋了他。
丁葉白下意識抓住了楚沉胸前的衣襟,手指慢慢收緊力道,用盡全力一推,楚沉後退一步,兩人分開了。
他捂著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怒視著楚沉,喘了幾口氣,說道:
“你們是都瘋了嗎!我今天又沒穿裙子!”
說罷跑上了樓,回去上課了。
這一天丁葉白過得都暈頭轉向的,中午顧闊叫他吃飯也沒去,以為他還在生氣,便也沒堅持,從小賣部買了幾包薯片帶回來放他床上了。
晚自習上完,他一個人坐在操場上正對著主席台的小型看台座椅上,這裏比較黑,人也不多,他隻想靜靜。
到底為什麽一條小裙子讓兩個朋友都瘋掉了?
丁葉白把褲子拉到膝蓋,仔細看小腿,是腿毛太少嗎?還是腿太細了?
他低頭仔細研究哪個器官不太爺們兒,最後盯著襠看了許久,也覺得還好啊,不算短小吧,幹嘛都拿他當娘炮。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際,毫無察覺一個足球朝他飛速襲來,“咚”地一聲悶響,丁葉白鼻子一酸,眼淚就滋了出來。
他捂著鼻子彎下腰,跪倒在了地上,要死要活,一股熱流從指縫溢了出來。
完蛋,流鼻血了。
“球呢?”顧闊的聲音響起了,腳步聲越來越近,丁葉白趴在地上抬起頭。
黑咕隆咚的地方,有個什麽東西一臉血在地上蠕動,顧闊汗毛都炸起來了,脫口而出:“我草!”
這時宿舍另外倆室友也從遠處跑過來,還喊著:“這不是球麽,老顧你看哪呢……我草!”
丁葉白心說,你們能不能先拉我起來。
一時半刻後,顧闊坐在看台台階上,丁葉白仰麵躺在他腿上,倆室友去拿紙巾了。
“你大晚上一人在這幹嘛呢?”顧闊就不明白了,9點鍾不踢球、不洗澡、不回宿舍,在這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坐著是什麽路數。
丁葉白用一手堵著鼻子,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就是思考一下誰故意整我。”
“你鼻梁還疼不疼?”顧闊小心翼翼地低頭檢查,手上有土,也不敢輕易動他,那挺翹小巧的鼻子特別好看,這要是被他踢塌了,可怎麽辦。但轉念一想,要是丁葉白就此賴上他了,那就負責唄,有什麽大不了的。
丁葉白胳膊肘擋著他的手,帶著鼻音說道:“你別碰我,疼。”
“今天真是禍不單行。”顧闊曲起手指蹭掉了他生理性的眼淚,說道:“那你想出來沒有,誰那麽閑貼你照片,告訴我,我找他算帳。”
“沒有。”丁葉白無所謂道:“楚沉去查打印記錄了,可能很快就能知道是誰。”
顧闊聽見這名字太陽穴就突突直跳,平時井水不犯河水,昨晚囂張到他頭上了,也沒分出勝負,想想就不甘心,沒好氣道:“他天天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誰知道多少人煩他,你以後離他遠點兒。”
“還有一學期就畢業了,到時候咱們都要各奔東西了。”丁葉白屁股酸了,撐起來轉了個角度,顧闊一動不動,生怕他躺得不舒服。
“你還是一門心思考清文大學?沒考慮別的什麽?”顧闊轉念三月份就要報國外的大學了,會回a國讀書,所以沒什麽高考壓力。
“我還沒想好,清文大學也不是誰都能考上的,如果實際一點,我可能會選個更有把握的學校。”
顧闊知道他跟報送名額差一名,說道:“你就應該把楚沉頂了,報送也不能光看成績,得德智體美勞全麵評估,他就是人品太次,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幹嘛就整他不整別人。”
德智體美勞自認一樣都比不過楚沉的丁葉白,好笑道:“我就算努努力,也是頂陳燃,跟楚沉還差老遠呢。”
“陳燃也是個奇葩,你看他天天跟著楚沉屁股後麵,獻殷勤獻得我都肉麻,指不定倆人什麽關係。”顧闊對著他總有說不完的話,發不完的牢騷,又道:“而且他那天還問我報a國哪所學校來的,說是也一起報,你說你都沒準留學去了,還占著保送名額幹嘛,真是物以類聚,二百五找二百五。”
丁葉白聽著顧闊喋喋不休,仰望著天上的星星,很久都沒有仔細看過了。這天晚上很晴朗,有些星座他都能數出來,很美。雖然他一身血點子,樣子特別狼狽,但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寧靜。
可寧靜了沒有20分鍾,一盞探照燈突然衝著兩人照了過來,顧闊被閃得眼前發白,罵了一句“草”。
這是學校的風紀燈,到了9點就照向操場上卿卿我我的小情侶,隻要看見倆人湊一起,就一邊照一邊大喇叭廣播。
顧闊脫下外套蓋住了丁葉白的臉,吼道:“我們倆男的!照你妹!”
從主席台哪能看那麽清楚,隻有一條大白腿特別醒目,還明目張膽的躺懷裏了,從廣播裏喊道:
“同學快回宿舍,禁止膝枕殺。”
一聽膝枕殺,其它同學們都來了勁兒,看台上的兩人瞬間變成了舞台的焦點。
廣播又重複了一遍:“禁止膝枕殺!”
拿完加餐路過操場的同學們也都紛紛駐足圍觀,心道狗糧都喂出花樣來了,倒要看看是誰。
這一看可了不得。
隻見丁葉白從頭上拉下衣服坐了起來,雖然鼻血已經不流了,但痕跡還在臉上,小卷毛飛了起來,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激烈的蹂躪。
“這不是白白和顧老大嗎!昨天還跟楚沉親呢,今天就跟別人摟上了?他臉上怎麽了?”一堆人七嘴八舌道:
“玩兒太刺激了吧,不然躲那麽黑的地兒幹嘛?顧老大也太粗暴了,白白那小身子骨哪禁得住。”
有女生逗趣:“粗暴的你不喜歡嗎?”
“喜歡,哈哈哈!”引起一陣哄笑。
楚沉剛從學校後台的it支持部出來,手裏拿著幾張a4紙,因騷動也順著燈光看過去,立刻就眉頭緊皺。
他抬腳就要去,卻被一隻手拉住了胳膊,陳燃對他搖搖頭道:
“你能不能別再管他的事兒了,早上那破照片還不夠嗎?”
楚沉怒視著他,讓他心裏一顫,鼓足了勇氣又勸道:
“他跟顧闊一直混一起,你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說不定照片就是顧闊搞得鬼,警告你離丁葉白遠點兒。”
“我怕顧闊?”楚沉小臂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像隻炸毛的雄獅。
陳燃軟下了嗓子,說道:“還有一個學期了,我們都是要被保送的,別節外生枝行不行?”
楚沉甩開手,大步轉身走向主席台,所有學生的注意力都在探照燈照耀下的兩人,誰都沒注意到楚沉縱身一躍,跳上了主席台,又踩著國旗杆下麵的底座爬到了旁邊廣播室的房頂上。
這時對麵顧闊站了起來,喊道:“白白流鼻血了,都散了散了!”
“白白怎麽流的鼻血啊?”有人哄道。
顧闊笑著裝生氣,喊:“關你屁事!”
“太使勁兒了吧!”一群人跟著添油加醋。
顧闊卻大大方方的,看不出一點不快,拉丁葉白起來,喊道:
“別鬧。”
又低頭給丁葉白撣了撣身上的土,樂嗬嗬道:“別聽他們瞎掰。”
丁葉白隻覺得鼻子疼,沒別的。
突然探照燈滅了,學生們也起完哄三三兩兩的回了宿舍,顧闊怕丁葉白再摔了,扛在肩膀上就走,他拍打著顧闊肌肉硬邦邦的後背,喊道:
“頭朝下我鼻血又要流了!”
顧闊趕緊放他下來,又換成了公主抱,他在高壯的顧闊手裏,簡直像一個人偶。
另一頭,廣播室的房頂上,楚沉拿著一條斷了的電線,他徒手拽下來好幾根電線,總算風紀燈滅了。
這燈明明是查早戀用的,卻變成了顧闊那混蛋秀恩愛的手段,想想就氣。
下麵廣播室裏一陣騷動,都納悶怎麽設備壞了。
轉天老師把丁葉白叫去了辦公室,楚沉果然已經到了,班主任神色凝重,說道:
“我知道這次給你們造成了一些名譽上的影響,但學校也在第一時間澄清了,也沒有大範圍擴散,所以這件事就算翻篇了,你們還是要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言下之意就是要息事寧人,丁葉白問道:“您知道是誰做的嗎?”
班主任還沒說話,楚沉遞給他一張紙,說道:“這是前天的打印記錄,超過30張的都在上麵,後麵有行備注,是老師幫忙詢問的打印目的。”
丁葉白低頭看著,備注信息,有的是印試題,有的是學習表格,他看到唯一有熒光筆畫出的一行,上麵寫著陳燃的名字,寫著60張,備注行卻空著。
他抬頭等楚沉解釋。
“老師問過陳燃這60張打印的什麽內容,他拒不承認,也說不出為什麽會有打印記錄。”
丁葉白沉默了片刻,說道:“學校準備處理他嗎?”
老師為難道:“他隻是可疑,但我們確實沒有確鑿證據證明這件事就是他幹的,大家都是同學,人要學會寬容。”
“他為什麽不對我寬容。”丁葉白反問道。
“你這就刻薄了。”老師蹙眉說道:“原諒是美德,何況這也不能確定是陳燃幹的。”
“犯錯的人還沒有道歉,被害人就要先學會原諒嗎?”
“你……”老師心道平時這小卷毛磨磨嘰嘰不聲不響的,怎麽今天就跟吃了槍藥一樣。
丁葉白又反常地咄咄逼人道:“這樣的人有資格被保送嗎?”
“這與保送無關,這件事到此為止。”班主任說不過他,直接給了結論。
丁葉白還想再說什麽,楚沉突然說道:“希望學校也能夠給受害者公平對待。”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丁葉白心情很糟糕,楚沉在後麵叫住了他。
“幹嘛?”丁葉白很不耐煩。
楚沉想安慰兩句:“我……”
“別說了,沒心情。”
丁葉白走了之後,楚沉站在走廊裏看著那單薄的背影久久沒能離去。
“楚沉?”一個膽怯的聲音從角落穿了出來,是陳燃。
他一臉疲憊,大概是昨晚被詢問了許久,有些神經衰弱。
楚沉轉身要走,被他叫住,道:
“真的不是我,萬聖節那天我學生證丟了,第二天中午在桌子裏找到的,肯定是有人拿走嫁禍給我的,你能不能相信我?”
楚沉心不在焉,懶得聽他多說,陳燃上前一步擋住他的去路,急道:
“我害誰也不可能害你!”
楚沉停下腳步,問道:“為什麽?”
“因為……”陳燃咬了下嘴唇,漲紅了臉,豁出去道:“因為我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第一節課已經開始了,走廊裏異常安靜,隻有陳燃因激動而急促的呼吸聲。他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心儀的人的回應,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
片刻後,他聽楚沉說道:“你喜歡我,所以你見不得我喜歡別人。”
陳燃眼前一白,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一直溫柔得體的班長說出口的話,抖著聲音問道:
“你說你喜歡誰?丁葉白那個爛貨?!”
楚沉麵無表情道:“我會放棄保送名額,我要去考燕大,跟你繼續做同學讓我惡心。”
上午10點課間操,升國旗之後會有一個高考動員大會,每周一例行給高三學生們打雞血。
陳燃作為學委站在主席台上,拿起話筒發言。他脫稿開始演講,但話筒不出聲了,他也沒停下來,繼續講著,即使沒一個人能聽見。
平日裏這個環節大家基本上左耳進右耳出,聊天的聊天,犯困的犯困,今天出了意外狀況倒引起了所有人關注。
下麵學生們有點騷動,都在竊竊私語,有幾個老師跑去廣播室查設備故障,楚沉這才想起來,他昨天站在房頂上一氣之下拽斷了好幾根電線,其中一根也許就是連接話筒的喇叭。
大概修了有10分鍾的功夫,喇叭重新出了聲音,隻聽陳燃說道:
“……所以,保送清文大學的名額,你不用放棄,我放棄。”
然後給大家鞠了個躬,走下了台,沒回到班級隊伍,直接回去了教學樓。
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誰都沒聽見他前麵說了什麽,總之全程就是當事人苦大仇深,看熱鬧的一臉懵逼。
之後的一星期裏還有人八卦怎麽回事,再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畢竟空出一個保送名額,也是人家學霸之間的事,跟其他學生是無關的。
過了春節和寒假,最後的衝刺階段到了,丁葉白被通知了拿到另一個空出來的保送名額。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顧闊申請的幾所a國大學都發了錄取通知書,宿舍裏從校外叫了披薩給他慶祝。
“顧老大選了哪所學校啊?la這個不錯,去稱霸比弗利為國爭光啊!”倆室友比顧闊還興奮。
顧闊倒是冷靜得多,大口吃著一沿披薩,說道:
“陳燃就選的這所,我要是去,就跟他搭伴兒了。”
顧闊觀察著丁葉白的反應,拱了他胳膊一下,又問道:“你同不同意?”
“我有什麽好不同意的,你自己看著辦。”丁葉白鼓著腮幫子,不懂他的腦回路。
六月初,無論是要留學的,還是要保送的,最後都參加了高考,算是一種儀式感。
考試結束那一天,氣氛前所未有地放鬆,丁葉白倒是感觸不深,與等在門口擠破頭的競爭者相比,他已經有了入場券。
關了手機,丁葉白一個人從考場回到了學校,他想提前收拾一下宿舍的東西。零零碎碎塞滿了一個巨大的雙肩包,他背在身上像隻笨拙的烏龜。
到了樓下,他駐足在宣傳欄麵前,看見了在那裏等他的楚沉。
楚沉向他伸手,說道:“太沉了,我來拿吧。”
丁葉白乖乖拿下來遞給他,楚沉又道:
“司機在門口,我送你回家。”
“那麻煩你了。”丁葉白也沒有扭捏,大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宣傳欄裏貼著一些學生獲獎的通告,半年前這裏接吻照滿天飛的情形還曆曆在目。
“不是陳燃幹的。”楚沉沒頭沒尾地說道:“他前一天學生卡就被偷走了,我那天來你宿舍送背包,撞見顧闊在……”
“在親我,扒我衣服。”丁葉白見他說不出口,索性替他說出來。
楚沉心情複雜,繼續道:“那天你的兩個室友沒在,因為他們拿著陳燃的卡去複印照片了,那張接吻照也是他們拍的對不對?”
丁葉白問道:“有證據嗎?”
“沒有。”楚沉否認。
“老師不是跟我們說過,沒證據就要學著寬容嗎?”
“我沒有指責你或者揭穿你的意思。”楚沉走進他彎下腰,湊在他耳邊說道:“因為我也是你的共犯。”
當時老師沒有同意取消陳燃的保送資格,丁葉白焦躁不安,能幫他的隻有自己了。楚沉狠狠拒絕了陳燃熱忱的表白,還故意冤枉奚落了對方,堵了一把陳燃對他的感情有多深。
果不其然,陳燃心灰意冷,本身就考慮留學,這便下定了決心,一切都是那麽順利。
丁葉白還是死不承認道:“我什麽都沒做過,你誤會了。”
楚沉搖搖頭,顯然已是不在意他怎麽想,反正未來還有4年要同窗,多得是時間建立信任。
丁葉白也沒再這件事上過多糾纏,繞過了楚沉向學校門口走去。
無論是楚沉也好,還是顧闊,對他想入非非都是再明顯不過的表現,他無動於衷的原因倒不是別的,他真不喜歡男人,甚至說就不喜歡人吧。
大學生活開始了,丁葉白在清文大學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顧闊。
“你還沒去a國?”丁葉白以為他是來道別的。
誰知道顧闊從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一個行李,說道:“你是323嗎?”
丁葉白點點頭,他剛被分配了宿舍。
顧闊一臉痞笑:“你猜怎麽著,巧了,我也是。”
“……”丁葉白一臉不相信,問道:“你考上了清文?”這是找人替考了吧!
“你忘了我的國籍了,a國留學生不需要考那麽高分,中文好點兒就能上,對我來說清文大學門檻沒那麽高。”顧闊背著包並肩走下他身邊,說道:“來日方長,我罩你。”
兩人走進宿舍房間,楚沉坐在書桌前看手機,抬頭眯起眼睛看著心儀之人和不速之客。
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