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字墓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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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程,咱們這最貴的一個墓地賣出去了你知道不?”
穿著熒光背心的保潔大爺跟一個看著白白淨淨的小夥子並排蹲在路邊的台階上抽煙,兩人背後是一排排的墓地。這片墓地依山而建,有些人活著的時候講究上風上水,死了也必然不能低人一等,最高處有尊鑲金大佛,俯瞰整個墓園。
程殊是這裏負責巡山的員工,長得細皮嫩肉又秀氣,站在墓地一群五大三粗的管理人員裏,特別醒目。
人人都問他怎麽來幹這活兒,他說是因為老父親治病欠了親朋好友幾十萬,他又沒學曆沒技能,隻能來幹一般人不愛幹的活兒,薪水也基本抵得上一個都市白領。最主要的是,這裏提供宿舍,又省掉一筆租房子吃飯的錢。
程殊手伸進褲子裏撓了撓後腰,問道:“哪塊最貴,多少錢?”
劉大爺拿身邊的掃帚往身後山上指了指,道:“就佛像腳底下正中間那個,用石欄杆圍起來了。”
盛夏時節,大太陽曬得人直犯困,程殊眯起眼睛回頭向上看,有一塊白色的墓碑被照得反光,特別晃眼,他“哦”了一聲,接著低頭抽煙。
劉大爺故作神秘地問他:“你猜多少錢?”
程殊搖搖頭,劉大爺用手指在他眼前比了個“八”,他睜大眼睛感歎道:“八十萬?!”
“八百萬!”劉大爺嗤之以鼻道:“還以為你們年輕人識貨。”
程殊猛吸幾口煙,恨恨地說道:“八百萬比我住的宿舍樓還貴。”
“別說比你住的地方了,比你都貴!你說是不是,你值八百萬嗎?”大爺口無遮攔,時不時就進行靈魂拷問。
“不值。”程殊搖搖頭。
大爺遠遠看見一個主管模樣的中年男子走過來,用胳膊拱了拱他,說道:“李主任來了,趕緊把煙掐了。”
兩人速速滅了煙,程殊把煙蒂藏兜裏了,李主任滿麵油光,邁著八字步走過來,程殊皺了皺眉頭,聞見了一股濃鬱的酒味兒。
“小程啊,晚上多給你排一個班,這不是馬上農曆七月十五中元節了嗎,好多人來這給先人燒紙,咱們得提前規整規整,別讓人家屬提意見。”
程殊站了起來,抖了抖工裝褲上的土,說道:“行,您排吧。”
李主任見他答應得痛快,也挺舒心,拍了一把他的屁股,笑著說道:“晚上一人巡山怕不怕?”
“都是鬼怕我。”程殊無視了這個帶有騷擾意味的動作。
他們這離燕城市區將近六十公裏,地理位置非常偏遠,隻因有尊鑲金佛像而聞名,聽說是某代皇帝親臨拜過。
十年前這裏興建了燕城最高檔的公墓,說是有佛祖庇護,以讓逝者安息。
這裏是封閉式管理,從保安、保潔到工作人員,全是男性。程殊唇紅齒白,長得特別可愛,就變成了眾人調侃的對象。墓地沒有女員工,克服困難把他當成女員工,也不是不行。
程殊習慣了,他一大老爺們兒雖然看著柔弱了點兒,但內心是個有了孩子必須隨父姓的直男癌,怕什麽騷擾啊,他放個屁就不信那幫人不跑。
晚上,程殊穿好夜巡熒光背心,拿著手電筒,準備從宿舍出發。
一個宿舍住兩個人,睡程殊對床的陸成峰叫住了他,說道:
“小殊,晚上我跟你一起去。”
別人都管他叫小程,隻有陸成峰管他叫小殊。
“不用了,峰哥,你先睡吧,明天還得上早班。”陸成峰很照顧他,可他有些抵觸跟這人一起,總覺得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陸成峰很高壯,小麥色皮膚,頭發又短又硬向上立著,長的細長眼,劍眉,輪廓棱角分明,看著凶巴巴的。
雖然沒幹過傷害別人的事,但程殊總覺得這人粗壯的手臂能把他脖子擰斷。
他拉開門把手,正要往出走,小臂被攥住了,陸成峰貼在了他身後,本來屋裏就沒空調,都靠開著窗戶和門的穿堂風,一個強壯的男人靠過來,熱度一下攀升,他額頭冒出了一層薄汗。
“峰哥?”他笑眯眯地回頭,平視前方就隻能看到短袖t恤下硬實的胸肌。
陸成峰往他手裏塞了一個瓶子,低沉地說道:“噴點。”
他低頭一看,是一瓶便攜驅蚊液,而且好像是寶寶用的,上麵還畫著一隻傻兮兮的小蜜蜂。
“哦,行。”他打開蓋子在身上噴了好幾下,陸成峰不放心,又接過去在他背麵噴,而且瘋狂對著他屁股噴,涼颼颼的,大概消耗了半瓶的量。
直到屋裏布滿了檀木香味,陸成峰才罷休,把小瓶塞回他兜裏,說道:
“帶著。”
程殊一個人打著手電上了山,郊區的夜晚有一絲涼意,比悶在宿舍舒服很多。
墓園分鬆、竹、梅三個大區,梅林院地勢最高,挨在大佛腳下。程殊打算從上往下巡,其實主要就是防範火災,誰也不會閑得大晚上來荒郊野嶺溜達。
這是現代墓地,都有禮賓人員看著下葬,不允許把金銀首飾等貴重物品一同放入,就是杜絕有人來撬墓穴。
夜晚很安靜,也是奇怪了,連蛐蛐叫鳥叫都很少,可以說跟土地性質很搭了。
小徑上太陽能路燈稀疏,也不太亮,主要照明還是靠手裏的電筒,他一路順著台階往上爬,看著不太遠的地方,可能也有五六層樓那麽高,到了上麵也有些喘。
程殊用胳膊蹭掉了額角的薄汗,四處照了照,沒有異常,隻是有盞路燈忽明忽暗的,他在巡邏報告上寫下了編號,明天讓維修部來看看。
下去前,他想起白天劉大爺說的那個八百萬墓地,決定順道去見識見識,以前真沒特意關注過。
他往靠南的一側小徑走去,兩旁種著鬆樹和梅樹,很密集,不少鬆枝掉在了墓碑上,他心道明天得叫保潔上來掃掃。走到轉角處,向斜上方拐過去,就看見一個用白色大理石圍欄圍起來的墓。
這個墓占地就比一般的要大上五、六倍,墓碑也更寬更高,大理石柱上刻著一些他看不懂的紋理,總之就是很華麗,不愧是墓地裏的豪宅。
隻是石碑上罩著一層半透明的塑料布,他走過去用手撣了撣浮土,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沒看到字。
他又往前湊了湊,想看清是不是真的還沒刻字,腳下就踩到個什麽東西,發出了一點響動。他用手電一照,才看見他碰倒了香爐,而且香爐居然還冒著煙。
程殊一怔,趕緊又朝四麵八方照了照,確實沒看到人。墓園夏季關閉時間是晚上七點,清場是八點,手機時間顯示八點半,可能祭拜的人臨走前燒了一炷香。
問題是,墓碑上連名字都沒有,肯定也沒下葬,燒什麽香,他用腳給滅了,要是引起火災就糟糕了。
程殊蹲下身,把香灰胡擼到香爐裏,又把香爐擺正,餘光就看見旁邊有個扁平的紙盒子。手電筒的光亮能照清方圓一米以內,但無奈程殊眼神兒不是太好,湊很近才能看明白。
左照右照,發現是一個巨大的比薩,還是城裏特別有名的店家,也是他極為喜愛的一家。他打開蓋子,目測是純肉芝士的,得有18寸。
18寸是多大呢,一般小轎車輪轂都是18寸,可以說很巨型了。他摸了摸,夏天不容易散熱,披薩還溫著。
有錢人的行為真是很難理解,不光給空白墓地點了香,還放了貢品,貢品比他一日三餐都高級。
他自從來了這個破地方,已經一年多沒回過城裏了,也就等於吃了一年多大鍋飯,一進食堂憑借氣味兒就能知道菜色。
程殊聞著香味兒,吞了下口水,還真有點兒餓了,吃晚飯的時候,他見陸成峰盤裏的菜早就吃完了,光啃著一個饅頭,就夾了自己的兩塊牛肉給人家。現在這張披薩在他眼裏堪比山珍海味,胃都不由自主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他想著反正也不是供給先人的,吃就吃了,便把電筒亮光朝上立在旁邊,手在後腰蹭了蹭,拿起一沿從中間對折,張大了嘴一咬。
肉和芝士的味道,從舌尖傳到感官神經,爽得他要起雞皮疙瘩。
“誰在那!”一個低沉的聲音從豪華陰宅入口處傳來,程殊鼓著腮幫子,不敢咀嚼了,他的手電筒自下而上照著他僵住的臉,氣氛異常詭異。
“草!”又是同一個聲音,緊接著程殊就感到左臂一疼,被外力窩到了身後,隨即整個人向扁平紙盒撲去。
“別!我的披薩!”程殊叫了起來。
“誰的?!”那人力大無窮,用擒拿技巧按著他在大餅上摩擦,手電都飛了出去,還問道:“是誰?偷東西的?”
“我巡邏的!”程殊嘴裏鼓鼓囊囊,說話也不是太利落,拿回手電道:“你誰啊?墓園早就清場了,你在這幹嘛呢!”
那人沒撒手,還按在他後脖頸,說道:“我是這塊墓地的主人。”
程殊一激靈,主人?!頓時語塞道:“啊……失敬了。我隻是個無關的巡山人,您不用顯靈,托夢給家屬就行,是不是那幫孫子沒給您刻名字?”
“……”身後那男人咬著牙縫兒擠出一句:“我不是葬這的,我是買這塊墓地的人。”
嗐!原來是腦子有包的霸道總裁。
對方鬆了鉗製的力道,程殊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一身都是碎鬆枝,白嫩的臉頰上蹭著披薩的醬和油,剛才手裏拿的那沿早就飛了出去。
他拿手電照著對方,這是一張非常英俊有型的臉,深邃的眼眸,高聳的鼻梁,薄唇緊閉,就是氣質高傲,利用身高優勢垂眸用鼻孔看人。
程殊很討厭壓迫感,陸成峰給他這種感覺,麵前的人雖然斯文許多,卻也同樣有壓力。
由於剛被按趴製服,他模樣比較狼狽,可氣勢不能輸,道:
“你大晚上在這有什麽事?身份證出示一下,我核驗身份,或者墓地產權證也行。”
男子西裝革履,態度不屑,從鼻子裏哼出句話:“產權證還沒辦好。”
程殊心說,你說你是墓主你就是墓主啊,還膽敢襲擊我,命令道:
“跟我去一趟保安辦公室。”
男子從兜裏掏出一個錢夾,抽出身份證舉在他眼前,也沒說話,意思讓他自己看。
程殊眯起眼睛都快貼在上麵了,看見上麵印著一個名字——周徹。
他又往下讀了幾行,本市人,比自己還小兩歲,照片倒是挺帥。為了比對樣貌,他踮起腳尖湊到人家鼻尖底下看,惹得周徹不耐煩地按著他的臉推老遠。
“看清楚了?”周徹生硬地問道。
程殊倔強地站回來,說道:“就算你有身份證,也得跟我回去核實墓主身份;就算你是墓主,閉園之後還出現在墓地,也得去備案登記。”
周徹沉聲說道:“我來拜祭。”
“祭誰?”手電筒的光直射著周徹的臉,好像他是被問訊的嫌疑人。
周徹被強光閃得半眯了眼睛,說道:“親人。”
“貢披薩?”
“對。”
“你覺得這符合常理嗎?”也太敷衍了,我就不值得你撒個更有邏輯的謊?
周徹冷哼了一聲,道:“那你覺得偷吃貢品合常理嗎?”
“我還沒吃你就把我按趴了。”程殊也來氣,說道:“再說了,理論上園區內所有物品都需要我們來統一處理,旁邊不是有貢品台嗎?沒放在上麵的食物一概視為垃圾。”
“所以你是在吃垃圾嗎?”
“你哪隻眼睛看我吃了,你在這鬼鬼祟祟還有理了。”程殊掏出手機要給陸成峰打電話,準備多叫一個人好應付。
周徹被照得很煩躁,用手一撈,程殊下意識往後躲,他心道這小豆丁反應還挺快,然後一把搶過了手電。
他本是不屑於動手的,在他眼裏程殊就跟案板上垂死掙紮的魚一樣,雖然亂蹦噠很煩人,可要按著還弄一手腥。?純粹是程殊態度太欠揍,拿著雞毛當令箭,不光命令他,還吃他披薩。
程殊的巡邏利器被搶了,頓時氣勢少了一半,他邊撥電話邊警告道:“你退後,別動我啊,保安馬上到了。”
很快電話那頭接通了,程殊故意大聲說道:“峰哥,我在梅林院,大佛腳下正對著的墓地,你來一下,草!”
“怎麽了?”陸成峰在那邊很警惕,又道:“我馬上過去。”
原來是周徹把手電筒對準了他,近視眼在黑夜中被突然閃一下,就隻能看見一片白,跟失明了一樣。
隨即眼前的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黑暗,他還在適應光感時,隻聽周徹試探性地問道:
“程殊?”
叫得他頭皮一麻,揉著眼睛道:“別套近乎,認識我們園長你也得去登記。”
“……”
周徹還想再說什麽,由遠及近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陸成峰一步跨過三級台階,跑上來,就看見一個瘦小身影旁邊站著一個高壯男人,他不分青紅皂白上去就把周徹推開了,像隻炸了毛的雄獅護在了程殊前麵。
“你他媽誰……”周徹就要發火,程殊側身出來怒道:“都先回辦公室!”
說完蹲下把披薩盒蓋上,夾在腋下轉頭下山。
半刻後,三人來到了保安值班室。
經存檔查詢,確實豪墓主人是周徹,而且周徹是燕城本地金融圈很有名的大佬之子。
“您雖然是墓主,但希望您以後也能在正常的掃墓時間來訪,我們要看管上萬個墓地,工作強度很大,您得配合我們的規章製度,這也是為了您仙逝親人的安全著想。”程殊公事公辦道:“雖然,您這墓裏還沒下葬。”
周徹蹙眉看著他,問道:“程殊,你不記得我了?”
“我也沒說要罰款報警,您不必跟我稱兄道弟的。”程殊簡直服了。
周徹下意識伸手抓他胳膊,沒想到又是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陸成峰,一把拉過他到跟前,讓周徹抓了個空。
敵意通常來自於旗鼓相當的對手,當兩個人目測身心力量都差不多,就會毫無緣由地互相討厭,這是人僅存的動物本能。
程殊有種感覺,周徹的眼裏絕不隻是敵意,還有惡意,也許更甚。
但體麵如周徹,並不想與一個保安發生衝突,又看著程殊不厭其煩地問道:“輝明中學,09屆,韓學川那班。”
程殊挑著眼皮沉默了一會兒,麵無表情道:“你認錯人了。”
也許正是這片刻的沉默出賣了他,周徹心裏有了譜,沒再追問,乖乖簽字登了記,並保證不再夜闖墓地。隻是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說道:
“你還想吃披薩,我再給你買。”
送走了瘟神,程殊、陸成峰還有值班的劉大爺三人在辦公室裏大口吃著披薩,這是意外的收獲。
“您撣撣上麵的土再吃,剛才我把可疑分子製服的時候不小心把披薩盒碰翻了。”程殊囑咐道。
劉大爺大口吃著,一臉無所謂說道:“這地特幹淨,我掃的我還不知道嗎。”說完往地上吐了一根鬆針。
陸成峰兩三口就吃完一沿,說道:“姓周的大夜裏到墓地肯定有古怪。”
程殊也覺得有蹊蹺,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道:“我都檢查了,沒東西損壞,八成是變態少爺的變態癖好,咱們也不好多問,問了人家也不會輕易說實話。”
“他說他認識你?”陸成峰看著他問道。
這雙狹長的眼睛總有一種讓人無法躲避的穿透力,程殊被他看得有些毛,卻強迫自己迎上視線,回道:“我要是認識土豪,還至於在這工作嗎。”
陸成峰沒再追問,程殊從盒裏撿了掉下來的一大片肉塞嘴裏,說道:“這麽年輕就花八百萬給自己置辦墓地,能是什麽正常人。”
“哪是給他自己啊!”劉大爺突然插了進來,說道:“你們天天都不看社會新聞嗎!是不識字還是怎麽的,俗話說人可以沒有知識但不能沒有常識。”
程殊一頭霧水,說道:“給長輩預備的?”
劉大爺搖了搖手指,說道:“給他哥。”
“你們還記得一年多前有個咱們這特別轟動的新聞嗎?某投資公司年輕老板在出城隧道那場車禍,時間點跟你倆來這工作前後腳。聽說時速二百撞在了一輛卡車後麵,幾百萬的跑車都成廢鐵了,送去醫院隻吊著一口氣,搶救了七八個小時,命是保住了,隻是腦死亡成了植物人,當時才28歲。”
程殊點點頭,已經進入了聽眾的狀態,問道:“這是周徹他哥?”
“你算是說對了。”劉大爺“啪”一拍大腿,手裏空,要是遞個說書先生的界方就更好了,他繼續道:
“此人叫周源,昏迷了一年多,聽說前兩天扛不住了,總算走了。”
“墓地是給周源的?那他對他哥還挺下本兒的。”程殊不禁感歎,無論什麽情感最終的體現方式都是錢。
“要我說走了也是解脫了,不然滿身插管昏迷不醒,也沒有生活質量,留一口氣都是給活人心理安慰的。”劉大爺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道:“但坊間傳聞,這事故可沒那麽簡單。”
“現在位高權重的人發生點兒意外,都說是陰謀論。”程殊嗤之以鼻道:“我看就是嗑藥了吧,不然隧道裏還開那麽快。”
劉大爺擺了擺手,說道:“就說你年輕,什麽事想得都簡單。”
“車禍能有多複雜。”程殊不服氣地嘟囔道。
劉大爺一口氣吃完手裏的披薩,雙手合十麵向東方拜了兩下,嘴裏還念叨著:“謝謝周大少。”
程殊無語。
隻見劉大爺拜完,又道:“別看周家在燕城風生水起的,但也得罪了不少人,據說這次車禍就是道上的老大找了職業殺手幹的。”
“404社會還有職業殺手呢?”程殊覺得老年人就愛信這些聳人聽聞的故事。
“什麽404、505的。”劉大爺用油手拍了一下他腦袋,說道:“這個殺手可不一般,人稱黑煙,已經被通緝好多年了,聽說是特別心狠手辣的一個人,作案絕不留活口,所以至今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抓捕就出現了很大難度。”
“合著警察都抓不著,您就知道是誰幹的了。”程殊鄙視道:
“而且這名字也太老土了,黑煙,黑色的煙頭?搞黑社會的怎麽都有中二病,青龍幫白虎教什麽的。”
“你別打岔。”劉大爺無視了他不著調的批判,繼續講道:“為什麽叫黑煙,這是有典故的,因為作案現場總會出現半根純黑色的煙蒂,周源的車禍現場就找到了這麽根煙蒂。”
“那沒畫像,有煙蒂不就有dna了嗎?全國聯網,隻要一犯事兒就能被抓。”程殊提出了漏洞。
“誒!就你說的那個d什麽a!”劉大爺聲音陡然升高,說道:“煙蒂上根本沒有人抽過的痕跡!都說啊,是這個凶手點上一支煙為受害人送行的。”
辦公室裏安靜了下來,有股陰風自窗縫裏吹進來,程殊後背一涼打了個冷戰,他發現,從頭至尾陸成峰一個字都沒說。
“那您……”程殊打破了靜默,刨根問底道:
“從哪知道的這些?”
劉大爺把手機一亮,說道:“某乎。”
啥玩意兒!氣得程殊想讓他把披薩吐出來,那網站上不都是編的故事麽!
“行行行,您記得把垃圾收拾一下,盯著點兒門口,別再放閑雜人等進來了。”程殊起身拍了拍陸成峰的肩膀,說道:“咱們走了。”
回到宿舍,程殊脫了熒光背心躺在床上,熱得翻來覆去睡不著,一轉身就正好對上了陸成峰的視線。
陸成峰一動不動躺在床上,隻略微歪頭注視著他,他輕聲問道:
“你不熱嗎?”
屋裏開著窗,也沒拉窗簾,程殊在月光下像是被鍍了一層柔光。
“還好。”陸成峰的聲音低沉得有一絲沙啞,問道:“你相信剛才劉大爺說的話嗎?”
“我信,我還信你就是黑煙,因為你黑,行了吧?”程殊翻了個身,說道:“瞧把你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