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克索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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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苗研發期間,是否通過諾瑞醫院獲得了不合流程的臨床試驗者,且並未進行副作用告知,導致杜鑫先生因心髒負荷過重而死亡。”醫學論壇的記者拿著話筒在提問,字字正中臨床試驗中醫療事故的漏洞。
    這是漢炎醫藥正在召開的記者招待會,十二年前啟動的抗癌藥項目,投資超過5個億,最終宣布徹底失敗,解散科研小組。連續10個跌停板後市值下降65%,股民投資者血本無歸。董事長滑雪出意外沒有多久,就爆出了黑天鵝事件,當然讓人很難不把因果聯係到一起。
    疫苗項目專家組的負責人——任思凡,坐在招待會長桌的最中間,麵對著無數長槍短炮依舊麵無表情毫無悔意,說道:
    “杜姓患者原本就有先天性心髒疾病,並發症也列在臨床說明中,本人簽署了知情同意書,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用藥引起的副作用並發症。”
    “這就是您對生命的態度嗎?對於您來說,生命就是實驗室裏的小白鼠,或者冷櫃裏的大體老師?”記者高聲質問道。
    任思凡並沒有因對方的態度而急躁,仍舊慢條斯理地說道:“當然不是,臨床試驗誌願者要考慮到年齡、病史,非妊娠哺乳期、3個月內沒有進行過靶向治療等,各維度都符合條件的患者才可以,比實驗用動物和人體要求嚴格許多。”
    這樣平淡的態度更惹得看直播的人憤怒,東華財經的記者接過話筒,說道:“杜鑫是一所中學的老師,在年輕的時候就簽過遺體捐贈協議,我們可想而知,這是多麽有奉獻精神的一個人。家屬已經通過法律途徑將漢炎告上法庭,主張是科研小組欺騙了杜鑫老師,不光免費臨床,還導致死亡,現在宣布研發失敗,是否與之死亡有關?”
    “自願者的身份背景不在考量範圍裏,當時他的身體狀況是可以進行實驗的,我們沒有違規操作,與研發失敗沒有必然關聯。”
    台上七八個人,都事不關己地看著下麵媒體的騷動,雖然每個人麵前都有話筒,但答記者問的卻隻有任思凡一人。
    法院沒判決的事情,也不好再過多問責,記者從股票跳水入手,又問道:“曆經十二年,都沒有在財報上體現出問題,現在突然告知研究失敗,請問是什麽原因?”
    任思凡在多盞鎂光燈的照射下,膚色白到透明,他很少穿正裝,在研究所裏通常也都是白大褂。他的長相算是非常漂亮的那類,而且不顯年齡,像個洋娃娃一樣暴露在記者們的長槍短炮下,外表如此出眾,說出的話卻毫無人情味。
    “研究一直有許多困難,愛德華詹娜發明牛痘疫苗也不是一次成功的,何況抗癌藥本身就有95%的失敗率,隻是我們運氣不好,遇上了難以克服的壁壘。”
    記者繼續問道:“陳勝恒董事長於兩周前發生意外,你們在此時間點公布失敗的結果,是否有什麽考量?”
    聽到了陳董的名字,任思凡臉上總算有了一絲類似人類情緒的波動,他垂眸隻回答了兩個字:
    “沒有。”
    “那麽陳董生前是否知道失敗的研究結果?如果知道,當時的反饋是什麽?”這時有保安上來要求交出話筒,記者沒辦法隻能放棄了追問。
    主要是上麵有指示,關於項目部分、臨床部分,甚至操縱股價都能提及,但絕不能把注意力引向陳董的死亡。
    記者會在一陣質疑聲中結束了,眾人質疑的問題沒有一個得到了正麵解答。
    這件事從頭到尾每一個細節都充滿槽點,處處是漏洞和謊言,把股民和投資者都當成傻子,像是明擺著宣告:你們不配知道真相。
    直播平台上已經是輿論嘩然,罵聲一片,尤其對唯一的發言人和負責人任思凡,更是進行了激烈的人身攻擊,更有甚者人肉了他的個人信息,包含身份證號、履曆、關係網等,都叫囂著冤有頭債有主,一起去報複他。
    “殺人犯去死!”會堂外股民拉出的橫幅,打著“償還血汗錢”“騙子”這樣的標語,瘋狂喊著。
    任思凡和企業高管們被保鏢簇擁著出了會場,他走在最後,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去死”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在耳畔回蕩。
    他周身好似有個屏障一樣,清冷的表情完全不為騷動而亂。突然間,一個飛起的礦泉水瓶打破了這道無形的屏障,形成一道拋物砸在了他肩頭。
    任思凡腳步一頓,下意識躬身,捂著肩膀抬頭看向四麵八方,周圍已經是人山人海,根本辨不清是誰扔的。肩膀很疼,水灑了一身,他趕緊聞了聞,無色無味,好在是普通水,不是什麽有害液體。
    事情發生在刹那間,讓現場人們均是一怔,保鏢先反應過來護住了他的頭,半蹲著快速向公務車走去。
    場麵徹底亂了,喊聲越來越大,人們也相繼往裏擠,而且見一個人扔了水瓶,手裏有什麽就都往裏扔,恨不能當場踩死任思凡才解氣。
    雨傘,書包,打火機都扔過來,有的東西保鏢沒擋住,就砸在任思凡身上,但他咬著牙沒露出一點示弱的樣子。有散戶還拎著菜籃子,黃瓜、西紅柿、雞蛋全上,保鏢就像水果忍者,徒手連砍帶劈,卻仍有漏網之魚。
    他身上布滿了被砸的痕跡,菜幫子掛在頭上,雞蛋液從脖子流向胸口,黑色的西服變成了彩色,全身散發著一股腥氣。
    不低頭道歉的態度讓群眾憤怒值不降反升,任思凡變成了眾矢之的。
    離包圍的人群不遠處,有一個中年男子,身材微胖,手裏拿著個塑料袋,看上去與其他人無異,隻是戴著黑色的口罩和帽子,把臉遮住了。
    他慢慢向人群中間移動,腳步不緊不慢,手抓緊了塑料袋,透明袋子裏的東西呈現黃褐色、粘稠狀。那人蹭著進入了人群最外層,看著前方人群中心的任思凡。
    任思凡麵前的保鏢剛好被幾個人拉到彎腰屈背,露出了一個防護空檔,中年男子找準時機抬手一擲。
    “啊!”隻聽中年男子一聲嚎叫。
    原來是還沒扔出去,就被旁邊一高壯的年輕男子抓住了手腕往後掰,一下子蹲在了地上。對方剛好捏住了他的麻筋,手指一鬆勁兒,塑料袋就扣在了腦袋上。
    那英俊男子及時向後一退,讓出兩米遠。瞬間,一股惡臭襲來,周圍的人都聞見了異味,下意識回頭看,隻見一中年男人一頭一身不明黃褐色液體,目測應該是排泄物一類的。
    所有人退避三舍,有女性甚至叫出了聲。
    就在眾人注意力被轉移時,那英俊男子從一旁繞到任思凡麵前,抓起他的手腕就跑向停車場,連保鏢都沒反應過來,任其把保護目標帶走了。
    到了停車場任思凡用力甩開那人的手,可對方又鍥而不舍地拽住他,又甩開,又拽住,就這樣拉拉扯扯幾次。英俊男子罵了一句,矮下身把他往肩上一扛,任他再怎麽拍打都無濟於事了。
    那人拉開一輛公務車的車門,把任思凡往後坐上一摔,自己也跟著上了車,關上門後吩咐司機:
    “回研究院。”
    任思凡想下車,卻無奈司機按了兒童鎖,那人抓著他胳膊不放,他忍無可忍吼道:
    “放開我!你太臭了。”
    對方抓得更緊,他手腕子都出了紅印,又嗬斥道:
    “淩驛!”
    叫淩驛的年輕男人,一頭利落的短發,身著最普通的白襯衫和牛仔褲,透著一股剛走出校園的少年氣。但當下他卻橫眉冷對,吼道:
    “你是不是嫌恨你的人不夠多?!”
    任思凡在記者會上的表現簡直讓人懷疑他故意拉仇恨,尤其再被媒體掐頭去尾剪輯一下,徹底變成了民族罪人。
    車開動了,他喘著粗氣,紅著眼睛說道:“全世界人都恨我,我不在乎。”
    淩驛的手攥成了拳,小臂上青筋都爆了出來,看得出情緒極度氣憤,但仍保有一絲理智,低沉地說道:
    “對,你什麽都不在乎,12年的研究失敗了,你不在乎;有多少等著藥救命的患者,你不在乎;虧到傾家蕩產的股民,你不在乎。”
    出了地麵停車場,後麵追逐喊打的受害者們越落越遠,人影逐漸變小,直到喧囂聲不再,車駛上了高速路,往進城方向疾馳而去。
    外界的危機解除了,車裏的氣氛卻仍舊緊繃,淩驛眼裏布滿了血絲,與朝氣活力的外表格格不入,他的語氣甚至有些哽咽,說道:
    “你甚至不在乎我撞見你跟蘇岩上床,連句解釋都沒有,我簡直懷疑我們是不是在交往。你說過愛我,難道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幻覺?”
    “我還說過我研究出抗癌藥了,你也相信?”任思凡頭發絲還在往下滴雞蛋液,樣子狼狽不堪,他的情緒倒是不再激動,說道:“我說過的承諾多了,那一刻是真的想遵守,但有些事,我最後做不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愛我這件事做不到了?”淩驛一個意氣風發的大男孩,聲音都在發抖。
    任思凡感到他鬆了手勁兒,甩開他,說道:“從你在項目聽證會上,指認我未告知誌願者副作用的時候,咱們兩個之間就再也不存在愛了。”
    任思凡是臨床藥理學博士,在校研究期間就專門致力於藥品的研究,尤其是抗癌藥。
    癌症是醫學界一直在潛心研究卻難以攻克的眾病之王,每個人的身體裏都有癌細胞,觸發機製不明,抑製方法不明,它蘊藏了太多謎團,即使醫學已經發展到一部分心髒疾病都能治愈的階段,卻仍然不能精準地殺死癌細胞。
    大部分人認為得了癌症就被判了死刑,任思凡想,這是上帝在人類體內放下的一個彩蛋。細胞的無限分裂,偽裝、策反,都證明了它的存在比人類進化更加完美。
    任思凡雖然大部分時間泡在實驗室裏,但他骨子裏是個浪漫主義者,他相信人類的靈魂有21克,也相信癌症不是死亡而是永生。
    淩驛是他多年獨身生活唯一的調劑品,兩年前,這個高大帥氣的學弟來到漢炎的實驗室時還在讀博士,而他已經三十而立。
    第一次注意到淩驛,是某個周末的晚上,天色還未全暗下來,但晚風吹起已有些涼,他從辦公大樓出來,途徑旁邊獨立的醫療垃圾處理間時,看到了一個高壯的背影對著焚燒爐雙手合十微微點頭。
    焚燒爐顯示在工作,大概要燒20分鍾才能停下。
    “不用等了,會有保潔來收拾的。”任思凡駐足,還是忍不住說了話。
    淩驛睜開眼睛回頭,看到了平時說一不二的主任,略有些驚訝,說道:
    “好,我這就回家了。”
    這是周末,本來園區裏就沒什麽人,幾棵棗樹茂盛的葉子被晚風吹得沙沙作響,任思凡覺得他應該問一句,也就真問了出來:
    “你回家嗎?我送你。”
    淩驛沒有扭捏著說不用,而是大大方方走過來叫了聲“主任好”,然後跟著上了任思凡的電動車。
    “你家在哪?”任思凡係上安全帶問道。
    淩驛自然地坐在了副駕,說道:“離這不遠,在大學城附近。”
    任思凡在導航上輸入了地址,正要起步,淩驛感歎道:“這車的屏幕真大,全都靠屏幕中控,沒有其他按鍵了?”
    “嗯。”任思凡見他兩眼直放光,說道:“要不你試試?”
    淩驛使勁兒點點頭,男孩子對試車有非同一般的向往,兩人換了座位,淩驛一腳電門車就躥了出去。
    升降杆剛抬起來,門口保安隻感到一陣風“呼”地吹過,一個大型灰黑色物體從前閃過,他懷疑是有架飛機從眼前起飛了。
    任思凡從沒把這輛車開出推背感,隻聽淩驛道:“聽說電動車紅燈起步就沒輸過,我試試。”
    “?”還要怎麽試?!
    產業園位於城鄉結合部,基本上看不見車和人,隻有開著拖拉機賣水果的果農,淩驛可以用一騎絕塵來形容,果農一邊罵街一邊往地上呸嘴裏進的沙子。
    任思凡抓著胸前安全帶,問道:“你帶駕照了嗎?”
    “帶了。”淩驛騰出一隻手掏兜。
    任思凡趕緊說道:“沒事我就問問,你不用拿出來,你好好開車。”
    “行。”話音剛落,速度就飆到了150。
    任思凡有日子沒這麽刺激過了,本來工作一天很疲勞,現在飆精神了,就是到了地方特別想吐。
    淩驛停在路邊沒著急下車,問道:“主任,您要不留我這一起吃個晚飯?”
    任思凡看他像隻哈士奇,眨巴著細長的眼睛,期待和失望都是如此直白,以至於當下一點都不想吃晚飯,卻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淩驛的家在一棟老舊商品房的三層,兩梯八戶的格局,雖然不是村裏蓋的拉手房,但也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區。
    打開防盜門,任思凡的第一個感覺就是整潔,卻也沒什麽情調。房子空間不大,沒什麽多餘的東西,最醒目的就是餐桌上的咖啡機和茶幾上的遊戲機。
    “主任,煮飯來不及了,麵條能行嗎?”淩驛一進門換好拖鞋就進了廚房。
    任思凡把公文包放在了牆邊,脫了運動鞋,在衣架子下麵找了半天,發現就一雙拖鞋,在淩驛腳上。他走到廚房門口,問道:
    “還有拖……”
    “別,你不用幫忙。”淩驛抓著他兩條胳膊一旋轉,他就跟個陀螺似的轉了一百八十度,然後那隻大手扶著他後腰給他推了出去,又囑咐道:
    “你就在客廳坐著,玩會兒遊戲,等我半小時就行。”
    任思凡在門口站了片刻才走去客廳,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後腰還留有一絲淩驛的溫度。
    他其實很討厭身體接觸,或者說有人走入他的安全距離,就會讓他心生反感,但現在卻有一點點悸動。
    等淩驛端著兩個盤子從廚房出來,任思凡聞見了濃鬱的蕃茄味兒,侵蝕著味蕾,惡心勁兒過了,現在是真餓。
    本以為是兩碗雞蛋西紅柿麵,誰知道是那不勒斯意麵,淩驛襯衫袖子挽到了小臂,能看出衣服裏是結實的肌肉,汗從鬢角流下,他抬起胳膊蹭了蹭,說道:
    “主任,來趁熱吃。”
    任思凡走了過來,坐在桌前,淩驛遞給他一個叉子,餘光往下一看,問道:
    “你怎麽光著腳呢?”
    你也得有拖鞋啊,任思凡腹誹,“嗯,沒事。”
    淩驛兩步邁到玄關,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拖鞋,說道:“可能忘帶來了。”
    “別麻煩了。”任思凡擺擺手。
    哪有讓領導光腳的道理,淩驛脫下拖鞋,提到他腳邊,說道:
    “你穿我的。”
    倒也不必。
    任思凡還是穿上了,隻不過大得不止一點點,可能腳長跟身高是成正比的,淩驛比他就高了小一頭,確切說,是長寬高都算上,大了好幾號。
    “你在焚燒爐前麵幹嘛呢?”任思凡卷了一大坨麵塞進嘴裏,不得不說,這味道不光比外麵連鎖店的好多了,比市裏那家著名18寸披薩店也好得不止一點點,真是被搞科研耽誤的廚子。
    淩驛抽了張紙巾遞給他,說道:“我讓逝去的生命保佑我們研究成功。”
    任思凡沒想到這個年輕人不光有憐憫之心,還有些情懷,不免覺得他比外表成熟穩重。誰知淩驛笑了,說道:
    “我瞎說的,我就是讓他們好好安息,別來找我,我一人住有點怕。”
    一個高大壯說自己怕,實在太不可信。
    “你一直住這?”
    “沒,剛搬來不久,我家在市區,但離研究所太遠了,我又沒車,就租的這。”淩驛吃飯挺快,但很利索,沒怎麽見動靜,一盤麵基本上已經見底了,他繼續道:“每天坐幾站公交,或者騎個共享單車就到單位了。主任,你住哪?”
    “我住城裏。”任思凡說了一個區域,直線距離大概有二十公裏。
    淩驛睜大眼睛,說道:“這麽遠,怪不得你開電動車,這樣通勤成本還低點,每天往返要多久?”
    更像哈士奇了,任思凡簡直想上手胡擼淩驛的腦袋,理智讓他的想法停留在了腦中,沒有付諸行動,他擦了擦嘴,說道:
    “其實單程也就半個多小時,而且我跟早晚高峰是反著的,早上大部分車流進城,我出城,晚上大部分人出城,我進城,所以不太堵車。”
    淩驛吃飽了,把叉子放在盤子裏,說道:“那我就不留你了,還是早點回家,晚了我不放心。碗不用管,我來收拾就行。”
    倒是也沒想收拾,任思凡還是有點領導的小架子,但淩驛雖然嘴裏叫著“主任”,卻也沒把他當個外人,接觸起來反而沒什麽壓力,這也就是他會應邀來人家的理由。
    “今天謝謝你,明天見。”
    “你送我回家,我謝謝你才對。”淩驛把他送到門口,說道:“到家給我發個信息報平安。”
    怎麽的,我還得向你報告了?任思凡都沒意識到,跟淩驛在一起,他內心戲就狂多。
    這也許就是好感。
    而好感喚醒了任思凡的腎上腺素,讓他對這個比他小4歲的下屬,產生了濃厚的好奇心。
    淩驛很聰明,交給他的實驗完成度很高,有不懂的問題就會問組長或者問他,絕不扭捏,是一個直來直往、看上去不屑於搞心機的人。
    任思凡下班時如果碰上了他,就會順道帶他一程送回家,要是碰上周末,淩驛就邀請他上樓吃個晚飯。
    一來二去淩驛就更不把任思凡當領導了,吃完拉著他打遊戲。實況足球是特別容易上頭的遊戲,平均一局20來分鍾,要是輸了就特別不甘心,尤其大比分失利,就更是停不下來。
    實驗失敗沒讓任思凡失控,實況足球卻做到了。
    淩驛到了晚上8點就會催他回家,總說晚了不放心,但這天他相繼以4:0,5:0輸掉比賽,心裏就跟長了毛一樣,說什麽不肯走,皺著眉頭拉著淩驛再來一局。
    淩驛隻能陪著踢,踢到第五局都快10點了,他勸道:“你這不是球隊問題,是水平問題,你多練練,說不定能贏我。”
    “以前沒輸這麽多,我最近退步了?”其實讓出一兩個球,也不是不能忍,這種大懸殊比分實在太難受。
    淩驛又進了個球,這局結束,比分依舊是5:0,他聳聳肩說道:“以前不熟,沒好意思使勁兒踢你。”
    “那你怎麽現在好意思了?”
    “這不是熟了嗎。”
    任思凡把手柄往淩驛身上一扔,反問道:“誰跟你熟了?”
    淩驛把他撲倒在沙發上咯吱他,人高馬大壓過來,他就動彈不了了,隻能像隻羊一樣任人宰割。
    任思凡最是怕癢,笑岔了氣,求饒道:“熟,跟你熟!”
    淩驛停了手,但仍舊用身體緊貼著他,意有所指道:“那你想再熟點兒嗎?”
    後來任思凡就熟了。
    跟蒸過的螃蟹大蝦一樣紅,淩驛年輕、體力好,等他再醒來,已經是淩晨四點。他睜眼發現躺在了臥室的床上,想偷偷穿上衣服走人,但下半身的疲勞讓他使不上力,撐起來一瞬又倒下去。
    微小的動作驚動了枕邊人,淩驛雖然還在睡夢中,卻下意識一把撈他在懷中,他就再也動彈不得。
    這懷抱太過安全、溫暖,任思凡又堅持不住睡了過去,直到大太陽從窗外照進來,灑在了他赤裸白皙的脊背上。
    “醒了?我給你倒了杯牛奶,烤了麵包,去吃點兒?”淩驛脖子上掛著浴巾剛從浴室出來,隻穿了一條家居褲,他剛洗過澡,頭上還有些滴水。
    “我就喝點兒……”任思凡縮在被子裏,想說牛奶就行,話說一半就看見淩驛轉身拉開衣櫃找上衣,後背上六七道又長又深的抓痕,臉“嘭”一下就紅了。
    淩驛貼心地把早餐端到床上,任思凡潦草吃了幾口就想走,太尷尬,領導的威嚴全沒了,說道:
    “我要回家看一份臨床報告,這就得走。”
    “你是說諾瑞醫院的那個叫杜鑫的臨床誌願者報告?”淩驛套上了t恤,說道:“聽說一期靶向定位很成功?”
    “嗯,我也聽說抑製結果很好。”任思凡連澡都不想在這洗了,在淩驛極為自然的幫助下穿好了衣服,說道:“下周要忙了,我們得給出第二期的用藥意見。”
    淩驛想讓他多歇會兒再走,遭到了回絕,但淩驛還是送他到車裏,都開出老遠了,從後視鏡看還站在那目送他。
    一路飆車,任思凡腦子裏全是昨夜瘋狂的片段,做了多少不堪入目的姿勢,喊了多少不堪入耳的話語,簡直不敢回想。
    混混沌沌地總算到了家,開了指紋鎖,進了玄關靠在大門上,覺得一切都那麽不真實,他居然跟下屬發生了關係,
    他深呼幾口氣,走進客廳,卻看見一個高大又威嚴的男人已經坐在了沙發中間,
    任思凡嚇了一跳,但瞬間就反應過來,說道:“你下次沒經我允許能不能不要私自闖進來。”
    那男人起身踱步到他身前,彎下腰低著頭,唇齒湊近他耳朵下麵一點,聞了聞。氣息吐在他脖子上,沒有跟淩驛那種心癢癢的衝動,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隻聽對方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你身上有別的男人的味道。”
    任思凡瞳孔一下縮小,用力推開了對方,說道:“蘇岩,你離我遠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