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愛不摧！
    葉書冉端著咖啡站在窗前，嫋嫋的咖啡香縈繞在鼻息間。她使勁兒想自己原來是怎麽打發一個人的時光的，現在隻要一閑下來，就會很想何摧。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簡直是不可救藥了，因為她竟然覺得在想他的時候，一個人的呼吸都是寂寞的。於是，她經常會泡一杯咖啡、一杯茶，端著，聞著聞著，就走了神。
    熱熱鬧鬧的年過去了，萬籟俱靜。天，晴晴的。上一場雪，還是跟爸爸說好留一片不要清理掉，如今眼前才有這一方雪景，上麵零星散落著鞭炮的紅衣紙屑。目光移至及膝高荷花池前，葉書冉歎息一聲。今年再看不到這滿池搖曳的荷花了。爸媽終於決定把這裏賣掉，住到樓群裏去。這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是爺爺在世的時候建起來的，隻不過還沒等住進來，爺爺就胃癌去世了。她見過爸爸給窗戶刷油漆的時候淚流滿麵，所以即便後來多次單位分房，爸爸都沒要，家人一直住在這裏。春花秋實、夏荷冬雪，仿佛一種守候，好舍不得。
    電話響。葉書冉把杯子放在窗台上準備去接，剛轉了身又回身把杯子拿走。她可怕忘了收好，媽又念叨她長前手不長後手。
    “你好。”葉書冉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清了清嗓子，方覺得已經有幾個小時沒有從自己嗓子裏發出一點兒聲音了。
    “葉書冉，你能不能備一呼機？你若不在家，哪兒找你去？”那邊的口氣倒不似抱怨。
    葉書冉笑了，說“你這不找到我了？何苦來備那個東西，別人一個‘請速回電話’我就得到處找電話。”
    “你恨不得不想被人打擾的時候，全世界都找不到你！出來吧，去買火車票，後天回學校。”
    “蘇英偉，我沒想後天回學校。”葉書冉皺眉，手指繞在電話線上，又鬆開。
    “葉書冉，後天16號了。畢業前最後一個假期，留幾天和同學相處一下不好嗎？而且，我還可以當勞力，幫你拿一部分行李。”蘇英偉依舊那麽有耐心。
    葉書冉想了想，說“好，火車站見。”她總是感覺，如果回到學校，她跟何摧的距離就會近一些，起碼可以肆無忌憚地在人前通電話。
    蘇英偉說“不必，我15分鍾後到你家門口，你出來就行。”
    出門的時候黑子在窩裏懶懶地往這邊望了一眼，葉書冉頭皮一緊，貼著牆根兒走出大門。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打記事起家裏就沒斷了養狗，黃的叫虎子，黑的叫黑子，怎麽自己對狗還懼怕成這樣，哪怕自己家的都不行？她問過家人，自己不記事兒的時候是不是被狗咬過？他們說“你是家裏唯一沒被狗咬過的。”
    蘇英偉站在門前的一輛出租車旁，穿著酷黑的羽絨服。葉書冉一下子想起來“他家是爆發戶嗎”那句評價。其實，他是個長相整齊的男孩子，個子也高高的，有東北男孩子的大氣豪爽，說細致的時候也真是細致。再說初中就會做飯的男生，以後該多顧家啊。怎麽徐淼就不待見他呢？
    這麽想著就走到車前了。葉書冉忽覺一隻大手在眼前晃了晃，一抬手格開，斜了似笑非笑的蘇英偉一眼。
    蘇英偉說“怎麽那麽入神地看著我？想入非非？”
    葉書冉拉開車門，對他說“腹誹。”
    蘇英偉“哧”地一聲笑了。
    車站的人還真不少。這年節和假期的返潮混合在一起，票也真不好買。蘇英偉讓葉書冉去大廳等他，不必在外麵陪他挨凍。葉書冉什麽也沒說，一直站在他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待到買完票，還真是冷個透。把票塞進錢包，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臉。葉書啟知道自己出來排隊買票，準說“自找的”。
    可是葉書冉想的是，她在蘇英偉姑姑相親的時候“搶親”，他一直都沒說什麽。他等到合適的時機來興師問罪，她也得接招啊。這算不算何摧扔給她的又一個爛攤子？
    跟著蘇英偉來到出租車等候區，葉舒然說“你過年多得了壓歲錢？這麽奢侈？”蘇英偉沒說什麽，拉開車門把她推了進去，自己也跟著坐在後座，對司機說“馬迭爾後街”。
    葉書冉有點小興奮，問“去吃冰糕嗎？”哎，想著後天要回學校，怎麽樣這馬迭爾的冰糕也要再吃一次的。
    蘇英偉橫了她一眼，說“大冷天的，你想吃？”不過，他見葉書冉忽而顯露的孩子氣，摸摸鼻尖兒，偷偷地笑了。
    葉書冉不客氣地回了他一個白眼，“不吃冰糕去馬迭爾幹嘛？你該幹嘛幹嘛去，我不奉陪。”
    蘇英偉懶洋洋地靠在後座靠背上，說“吃就吃唄，吃什麽不一樣呢。”
    可是到了中央大街，她發現今天跟往常不一樣，街上成了花海。她傻乎乎地問了句“今兒是正月十五？”
    “傻啊，正月十五提溜燈籠，不是捧著花。”
    也是，她這問題問得是夠傻。她看了看周圍，賣花的，手裏拿花的，商店寫著攜女士用餐，贈送俄羅斯巧克力。她忽地想起來今兒是情人節，還是清雪的生日。清雪前日提過，生日的時候讓她出來聚一下。她應下來了，說“好啊，到哪兒聚你叫我一聲就行了。”清雪也沒再提起說在哪兒聚，她就渾渾噩噩地給忘了！早先她覺得忘就忘了，頂多被她嘮叨那麽一句，然後再補個禮物了事。可是如今，倆人的關係不是微妙了一步嘛，她是何摧的弟弟的女朋友，而自己不是她男朋友的大哥的女朋友嘛。
    葉書冉也顧不上吃冰糕了，站在街當中跟蘇英偉說“你找我沒別的事兒吧？”
    蘇英偉一揚眉，反問“能有什麽事兒？”
    葉書冉想，不管是不是興師問罪來的，現在她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了。“那就好。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是一個朋友的生日，還沒買禮物呢。那咱們分道揚鑣，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這時一個賣花的小夥子——你看我們這兒賣花小夥兒都這麽帥——走過來插了句讓葉書冉樂噴的話“嗨嗨，哥們兒，情人節你女朋友跟你說分道揚鑣呢！還不趕緊地，買花啊！”
    葉書冉笑著擺手。蘇英偉當真從小夥子手裏抽了朵花出來，說“行，我也讓她考慮考慮我。”
    葉書冉說“別犯神經了，我有事兒呢，不跟你耽誤了。”
    蘇英偉嚴肅地看著她，說“我就這麽沒有市場嗎？”
    葉書冉笑得燦爛極了，說“我相信你有市場。而且物美價廉、童叟無欺。”
    蘇英偉頭往前湊了一下，葉書冉往後躲了一下,還笑著，就聽蘇英偉說“你也考慮考慮我唄。”
    葉書冉點了點頭，說“好，我會考慮把你賣個好價錢。”
    蘇英偉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然後把花還給賣花小夥子，說“你看見沒，她說把我賣個好價錢呢。沒戲！”
    小夥子幽默地說了句“您節哀。”然後又去尋找下一對兒手裏沒花的男女。
    “蘇英偉，你要是真沒什麽事兒的話，我是真有事兒。”
    “那我陪你辦事兒吧。我也就是想吃馬迭爾，順便帶回去一箱冰棍兒。”
    葉書冉說“你當真沒有話要說？”
    “我說了，你不是都拒絕我了嗎。”
    葉書冉會當真才見鬼。“那我去給朋友買生日禮物。”
    略想買什麽禮物，進了商場直奔伊泰蓮娜專櫃，趴在櫃台上瞄了幾眼，跟售貨員指了幾款胸針，最後選了一款孔雀的。
    蘇英偉真是佩服她，買東西做決定特迅速，本來他都做好了準備，要陪著她轉上一會兒，再陪她猶豫一會兒的。她們女孩子買東西不都是千挑萬選試了不買的嗎？
    “你這人挺低調的。”
    “嗯？什麽意思？”
    “你看你讓售貨員拿了3隻孔雀的，2朵花的，比來比去選了個沒開屏的孔雀，這不是低調嘛。”
    “也許。低調是一種美德。我去打個電話。”葉書冉轉到服務台，給清雪打電話。哎，撥的是何摧家裏的電話，總沒那麽坦蕩。
    何韌接的，一聽是葉書冉，便說“上午給你打電話，家裏沒人，清雪正抱怨呢，說你把她生日給忘了。過來吃生日蛋糕吧！”
    葉書冉心裏咚咚直跳，去他家裏啊？
    “你們不是說出來聚的嗎，怎麽又去家裏了？”
    “在家裏聚一下，吃蛋糕。今天不是情人節嗎，大家都有節目，不宜打擾。嘿嘿，你又一個人過節吧？”
    葉書冉歎了口氣，終於想起來今兒還是情人節。她可不是要一個人過嘛，那個有資格陪她過節的人遠在千裏之外呢。他們倆的第一個情人節呢。他是不過呢，還是忘了呢，還是……無所謂呢？
    “好吧，那我現在過去。”
    葉書冉跟蘇英偉說自己要去給朋友過生日，兩個人不順路，因此就在這兒作別。
    蘇英偉說“行，你玩兒你的，咱們後天火車上見。要是喝了酒呢……我願意隨傳隨到，管接管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