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虞禾然身邊再沒有誰提起過林致，反而是她自己無法釋懷。

    她非常混亂，一邊告訴自己一切隻是一場奇怪又可愛的夢，是夢就有醒來的一日，該回歸正軌，一邊又覺得這件事太過獨特，沒有那麽簡單，不該就這樣結束。

    要說她為何如此糾結，是因為這件事本身還是因為林致，她也說不清。

    在她弄清楚自己的心意前，她不想相親，而一旦回父母家，肯定會被催促，於是，她在除夕當天才回了父母家。

    沒想到的是，她陪母親去商場買東西，竟然遇到了大表姨和大表姨父。大表姨是虞禾然外婆的姐姐的女兒，逢年過節才會見麵，今天真是巧。

    然後，她就又被催婚了。

    “禾然回來啦？”大表姨穿著紫紅色的大衣，帶著紅色的圍巾，再拎一橙色的包，看起來喜氣洋洋，“最近身體還好吧？工作順利吧？”

    大表姨退休前是中學教師，習慣在進入主題前先做鋪墊，因此虞禾然知道她將麵臨什麽，努力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都好，謝謝大表姨關心。”

    “你看起來比去年瘦了點，年輕人千萬別一味追求瘦，健康才最重要。”大表姨語重心長。

    “嗯，我知道。”虞禾然根本不敢多說，就怕大表姨借機引出相親的話題。

    “禾然感情方麵怎麽樣啊？現在還單身嗎？”大表姨笑了笑，“小年輕們常說戀愛能把人養胖，幸福胖，胖點好。”

    來了來了，還是來了，果然逃不掉，虞禾然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僵硬：“最近工作忙，其他的事沒時間考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托辭，防禦力非常低。

    “然然今年確實特別忙。”虞母突然開了口，“我也覺得她瘦了，過年期間必須讓她好好休息，我給她多弄些好吃的補一補。”

    虞禾然鬆了口氣，幸好她媽沒加入催婚大軍。

    “禾然你看你媽多愛你，你要讓她早點抱孫子啊。”大表姨目標明確，怎麽都能繞回主題，“我前段時間給你媽說過的那個小張，你媽挺滿意的，你要不要去見見？正好過年他也回來了，過幾天給你們兩人安排見個麵？”

    一些長輩真的非常熱衷於給小輩介紹對象，仿佛介紹成一對她就多了一份功勳。

    網上倒是有很多對付催婚親戚的辦法，好玩又解氣，但根本不實用，除非準備搬離地球。

    “謝謝大表姨，我暫時不想相親。”虞禾然還是用了最樸實的話語拒絕。

    “禾然怎麽突然不想相親了？”大表姨眼中帶著打量，“不會是自己談了男朋友吧？大表姨是過來人，有些經驗你必須要聽。談男朋友可得知根知底，家裏人給你介紹的準沒錯，有時候你自己看的，隻能看到表麵，被愛情沖昏頭腦的時候開心，但談婚論嫁的時候問題就全都出來了。”

    “沒有沒有，我真的隻是不想相親。”虞禾然擺擺手，她想逃離此處，“我……我去趟洗手間。”她也確實這麽做了。

    “去吧。”虞母看出女兒的尷尬，幫著打圓場，跟虞禾然的大表姨聊起對方孩子的近況。

    逃離的虞禾然沒有去洗手間，走去了更遠處的超市裏。

    她本來是想著超市裏人多，她隨便逛逛打發時間也不會引人注目。不料，她經過零食陳列區時被跑過的人給撞了一下，心不在焉的她沒能站穩，撞倒了旁邊壘起來的盒裝海苔。

    不想引人注意卻變成萬衆矚目，虞禾然欲哭無淚。

    “姐姐你沒事吧。”居然有人上前關心，看起來是個十六七歲的女生

    “沒事，謝謝。”虞禾然沖著女生笑了笑，然後把目光放在撒了一地的零食上，她趕緊撿零食。除了剛才關心她的女生，還有另外兩個人也跟著幫忙撿。

    這時，超市的工作人員跑了過來。

    “不好意思，麻煩檢查下哪些損壞了，我會賠償的。”虞禾然一臉歉意。

    “是有個跑過去的人撞了這個姐姐，她才不小心撞倒這些東西的。”女生解釋道，“我剛才就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

    “沒關係沒關係，人沒受傷就是好事。”工作人員和藹可親，“海苔落地上摔不壞，我們重新擺一擺就行。”

    “我來擺吧，你們也挺忙的。”虞禾然記得海苔隻是壘起來，幸虧沒擺什麽特殊樣式，不然還麻煩了。

    工作人員仍然耐心地幫著擺放。盒裝海苔體積大，看起來撒了一地，但其實數量沒有太多，幾個人一起，不一會兒就擺好了。

    “該調監控把撞人的人找出來！”女生很不服氣，打抱不平，“在超市裏麵跑什麽跑！”

    “沒關係，對方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反正沒出什麽大事。”虞禾然隻想快點離開。此時她才看清幫忙的除了女生還有兩個男性，一個二十歲左右，看起來還是學生，一個是二十多歲，更成熟，估計是一起來買年貨的一家人。

    “謝謝你們幫忙。”虞禾然再次向三人道謝。

    “哎！禾然你怎麽在超市裏啊？”大表姨的聲音驟然響起，“嘿，小張你也在啊，這麽巧？”

    “範姨好。”成熟男子跟大表姨打招呼，“弟弟妹妹來買零食，我陪他們。”

    “哎喲，真的是緣分啊！”大表姨喜笑顏開，指著虞禾然介紹，“這就是小虞。太巧了，你們兩人居然自己遇上了，簡直緣從天降！”

    虞禾然忽然覺得麵前的小張和林致有點像。但是，下一刻，她卻想不起林致長什麽樣了！她明明見過林致原本的模樣，可是腦海裏隻能想起毛茸茸模樣的林致，想不起林致真實的人類模樣。

    她慌了，心慌意亂，惴惴不安，她害怕她會就這樣忘記真正的林致。

    如果真實的林致消失，那毛茸茸林致也會逐漸變成普通毛茸茸，林致這個人將徹底退出她的生活。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點急事要處理，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虞禾然匆匆離開，她走得非常急，小跑著離開，大表姨都沒來得及再說什麽。

    虞禾然離開超市後跑到了無人的樓梯間，她焦急地拿出手機翻找跟林致有關的所有照片。

    她翻了許久，看到了大熊貓、龍貓、小熊貓和獅子的照片，還有視頻時截圖的邊牧、卡皮巴拉，可惜，她無法透過這些毛茸茸看到林致真實的模樣。

    她想不起他真實的模樣，她看不到他真實的模樣。

    該怎麽辦？

    手機突然響了，是虞母。

    虞母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沒等到虞禾然，便去了最近的洗手間找人，結果也沒找到，所以打來電話。

    接完電話，虞禾然離開了樓梯間，在洗手間附近跟虞母彙合。

    虞母看出虞禾然狀態不太好，於是說也沒什麽好買的，帶著虞禾然回了家。

    回家後虞禾然將自己關在房間裏，她趴臥在床上，拿著手機翻看和林致的聊天記錄。

    兩人的聊天很簡單，要麽是跟毛茸茸有關的事，要麽是些瑣碎日常，還有很多是視頻聊天。每次聊天的時間可能並不長，但聊天頻率高得嚇人，有一段時間幾乎天天聊。

    看似是兩人在討論虞禾然看林致是毛茸茸的原因，但實際……

    說不清，不過肯定不簡單。

    虞禾然反複翻看聊天記錄，翻著翻著有些累，不知不覺趴在床上睡著了。

    窗外，好像在下雪。

    ……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讓虞禾然醒來。

    “然然，姑媽來了。”虞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虞禾然稀裏糊塗地從床上爬起來：“來了——”

    一打開臥室的門，一個白色的小不點兒躥了過來，擡起前腿就往虞禾然腿上撲。

    “豆包！”虞禾然驚喜地彎腰抱起地上的小比熊，一邊用手摸摸，一邊用臉貼貼，“好久沒看到你了，你又變可愛了！”

    虞禾然抱到豆包就不想放，毛茸茸的實在太治愈，當然她也沒忘跟姑媽打招呼：“姑媽過年好！”

    “然然回來啦！”姑媽笑容滿麵，“姑媽就是路過順便來看看，你跟豆包玩，不用管姑媽。”

    “那我抱豆包回臥室了？”虞禾然喜上眉梢。

    “去吧去吧。”

    豆包性格特別溫順，被抱著時很乖巧，前肢搭在虞禾然肩頭，微張著嘴巴，像在微笑。

    虞禾然抱著豆包走到臥室的窗邊坐下。窗外的天已經開始漸漸變黑，這時虞禾然才意識到可能是媽媽發現她心情不好，知道她喜歡狗狗，所以麻煩姑媽帶豆包來一趟。

    可憐天下父母心。

    不行，大過年的，她必須要開心起來！不能讓家裏人擔心！

    真正的毛茸茸就在眼前，吸！狂吸！rua！狂rua！

    虞禾然將自己的臉瞄準豆包的頭，往下一埋，鼻子抵在毛茸茸之間，猛吸一口。

    啊！是小狗獨有的臭香臭香的味道，好上頭！再猛一口，啊！是溫暖安心的感覺。

    接著用手摸摸頭，再親一下，最後緊緊抱在懷中。

    虞禾然腦海中突然閃過她抱著邊牧模樣的林致猛吸的畫麵，頓時臉一陣紅。

    “什麽鬼！”虞禾然嚇得叫出聲，懷裏的豆包被她嚇了一跳，她趕緊摸摸豆包安慰，“哦，乖乖，抱歉抱歉，嚇到你了。是我不好，不怕不怕哦。”

    剛說完，虞禾然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她跟毛茸茸說話時會情不自禁用夾子音，那她跟毛茸茸模樣的林致說話時……不會有些時候也是夾子音吧？

    天吶！好奇怪！好丟臉！好做作！好惡心！

    她在林致眼中到底是個什麽鬼樣子？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正好兩人現在沒什麽聯係，直接斷了聯係吧，這樣她的黑歷史也能徹底成為過去。

    ……

    其實，林致跟豆包這個真正的毛茸茸還是很不一樣的。

    林致會說話，可以很好地交流溝通，林致可以跟她一起去各種地方，她不想開車的話對方還可以開車，林致能做很多毛茸茸做不到的事，甚至說要做飯給她吃……

    總之，林致隻是外表是毛茸茸，實際確確實實是個人，貨真價實的人。

    對了，林致還欠她一頓飯呢！說好要做飯給她吃的！

    要不……找個機會聯係聯係？

    虞禾然忽地就心癢癢，可又有些害怕。她看向豆包：“豆包，你說我聯不聯係他？如果你‘汪’一聲，我就聯……”

    “汪——”豆包清脆一聲叫。

    “你居然叫了！”虞禾然把臉埋進豆包的胸膛，“啊……你怎麽叫這麽果斷，如果我也能果斷點就好了。”

    雖然豆包叫了，但虞禾然還是沒能立即聯係林致。直到豆包跟著姑媽離開，她依然在糾結聯不聯係？如何聯係？

    總不能跟林致說，她問狗狗聯不聯係，狗狗說聯係，於是她就聯係了吧？

    或者，根據與林致的聊天記錄中的上一條消息，說自己有空了，所以聯係？

    唉，算了，快一個月了才有空，太沒誠意了。

    那怎麽辦呢？該找個什麽借口聯係啊？

    虞禾然吃年夜飯的時候依然在思考。吃完飯，她窩在沙發上邊陪爸媽看春晚，邊亂翻手機想辦法。

    突然，她看到了別人發給她的群發祝福消息。

    對啊，她可以假裝群發消息，實則隻給林致一個人發呀！今天是除夕，零點群發新年快樂無比正常，而且零點的時候e國正好是白天，不會打擾到林致。

    給林致的“群發”消息她斟酌了許久，刪刪改改，最後複製了一條最常見的。

    計劃好後虞禾然就開始期待新年的來臨。全心全意地等待，任何事都不能妨礙她。

    還剩三個小時。

    還剩兩個小時。

    還剩一個小時。

    還剩十分鐘。

    還剩一分鐘。

    倒數10秒：10、9、8、7、6、5、4、3、2、1，發送！

    虞禾然雙手握著手機，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心裏激動而緊張，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

    三秒鐘後，她收到了林致回複的消息：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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