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章 鬼老驢靈台伏甲 梨太監密道交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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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遺錄!
梨太監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了拾遺穀。
他在空中飛舞的姿態似乎比坤藏和陰之葭還要嫻熟,幾番沉浮之後,便氣定神閑地站在了穀底。
梨太監根本沒有去看那塊寫有阡風陌道的石碑,也完全沒有去考慮走東邊還是西邊的問題。
他一抬足,像飛仙一般淩空躍起,在崖壁上輕輕幾個起落,徑直來到轉生靈台麵前。
這塊過於斧鑿的石頭,如今成為拾遺穀的唯一破綻。
張愁和墨嵐離開之後,塌陷的靈台六角巨石並未還原,千斤巨石不再成為阻路的屏障,一條深幽的甬道在黿液退去之後,如今明明白白地呈現在梨太監的麵前。
誰能想到,千載不遇的河圖洗脈,隻不過是一個用來騙開千斤巨石屏障的局。
梨太監不禁有些得意起來,張愁這枚棋子,真是完美地發揮了作用。想起當年張愁金殿落榜,墮入江湖,又被自己慧眼相中的種種經過,梨太監想,以後還是把更多的真相告訴張愁好了,此人的確是福將。
不過,想起張愁支支吾吾送給墨嵐的那塊玉,梨太監又隨即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張愁還是不夠絕情,曆盡磨難之後,居然還是書生意氣。
那塊玉,豈是黃雀後手那麽簡單。
梨太監一邊隨意思索並裁決著他人的命運,一邊邁步向甬道幽深處走去。
甬道斜斜向下,並不規整,也不太曲折。牆壁上殘留著黿液的氣息,但並沒有黿液的本體。比較奇特的是,一些巨大的植物根莖和藤蔓裸露在外,雖然擁有駭人的體魄,但明顯已經枯萎死去。
梨太監的目光在這巨大植物的遺骸上停留了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仿佛極為遺憾錯過了什麽機緣,然後繼續往裏走去。
但是,他不再是閑庭信步的樣子,而是盡量放輕步伐,把自身的輕身功夫發揮到極致,似乎腳底挨著地麵都成為了一種罪過。
他害怕“吵醒”黿液。
梨太監,仿佛對於黿液有種天生的懼怕。
終於,他走過了那條甬道,來到地底一處開闊的空間中。
那是一個十幾丈內徑的洞穴,洞壁泛著暗紅的光芒,照亮了洞內一切。
梨太監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對於平安邁過甬道而沒有驚動黿液,已經是極大的勝利。
而他一路行來,的確是盡全力施為輕功,似乎也成為極大的負擔,原本老邁的臉上浮出滴滴汗珠,麵色也略顯蒼白。
梨太監又往洞穴中央走了幾步,俯下身去。那裏有一汪泉眼,裏麵紅色透明的泉水正在咕咚咕咚的翻滾,蓬勃的生命力散發出微腥苦澀的氣味。
這是苦水之源。
梨太監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放到舌頭上,本來苦澀的味道,卻如同沁人心脾的甘甜,甜得他渾身發抖。
誰能想到,當初張愁竟是從這苦水的源頭被河圖洗脈送出來的?
梨太監小心翼翼地靠近泉眼,伸手在泉眼附近的地麵紅土上摸了摸,又拍了拍,終於在一處地表發出了空洞的聲音,他露出了笑容。
梨太監運起右掌,就要全力向那處空洞的地麵拍落,洞穴的暗處卻有人說話了“終於來了啊?”
伴隨話音,那人已經化作一團黑影殺了出來,兩道寒光在暗紅的空間中一閃即逝,分取梨太監胸口和麵門兩大要害。
梨太監反應如電,同時伸出左右兩手的食中二指,分別鉗住兩道寒光,卻是兩柄狹長的輕鋼劍。
“獠牙雙劍!你居然可以獠牙合璧!”梨太監死死鉗住兩把劍,眼中已經流露出巨大的恐懼和震駭。
“有點份量,也還識貨!”那人怪笑一聲,猛然抽劍,往後一躍。
梨太監雖然武功高絕,但暗夜中還是打了折扣。見來人自動後撤,便想先拉開距離,以靜製動。因此,他也隨之放鬆二指,任那人撤劍。
誰知,那人的劍上居然在平滑的側麵生有倒鉤,借著撤劍的動作,在梨太監手指上拉出細細的傷口。
幾滴鮮血落下,傷口突然變色。借著洞中暗紅的光,梨太監看到一抹深重的黑漬開始在皮下蔓延,順著雙手經脈向蛇行一般飛速向心口奔襲而去,一瞬間就布滿了雙臂。
“枯藤之毒……”劇毒攻心,梨太監雖然瞬間就看出了究竟,但卻一籌莫展,隻能運起內息往雙手逆推,暫緩毒性擴散。
“嘿嘿,你這老閹貨,居然還認識枯藤之毒?”那人收了雙劍,從暗影裏走了出來。他腳步蹣跚,竟是個嘴歪眼斜、羅圈跛腳的駝背。他打著赤腳,身上的衣衫怕是從穿上就沒有脫下來換洗過,襤褸得連補丁都沒有一個,全是大大小小的破洞。
這個奇醜的駝背走到近處,怪笑著看了看梨太監“你這人,可不是一般人。”
梨太監緊閉雙唇,全身力氣都用在和枯藤毒抗爭上,根本無暇理會駝背的話。
“前幾天,也來了個外人,居然被河圖洗了脈,送來了這裏。我本想殺了他,卻又被大族長手下那個好管閑事的傻妮子給救走了。”駝背怪人,用一雙醜陋渾濁的眼睛盯著梨太監,“那個被洗脈的人,是你們送進來的吧?”
梨太監還是閉目不答。
“你們可真是下了不少本錢啊。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這麽一個水神共工血脈的人,那得花多大功夫?還真是吃得太飽啊……”怪人一臉的不屑與調侃。
提到共工血脈,梨太監終於睜眼瞪了怪人一下。
“你不要以為我說話多就是給了你機會,枯藤之毒天下之冠,你已經死定了。毒發攻心,萬蟲蝕骨,痛不可當,要足足三個時辰才會死去……”怪人抽出雙劍,把鋒刃放到舌尖,遊走的舌頭在劇毒的倒鉤之間滑過,跳著華麗的死亡舞蹈。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入穀秘密的?拾遺穀中誰是你們的內應?說出來,我就給你個痛快。”怪人把歪斜的眼睛圓睜開來,目光挖掘著梨太監心中的隱秘。
此時,梨太監已經屈從於命運,放棄了抵抗,任由天下第一的劇毒沿著經脈攻向心髒。
他心有不甘地歎道“用共工血脈的後人騙開轉生靈台,已經是能做的極致……”
“不止於此吧,鱉靈後裔的出現,枯藤之死,恐怕也跟你們脫不了幹係……”怪人話音未落,已經手起劍落,“唰”的一聲,梨太監的左臂齊肩削落,一股黑血如噴泉激射而出,灑了滿地。
梨太監此刻終於明白,眼前這個怪人絕不是心慈手軟、掉以輕心的話嘮,而是最擅長玩弄和折磨人心的魔鬼。
“不錯……枯藤的根,確實是有人斬斷的;那鱉靈後裔,也是我們安排的……”梨太監這話,就等於是承認了穀中有內奸。
“若不是枯藤已死,由它盤踞在甬道和地層之中,你們即便騙開了靈台甬道,躲開了黿液噬人,又哪裏敢邁進一步?若不是鱉靈後裔入穀,冬陽玉那老東西又怎會自甘反噬,弄得穀裏群龍無首,給你們這幫孫子可趁之機?害得吠牙我這老骨頭常年苦守在此,寸步不離?”
這個駝背怪人,自然就是鬼族族長,就是連魂園聚會都未參加的那頭老倔驢。
然而,這頭老倔驢醜陋外表下卻強自壓抑著一顆幾乎要跳出來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