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張丕旦邀功回師軍 韓德讓醉酒留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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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契丹蕭太後!
    蕭思溫不得不舍舟而行,到了固安,守將李在欽接入城內,方坐定,探子來報,周軍先鋒張藏英殺來了,眾人大駭。蕭思溫忙令守將退敵。守將麵麵相覷,無人敢出城迎敵。蕭思溫怒問,為何無人迎戰。
    偏將蕭佛奴說“那張藏英實在厲害,有萬夫不當之勇,瓦橋關一戰槍挑鞭打,殺遼將三十餘人,無人敢敵。”
    蕭思溫怒道“本留守不相信他有三頭六臂,你即刻領兵出城迎戰,拿下張藏英,我為你記頭功。”
    蕭佛奴嚇得臉色煞白,硬著頭皮出城,不到片刻,潰兵回報,蕭佛奴死於張藏英槍下。眾人大驚,不敢吱聲。
    蕭思溫大怒“大敵當前,畏縮不前,都是白吃皇糧的蠹蟲。”
    當下,李在欽拱手道“末將前往退敵。”
    李在欽是一位久經沙場的老將,威震三關,名噪一時。蕭思溫見他請纓,欣然允諾,執其手說“將軍出城,必定凱旋而歸,我在此敬候佳音。”
    李在欽出城不久,探馬來報李在欽被張藏英殺了,蕭思溫驚駭容改,但聽見城外喊聲大起,似有天崩地裂之勢,蕭思溫兩股戰戰,出不得聲。耶律斜軫道“大人若相信我就讓我出城退敵。”
    蕭思溫若遇到救星似地,忙不迭答應。
    耶律斜軫扭頭往城外走,韓德讓追過來喊“二哥你的兵器呢?”
    耶律斜軫說“我沒帶兵器,出去時,遇到士兵,隨便那個什麽東西就行了,又不是叫花子,非要帶根棍子不可。”
    韓德讓說“那怎麽行?把我的槍給你。”
    耶律斜軫接過鐵槍,衝出城去,蕭思溫暗令心腹收拾行李,隨時待命保護家眷逃出城去。自己則攜眾將上城牆觀戰。耶律斜軫出城正遇上張藏英,二人一接戰,便攪成一團,但見人影幢幢,寒光飄飄,喊聲雷鳴,不十回合,耶律斜軫一槍刺張藏英於馬下,周軍見了哄地四散逃竄,耶律斜軫率軍追趕了十餘裏方回。
    蕭思溫接入城內,稱讚耶律斜軫神勇無比。
    韓德讓也興奮道“二哥的槍法真是神出鬼沒,精準獨到,霜飛雪舞,看得眼花繚亂。”
    耶律斜軫說“要論槍法楊家槍最精純,以後有空我們一起切磋。啊,先不說這些,適才抓到幾個周卒,說,此乃周軍先頭部隊,周帥李重進隨後便到。倘若周軍大至,固安不能守。請大人速速出城,回南京大營,以圖固守反擊。”
    蕭思溫連忙稱是,遂棄城而走。不到二個時辰李重進占了固安。又過了兩個時辰,蕭思溫終於回到南京大營,眾將接入大帳之內,商議退兵之策。耶律斜軫前來告辭,蕭思溫以先生呼之,苦留不放,韓德讓也在一旁相央。耶律斜軫隻得留下來,說“我留在這裏隻為兄弟之情,非為戰爭,出兵打仗一概與我無關。”
    蕭思溫連說“不敢勞煩先生。”
    話雖如此,蕭思溫還是將兵部署在滹沱河一線,一麵使人向遼主耶律璟求援,一麵差細作去三關打探消息。蕭思溫打仗不行,可心眼不少,他自己明裏不向耶律斜軫請教行軍布陣,卻暗中讓韓德讓去打聽。耶律斜軫心知肚明,韓德讓來了,便假裝與他探討軍事,不經意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訴給了蕭思溫。因此,遼軍也行陣和睦,優劣得所,眾將也對蕭思溫心服口服。
    一日,細作回報周主柴榮攻下三關後,意欲攻打幽州,誰知染上沉屙,一病不起,現在瓦橋關休養,看看病勢加重,軍醫無法,現已快馬回京請太醫去了。周軍上下人心惶惶,有的大臣已建議班師回國了。
    蕭思溫聽了甚喜,帳下遼將皆認為趁此機會殺向周軍,定可複奪三關,捋袖攘臂大幹一場。蕭思溫欲問耶律斜軫,可是,他與韓德讓護送家眷回南京去了。蕭思溫隻得安撫眾將說,援軍旦夕可到,援軍一到,立即出擊,回複三關,捉拿柴榮。眾將哂笑而出。耶律斜軫返回大營已是三天之後,細作來報,周主病危,已下令班師回國了。眾將認為這是個大好機會,紛紛請求出戰,蕭思溫也認為值得一戰。沒料到耶律斜軫反對,他說,葽戰,三日前可戰,今日決不可戰。
    蕭思溫問“此乃為何?”
    耶律斜軫說“先前,柴榮方病,軍中無主,人心惶惶,可趁亂攻打,現周軍班師,必已安排妥當,留有精兵斷後,今日追去,必為周軍所敗。”
    遼州刺史張丕旦嗤笑一聲說“柴榮病篤,急急忙忙回師,哪有心思設伏,即有兵斷後,有何懼哉?今日縱其回國,不引兵追擊,來日豈不讓周人小看我大遼懦弱,某不才,願領本部人馬追擊周軍,不斬將奪纛,誓不會來。”
    蕭思溫“張將軍英勇,大遼皆知,張將軍此去,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莽撞。”
    張丕旦接過令牌說“大人就等佳音。”
    耶律斜軫來不及阻止,張丕旦已拿著令牌出了大帳。耶律斜軫說“張刺史此去必有閃失,大人速派人前去接應。”
    蕭思溫說“先生過慮了,張刺史乃久經沙場的宿將,英勇蓋世,滿腹韜略,此去,即便遭遇伏兵,也奈何不了他。”
    耶律斜軫知道再說無用,便對蕭思溫說“大人,我大哥到涿州勸農,音信阻隔,斜軫甚是掛念他的安危,前日在固安,斜軫就欲與他相會,無奈固安被兵,迫不得已退出固安,現周軍已退,斜軫想去涿州看望大哥。”
    上次翠袖樓一事,讓蕭思溫丟了顏麵,心中對耶律斜軫還有芥蒂,因大兵壓境,要他幫忙出謀劃策,不得不苦留身邊,現危險已解,留在身邊倒是個麻煩。蕭思溫雖無什麽才能,卻自視甚高,附庸風雅,像耶律斜軫武功再高,韜略再深,也是粗漢一個。如今,耶律斜軫要走,求之不得,因道“我也很擔心室昉,先生若去,我就放心了。”
    韓德讓也欲同去,蕭思溫不允,耶律斜軫也力勸他留在蕭思溫的身邊。韓德讓悒悒站在一邊,待耶律斜軫出帳時,他說什麽也要送他。
    二人出營,並轡而行,斜軫說“三弟,大人很器重你呀。”
    德讓煩道“二哥不說了,他簡直要用一根繩子把我拴住,走到哪牽到哪,像養狗一樣。”
    耶律斜軫大笑,說“三弟,這是你的福氣呀。”
    “這算什麽福氣,簡直折磨人。”
    “蕭氏姐妹對你也很好。”
    “我總幫她們做事,聽她們使喚。”
    “這也是你的福氣。”
    “二哥真會說笑,給人當奴隸也是福氣?”
    “有人親近你,有人記得你,不是福氣是什麽?像二哥,孤身漂泊在外,有勁沒處使,有話沒處說,孤獨寂寞若幽穀裏的一株鬆樹一樣。”
    “二哥,我看大人已很敬重你了,夫人,小姐對你也不錯,我跟大人說一下,你搬到留守府來住,我們兄弟好在一起說說話兒,你教教我武功,兵法,留守府有的是房子。”
    “我可受不了官府衙門的氣味,我還是在外頭住閑散些。”
    韓德讓送了兩程,耶律斜軫催促他回營,韓德讓又送了一程,耶律斜軫說什麽也不要他送了,說“兄弟快回去蕭大人也許此時焦急不堪呢,你回去幫他一把。”說罷,縱馬潑喇喇去了。
    韓德讓怏怏回營,大營裏鬧騰起來了,士兵們有的在結束被褥,有的在收拾盔甲槍械,夥夫們將炊具往車上搬。韓德讓好生奇怪,拉個一個士兵詢問。
    那士兵說“周軍都走了,我們待在這兒幹什麽,不如早收拾行裝回家去。”
    韓德讓說“誰說要回家了?”
    “不回家幹什麽?打也打不過人家,”士兵嘟嚕著走向一邊,又小聲說,“再說人家一走遠了。”
    韓德讓覺得軍中發生什麽事情,大步流星趕回大帳中,一看氣氛不對。
    蕭思溫見韓德讓進來忙問“德讓,你二哥呢?”
    “他不是已向大人辭行去涿州了嗎?怎麽,大人忘了?出什麽事了?”
    “後悔沒聽他的話,張刺史追敵中了埋伏,死亡二千多人,張丕旦也被活捉去了,奇恥大辱啊,早聽耶律斜軫的就好了。”
    韓德讓說“末將請領一支人馬追擊周軍,營救張刺史。”
    蕭思溫道“休得胡言,張刺史久經戰陣,尚被活捉,你乳臭未幹,豈敢說如此大話。”
    韓德讓說“適才張刺史立功心切,故為周軍所敗,周軍獲勝必有驕色。以為遼軍恐怖不敢再追,疏於防備,小將此去擊其驕怠,必能獲勝。”
    蕭思溫隻是不許,韓德讓再三請戰。蕭思溫問,可是你二哥的主意,韓德讓點頭稱是。蕭思溫方道“既然你執意要去,可引五千兵馬先行,一定要時時提備,處處小心,能戰則戰,不能戰則回,我隨後率大軍接應你。”
    韓德讓帶領五千兵馬疾風般去了。蕭思溫隨即率大軍跟去,行到溢津關,探子來報,韓德讓大獲全勝,俘敵二千餘人,正在回程的路上。蕭思溫聞言大喜,忙催促人馬前去迎接。果見韓德讓押著戰俘迤邐而來,繳獲輜重物資不計其數。
    蕭思溫拉著韓德讓的手,哈哈大笑,說“德讓,老夫看輕你了,平時老夫總以為你還是個小娃兒,沒想到你這麽有能耐,旗開得勝,你給老夫長臉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回頭老夫好好給你慶功。”
    韓德讓低頭小聲說“末將未能救回張刺史。”
    蕭思溫愈發大笑說“真是個誠實的兒郎,你不要在意,他自想邀功中了敵人的埋伏,怨不了別人。”
    回到南京,蕭思溫打設筵席慶功犒賞,諸將紛紛給韓德讓敬酒,韓德讓喝的有些多了,回到家,蕭思溫又吩咐廚子弄了幾個精致的小菜,一家人又專門為韓德讓擺酒慶功。蕭思溫讓蕭綽陪自己坐在他與韓德讓中間,蕭夫人坐在下首,蕭姿、蕭風坐在韓德讓的對麵。蕭思溫親自把盞,給韓德讓斟了兩杯,說“德讓,在這裏,不用客氣,此次一戰,你給我撿回麵子,自開戰以來,遼軍沒打過一次勝仗,三關丟了,易州、瀛洲、莫州也丟了,險些兒南京也保不住。若不聽你的勸說,逃到山西,皇上怪罪我這顆頭也保不住。關鍵時候你又拚命救出我的全家,給我爭了光,今天,我們好好慶賀,一醉方休。”
    韓德讓想說幾句客套話,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隻端起酒杯仰頭把二杯酒喝了。
    蕭綽忙夾菜給韓德讓。韓德讓看蕭綽笑意盈盈,坐在身邊不停給他夾菜,他開心極了,話也多起來,前言不搭後語,反複地嘈,也不知他到底要說什麽。他說他不喜歡打仗,他怕殺人。他說“我說出來你們不要笑話我,不要笑話我,我家殺豬殺羊殺雞我都害怕,躲在旮旯裏捂著耳朵,不敢出去。我從來沒殺過豬,沒殺過羊,連雞也沒殺過。前年,跟隨我多年的狗老死了,我爸讓我把皮剝了,你們才我怎麽著,想不到吧,我把它給埋了。”說罷大笑起來。
    蕭風、蕭姿也跟著大笑起來,蕭夫人也撲哧笑了。蕭綽沒笑,她淚光點點,臉漲得通紅。蕭思溫皺了皺眉,說“你膽子怎麽那麽小?”
    韓德讓羞赧地低下頭說“到現在我還怕一個人走夜路。”
    蕭風撲地一笑,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門,你肯定做了虧心事了。”
    韓德讓睜大眼睛說“沒有,我沒做虧心事。”
    蕭姿附和說“那你怎麽害怕,你一定什麽時候偷人家東西了。”
    “沒有,人家的東西我不拿。”
    “你騙過人家。”
    “沒有,我從不騙人。”
    “那你一定是看了不該看的,想了不該想的了。”
    “我-------”
    “韓大哥,別理她們,你吃菜,”蕭綽攔住韓德讓,說,“你們盡欺負韓大哥老實。”
    蕭風拿過酒壺說“韓大哥韓大哥,你以為是你一人的韓大哥,來,韓大哥我給你斟一杯酒。”
    韓德讓忙將酒杯唔得緊緊的,隻說已喝多了,任憑蕭風蕭姿怎麽勸說,隻不鬆手。雙方僵在那那裏。
    蕭夫人隻得圓場道“德讓,你前日在船上救了我們一家,我本來要給你斟一杯酒的,但我看你已喝了一些,這杯酒讓燕燕給你斟,你可不要推辭喲。”
    蕭綽接過酒壺斟了一滿杯,韓德讓一仰頭喝了,蕭綽又斟了兩杯,韓德讓毫不猶豫喝了,這時韓德讓喝得興起,隻要蕭綽給他斟,他就喝下去,胡言亂語。不一會,他眼前杯盤亂飛,屋宇傾塌,蕭風蕭姿不知為何飛了出去,蕭大人也似乎生氣飛了去,蕭夫人也飄走了,燕燕還在身邊,依稀問他還喝不喝,他不知說了句什麽,燕燕也飛走了。他一著急,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