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浪蕩子人浪行不浪 癡情女心癡情也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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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契丹蕭太後!
    一種全新的感覺讓蕭姿難受,自耶律斜軫走後,這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總是一聲不響地走了,一去幾個月,又一聲不響地回來,像清風一樣,來時讓人舒爽,去時讓人惆悵。他為什麽總往外跑,連個招呼也不打,他至少要打個招呼嘛,就那麽不聲不響地走了,簡直沒把她放在眼裏。他為什麽要向她辭行,她說不出理由來,他老往外跑什麽呢?外麵的世界真那麽好嗎?可是,他也沒有一個固定的家呀,他的父母為他傷透了腦筋,說他不上進,就一個浪蕩子,幾乎不讓他進家門。他四處遊曆,到處留情,他的家就是那客棧那妓院,呸,真不是個好東西。
    蕭姿罵過之後,回過頭覺得自己多管閑事,他耶律斜軫幹什麽關我什麽事,他愛去哪裏就去哪裏,愛玩誰就玩誰,想他幹什麽。但他一人漂泊在外也是怪可憐的。她又同情耶律斜軫了。長路漫漫,也許十裏八裏沒個人煙,找不到飯店找不到旅館,天黑了隻有露宿野外,如果遇上豺狼虎豹怎麽辦?又或者突降暴雨暴雪呢?她不禁有些發抖。但他怎麽樣關我什麽事,我擔心這些幹什麽?像他那種人死了才好呢。那念頭剛一閃現,她連忙呸呸呸地唾了幾口,喃喃地說“積點德好不好,人家又沒有得罪你。”但作為朋友,你打個招呼再走也不遲呀,咳,人家什麽時候把你當朋友了?哼,誰稀罕跟他交朋友,他隻能交一些狐朋狗友,但室昉、韓德讓是他結拜兄弟,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會在一起。對了,室昉肯定知道他去哪裏了,什麽時候回來。找室昉去。
    蕭姿剛出門,迎麵碰見蕭綽也從自己房裏出來,便叫“三妹,你去哪裏?”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室大哥。你去哪裏?”
    “我也正要找他,一起去。”
    她們在一間廂房裏見到了室昉,他差不多埋在一大堆公文、信箋裏。他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便問“有什麽事?”沒有回應,他抬起頭,見是蕭綽姐妹,連忙站起來說“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蕭綽道“室大哥你不在前廳辦公,躲在這裏幹什麽?”
    室昉說“小姐不知道,室昉怕吵,這幾日事又太多,所以搬到這裏來了。”
    蕭姿說“哦,原來躲到這裏清靜來了。”
    室昉道“室昉不是躲,隻想在這裏多幹點事,小姐找室昉有什麽事?”
    蕭綽說“室大哥這麽忙,我們怎忍心打擾你,改日再說罷。”
    室昉忙說“室昉再忙,也不能慢待小姐,小姐是不是問我三”
    蕭綽連忙搶過話頭說“是呀,室大哥,昨日讀《出師表》,其中說‘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於昔,先帝稱之曰能,是以眾議舉寵為督。愚以為營中之事悉以谘之,必能使行陣和睦,優劣得所也。’這個向寵是誰?怎麽深得孔明器重?”
    室昉說“向寵這個人名聲確實不響亮,但他確實有過人之處。他是向朗的侄子,向朗因馬謖而罷官。夷陵之敗,各軍損兵折將,唯向寵不損一兵一卒,因此,先帝稱之曰‘能’,可惜向寵征討嘉陵江蠻夷遇害。”
    蕭綽歎惜道“真是可惜,漢祚之終,非人力可為,謀臣良將皆失,諸葛孔明又能奈何?”
    室昉說“雖然天數有定,更要主上修德任賢。”
    蕭綽點頭,蕭姿也連忙稱是,說“室大哥不光學問好,見解也好。”
    室昉說“二小姐該不是又挖苦我吧?”
    蕭姿笑道“蕭姿什麽時候敢挖苦室大哥,室大哥滿腹經綸,說出的話一條一款,就像一根根繩子,不捆我,就是我的萬幸,我還敢挖苦你?”
    室昉說“二小姐的一張嘴不把蘇秦張儀打死才怪呢。”
    高姿說“我哪有那本事,像室大哥”
    “又來了又來了。”室昉打斷她的話說,“二小姐該不是來奚落室昉的吧,你有什麽事?”
    蕭姿說“本來也想來請教你一個問題,但你這麽忙,唉,算了,還是明天請教耶律斜軫吧!”
    室昉說“我二弟聽說趙匡胤奪了周位,到汴梁去了。”
    “到汴梁去了?”蕭姿說道,“他怎麽到汴梁去了?”
    “怎麽,不能去嗎?”室昉問。
    蕭姿忙說“不是,汴梁很遠吧?那他不是一時回不了?”
    “這可說不準,他在外麵浪慣了,有時一年半載不回也不一定。”
    蕭姿似鄙夷又似憎恨的說“是啊,像他這種人,這種浪蕩子,心裏哪有什麽家呢?無非這兒遇個相好的,那兒偷個情,浪蝶湧蜂,在外麵逍遙快活,又自由自在。”
    室昉生氣的說“我二弟不是那樣的人,二小姐不能這樣侮辱他。”
    蕭姿說“在南京就天天泡在妓院裏,在外頭還會好?”
    室昉說“我二弟上妓院不假,但他隻在那聽聽曲,喝喝茶,和那兒姑娘們調笑幾句而已。”
    蕭姿說道“我不相信煤炭堆裏還能滾出白珍珠來。”
    室昉說“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二弟就是一顆白珍珠,就是出淤泥而不染。”
    蕭綽笑道“人家說官官相護,你們兄弟也互相遮掩。”
    室昉苦笑道“連三小姐都不相信我,我再怎麽說也是白說了,好了,我要辦公了。”
    蕭姿笑道“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這麽多年他漂泊在外,難道就沒有遇到一個心儀的姑娘?”
    室昉怔了怔說“這倒是問題所在,但就是這姑娘差點毀了他,也是他潔身自好的原因。”
    蕭姿才回過神來,問“那女人是誰?”語氣裏明顯有一股怒氣。
    室昉說“聽我二弟講,她是太原人,漢建雄軍節度使劉繼業夫人的婢女,”
    蕭姿嗤鼻道“一個婢女,我以為是天仙呢?”
    蕭綽道“二姐不要總是輕視下人,他們隻是出身不好,其實不比我們差。”
    蕭姿說“誰叫她投錯了胎呢?耶律斜軫也是,什麽人不能愛,偏偏去愛一個婢女。”
    蕭綽問“耶律斜軫怎麽不把她娶回來呢?”
    室昉長歎一聲說“娶不回來了”
    “怎麽回事?難道她死了?”蕭綽按捺不住激動,急切地問。
    “沒有。”室昉搖頭歎息,坐下去看公文去了。
    蕭姿卻急了,臉漲的通紅說“室大哥,那女的到底怎麽了?你不要說半截話呀。”
    室昉抬頭看了蕭姿一眼,沒好氣的說“送人了。”
    蕭氏姊妹都睜大雙眼,喊起來“送人了?耶律斜軫把她送人了?”
    “不是我二弟,送人的是劉繼業,把那姑娘送給了漢主劉承鈞,我二弟豈是無情無義之人?”
    蕭綽說“我聽人說那劉繼業,本不姓劉,姓楊,深通韜略,,想不到他還會諂媚。”
    “是的,劉繼業的確是條好漢,周主柴榮還懼他幾分,交戰時還避著他。但此人義氣,我二弟結識過他,二人還好過一陣,二弟曾在他家住了一年多,他可能就是那時認識那位姑娘。”
    蕭綽不解,問“既然是朋友,為什麽還拿朋友所愛之人送人呢?”
    “聽我二弟說也不是劉繼業要送的,一日,劉承鈞駕幸劉繼業府,見到那姑娘,怦然心動,垂涎三尺,便命劉繼業將那姑娘送入宮去。”
    蕭綽鄙夷道“即便如此,那個劉繼業也不能拿朋友的愛人去取媚漢主啊,可見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
    室昉說“這小姐就不懂了,我們漢人講忠孝節義,忠心總在第一位,寧可辜負父母,寧可辜負朋友,不能對皇上不忠。因為此事我二弟與劉繼業鬧翻了,二人差一點動了手。”
    蕭綽忿忿道“是非不分,愛憎不明也是你們漢人的做人標準?”
    室昉啞口無言。
    蕭姿又問“耶律斜軫除了愛這個婢女,就沒有喜歡過別的女人?”
    “沒聽他所過。”室昉搖搖頭,他看了蕭姿一眼說“二小姐今天怎麽了,總揪住我二弟不放。”
    蕭姿刹的臉紅了,她抓起案頭上的一本書飛快的翻動著,說“這人太壞,我得留個心眼。”
    蕭綽卻說“這室大哥就不懂了,有人喜歡上你二弟了。”
    室昉恍然大悟,說“哦,怪不得”
    蕭姿一時連脖子都紅了,伸手來揪蕭綽,邊笑著說“你個丫頭片子,你的嘴呢,讓我來撕。”
    蕭綽笑著跑了出去,一邊回頭說“這個人太壞,我得留個心眼。”
    蕭姿追的氣喘,停下腳步說“我總比人家好,有人天天往室昉那兒跑,借口請教問題,卻是去打聽太子身邊的那個人。”
    蕭綽也紅了臉,說“胡說,誰打聽太子身邊的人了,太子身邊有什麽人要打聽的?”
    蕭姿說“長眼的人都看得出你對韓德讓好,韓德讓也對你好。”
    蕭綽不說話了,低著頭,眼睛看著腳尖,臉上飄浮兩朵羞澀的緋雲。
    蕭姿說“三妹,你還小,怎麽就對韓德讓癡心了呢?”
    蕭綽說“我喜歡韓大哥,跟他在一起我很開心,我喜歡聽他說話,喜歡看他走路的姿勢,他不在的時候,我就特別想他,擔心他,我希望看到他的信,希望聽到他的消息。”
    蕭姿說“小小年紀,就陷這麽深,小心不能自拔,你要知道,他大你十幾歲。”
    “那又怎樣?”蕭綽睜大眼睛問。
    蕭姿神秘地說“我好像聽人說他已經訂婚了,就是我們家,該不是大姐?”
    蕭綽的眼睛愈睜的大,似乎要把眼前的東西看到更清楚,更透徹。她的心中橫亙了一件東西,想吐,不出;想咽,不能下,呼吸變得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