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臨出發韓匡嗣視子 詐投降郭守義破敵

字數:6029   加入書籤

A+A-




    大契丹蕭太後!
    韓匡嗣是隨皇上一起入城的,早在入城之前已差三子德威進城看望了德讓。彼時,德讓已經蘇醒,能與人說話。耶律敵魯說,德讓已無大礙,隻需靜養兩日,就可康複。所以韓德威又出城向父親稟明了二哥的病情。韓匡嗣不是個細心,多愁善感之人,卻好大喜功,愛出風頭。況且,有耶律敵魯在德讓身邊,他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於是,他安心地隨著皇上,跟在皇後身後,騎著高頭大馬威威風風地入城,他那得意忘形的勁頭不亞於皇上皇後,這把癮真讓他過足了。
    當晚,這個快七十歲的老頭興奮得一夜未合眼,如一個精力充沛的小夥子。他沒有去看兒子韓德讓,確切的說,他把他忘了。
    領了出征的旨意後,又把他大大的樂壞了。想不到皇後對他如此信任,讓他偌大的年紀還能指揮三軍作戰。雖然,他一生沒上過幾回陣,聽見戰鼓聲就兩股戰戰。但這次宋軍一敗塗地,可見這宋軍之弱小。在他心中,如此多的宋軍,又有趙光義親自監陣,尚且被遼軍一舉摧垮,那麽剩下一些敗軍豈不隻有待擒之份了。因此,他信心十足。他在帥帳內調兵遣將;在教場裏召集將士訓話;在城樓上雄視隊伍出征;一邊聽著探子的情報一邊發布命令,風光無限,簡直如同隊伍已經凱旋了一樣。
    他是如此的忙碌,直到臨動身前,才想起要看一看德讓。
    韓德讓的精神很不錯,雖然,比以往瘦了不少,但麵色紅潤,神采奕奕。韓匡嗣走進屋時,他正倚靠在床頭看書,聽見腳步聲,他抬頭望見他的父親,忙想起身行禮。韓匡嗣忙示意他不要動。
    韓匡嗣看了看德讓的傷口,傷口已開始結痂了,淤青散盡。韓匡嗣坐下說“這傷不重,為何差一點要了你的性命?”
    德讓搖頭歎道“兒也不清楚,那時兒痛苦得很,簡直不想活了。”
    韓匡嗣說“我兒心中的苦,為父知道,唉,都怪為父沒早對你說。”
    韓德讓忙說“父親快別這樣說,都是兒的命不好,福分太淺。”
    “兒呀,那高枝我們攀不上,我們就不能揀個低枝兒?總不能餓著肚子看白麵饃饃吧,還是趁早找一個。”
    “兒已經沒有那個心思了。”
    “不,為父知道你的心思,兒呀,你不能這樣,你這樣是玩火自焚,到時候,會牽累一家人的。”
    “父親大人請放心,兒已絕了那個念頭,今後,我會離得她遠遠的。”
    “但願你能這樣。”韓匡嗣歎了一聲,又說“為父馬上就要出征討伐宋國了。”
    “父親要出征?跟誰一起出征?”韓德讓驚問。
    “跟誰一起?”韓匡嗣大笑起來,說“老父為元帥,還跟誰一起。”
    韓德讓更加驚愕道“誰讓您統帥三軍的?您這麽大年紀如何率軍打仗?”
    韓匡嗣不悅道“怎麽你也嫌為父老了?”
    “不是,那宋軍雖然吃了敗仗,實力還在,不可小覷啊。”
    “你怎麽跟你那二哥唱一個調?你應為我獲得皇上皇後的信任而高興。”
    “我二哥呢?他跟你一起去嗎?”
    “他呀,皇後讓他協助耶律善補去經營山後,但昨夜聽說他又趕回家裏去了。”
    “不,父親,這仗不能打,你扶我去見皇上。”
    “你給我躺著不動,為父的先行部隊已於昨日開撥了,你讓為父如何收回成命,讓別人聽了豈不笑話為父膽小怯懦?”
    韓德讓隻得躺下不動,又問“耶律休哥跟你一起出證嗎?”
    “他是我的副將。”
    韓德讓鬆了一口氣,說“有他在,兒也放心了。父親在軍中,一定要與他商量行事,多聽聽他的建議,切不可一意孤行??????”
    韓匡嗣聽得焦躁,打斷德讓的話說“好了好了,為父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還要你來教導,你養好身體隻等為父給你報仇雪恨就是了。”
    韓德讓隻得說“兒靜候父親的捷音。”
    韓匡嗣沒再說什麽便出去了。
    沒多久,韓德威走了進來。韓德讓虎著臉對德威說“父親要了聖旨,領軍出征,你為什麽不阻攔?”
    德威說“父親領旨的時候,我不在場,怎麽了,他不是想為你報仇嗎?”
    “你糊塗呀,且不說父親已一大把年紀了,就是他年輕力壯之時,你聽說過他帶兵嗎?他打過幾回勝仗?讀過哪些兵書?”
    德威默默無言,最後才呐出“這都是娘娘看重你,要為我們家撐臉麵。”
    德讓忙遞眼色,德威止住話,二人默默相對了一回,德讓說“三弟你快到軍中去,小心伺候父親,若父親有什麽不測,你也休回來。”
    韓德威忙辭別而去。
    韓匡嗣此次出戰真是順利,宋軍一觸即潰非逃即降。遼軍攻城略地,勢不可擋,不十日,大軍到了滿城。韓匡嗣喜出望外,一麵安排安營紮寨,一麵寫表派人送往南京奏報捷音。正在這時,傳令兵來報營外有宋軍求見。韓匡嗣忙讓人帶進來。
    來人自稱是宋滿城守將郭守義帳前小校,奉將軍之令特來送投降書,說罷,從懷裏搜出一封信呈上。
    韓匡嗣看信罷,大喜,說“算你家將軍是個明白人,識時務,你且回去告訴他,既他誠信歸順,明日中午開城出降,我在皇上麵前保舉他做大官,保他榮華富貴。”
    小校稱謝不絕,於是,韓匡嗣修書一封,叫小校帶給郭守義文相約明日納降。小校佯裝高興去了。
    韓匡嗣召集諸將商議受降事宜。
    耶律休哥卻道“元帥不能僅憑一紙之辭輕信於人,謹防其中有詐。”
    韓匡嗣將郭守義的降書遞與耶律休哥,說“信中寫的明白,一來他畏我軍勢大,孤城難以抵擋,二來他怨宋主昏睞,任人唯親,不受重用。因而誠心相投,何詐之有?”
    耶律休哥說“休哥剛才繞城巡視,見城上布置嚴整,弓弩齊備。彼若有心投降,怎麽會如此嚴密布防呢?”
    韓匡嗣笑道“遜寧,你太多慮了。哪有兩國交兵不布防的?況且,彼投降之事總得偷偷摸摸地幹,表麵上還是要大張旗鼓的備戰才是。”
    耶律休哥說“萬一宋軍有詐,怎麽辦?”
    韓匡嗣不悅道“你若不放心,可引本部兵馬在後麵山上駐紮。”
    耶律休哥說“如此更好,萬一有變,也好接應。”遂引軍上山屯紮去了。
    這夜,韓匡嗣又是大半夜沒合眼。子德威服侍他躺下,但他翻來覆去難入眠,下到地上來回地走。德威驚醒了,睡眼朦朧地問“父親你怎麽還沒睡。”
    “人老了,睡不著呀。”
    “您勞累了一天,早點睡吧。”德威起身來扶父親就寢。
    韓匡嗣甩甩手說“我哪裏睡得著。”
    “父親在想明日受降得得事?”
    “是。”
    “兒想,耶律休哥說得也有道理,常言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父親還是防備著好。”
    “連你也如此膽小,如何能成大事?”
    “我臨走時,二哥再三囑咐我要照顧好你,我不敢粗心大意。”
    “又是你二哥,我可是你的老子,難道我還不如他?你看自出征以來我打得宋軍逃的逃,降得降,大遼之內誰能這樣。”
    德威低聲說“父親還是小心為妙。”
    韓匡嗣說“好吧,你明天就帶領五百精兵伏在陣中,萬一有詐,你來保護我。”
    德威說“兒知道了。”便自去睡了。
    冬十月的天氣,氣溫寒冷。許多遼兵仍穿著單衣,蓋著單被。夜裏氣溫更是降得厲害,呼呼啦啦刮起北風來,士卒們哪裏經得住,紛紛燃起篝火向烤。韓匡嗣已去了幾道奏章請求撥發被服來,卻一直未等到,士卒們許多已生了凍瘡。若再過十天半月,不能接到被服,部隊隻好回撤了。
    這次韓匡嗣要鬆一口氣了,滿城雖不是很大,但籌集萬把套棉衣棉被應該不成問題。況且郭守義舉城投降,遼軍得到的是座完城,不怕宋軍隱藏破壞。他早早地把消息透露給士卒們,遼軍人人翹足以待,眼巴巴地望著入城去搶先得一份自己所需的物品。
    次日一早,遼軍便蜂擁到城邊等待宋軍開城投降。到了正午,忽然城樓上有人喊,讓韓匡嗣約退士卒,好讓宋軍出城投降。
    韓匡嗣忙令遼軍後退,騰出一片空地,讓宋軍出城。遼軍紛紛後退,但聽見城中三聲炮響,城門大開,宋軍列隊而出,到城擺開。
    韓匡嗣坐在馬上邊與身邊將領說笑,邊向後暫退。這時,一騎兵飛馬而來說“元帥,我家將軍說,宋軍布陣嚴整,一定有詐,請元帥速速列陣攻擊。”
    韓匡嗣認得他是耶律休哥的傳令兵,便說“回去告訴你家將軍,待老夫入城後接他喝酒。”
    遼軍開始就沒列陣,接到後退的命令更是你推我攘,混亂不堪。
    突然,城內一聲炮響,宋軍都張了搭箭,箭飛蝗般地射入遼軍之中。霎時,遼軍倒下一片,慘叫聲震天動地。士卒們亂成一團,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
    韓匡嗣驚呆了,不知所措,突然,宋將郭守義挺槍飛馬來取韓匡嗣,被韓德威敵住。高喊父親快走。韓匡嗣這才回過神來,大聲呼喊眾將回攻,哪裏遏止得住。遼軍沒命的逃跑,人喊馬嘶,前軍衝動後軍,後軍卻不知究竟,還欲往城裏去搶劫。宋軍突然間變得異常凶猛,一隊隊,一群群衝入遼軍之中槍刺刀砍,所向披靡。驚得韓匡嗣膽破魂飛,拔馬就跑。韓德威帶著五百精兵拚命殺退郭守義,隨著父親而逃。
    漸漸地,喊殺聲遠了。韓匡嗣已被馬顛得快散架了,頭也漲疼,他喪魂失魄回望了一眼,卻見德威在身邊,止不住老淚縱橫,放聲大哭。
    韓德威連忙勸說“父親休惱,耶律休哥尚在後山上,我們何不去投奔與他。”
    韓匡嗣長歎道“悔不聽他的忠勸,以致此敗,有何麵目去見他。隻從此路奔易州去吧。”
    “此路乃偏僻小道,隻恐有宋軍的埋伏。”
    “宋軍都在城內,此處哪來宋軍。”韓匡嗣遂不聽勸說,提馬向東而行,韓德威隻得帶著兩千殘兵尾隨。
    一路行來,盡見亂石嶙峋,雜木叢生。山雖不高,卻很凶險。韓德威愈走愈怕,幾回欲攔住父親。韓匡嗣卻急急如奔竄之鼠,一意隻想逃脫這個是非之地,不顧一切驅馬向前走。
    突然,隻聽見一聲梆響,萬箭齊飛過來,韓匡嗣股上中了一箭,翻身落在地上。隻見兩邊山上,亂石背後,樹木從中,跳出一批批宋軍來,呼喊殺向穀底。韓匡嗣慌作一團,戰戰兢兢不能立足。韓德威一把將父親扶上馬,喊了一聲“父親隨我來”。趁著宋軍合圍不嚴,韓德威刺倒幾名宋軍,撕開一個口子,衝了出去。父子倆不敢停留,慌慌張張奔易州而去。此時夕陽把二人孤零零的身影拉得很長,如二個極大的驚歎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