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正國法皇上數五罪 徇私心蕭綽說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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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契丹蕭太後!
    耶律休哥在山上正欲親自前去勸說韓匡嗣整兵以防不測,卻見遼兵滿山遍地地亂竄開來。心知宋軍有變,忙整軍下山援救。不料,遼軍敗如堤決,一發不可收拾,旌旗,軍鼓丟得滿地都是。遼軍相互衝擊,根本不聽耶律休哥的彈壓,似乎前方有一股熊熊烈火燒過來,逃到越遠越好。無奈,耶律休哥隻好在山上豎起一麵大旗,打著耶律休哥的名號,遼軍見了皆蟻聚過來。耶律休哥收拾殘軍,打聽韓匡嗣的下落。有人說,元帥投東去了。耶律休哥忙引人馬下山,於東路要道截住宋軍。有認得耶律休哥的宋兵皆不敢向前。
    郭守義追過來,問明原因,大怒“他是三頭六臂還是妖魔鬼怪,就嚇成這樣。”說罷拍馬舞刀來鬥休哥。交馬不五回合,耶律休哥一刀照郭守義頭頂劈下,那刀來的詭異,又快的出奇。郭守義一驚,頭一偏刀頭擦耳落下,肩頭被劃了一道深深血口子,郭守義忙伏鞍而逃。耶律休哥緊追不舍,宋軍中衝出二將將耶律休哥敵住,乃郭守義的副將皇甫繼明,騎兵都尉安守德,二人皆使鐵棍,力大無窮。二人一上來,就乒乒乓乓地打鐵般的連擊,一下子使耶律休哥裹在一片棍影之中,形勢似乎對耶律休哥非常不妙,但明眼人一看,在那棍影之中有一層銀光射出,飄飄灑灑如瑞雪紛飛。兩軍看得呆了。戰到二十餘回合,耶律休哥一刀將皇甫繼明劈下,安守德見勢不妙,拖棍便走,耶律休哥縱馬追上,也是一刀結果了性命。
    郭守義不顧疼痛驅動大軍掩殺過來,雙方一場混戰,殺得屍橫遍野,血流成渠,直到天黑不分勝負。各自收兵,整頓明日再戰。
    耶律休哥惦記著韓匡嗣的安危,又思慮到遼兵已敗,銳氣已失,加之嚴冬迫近,缺衣少糧,再戰下去,必敗無疑。他後悔自己太逞強,沒聽耶律斜軫的話。便連夜撥營而歸。
    滿城之敗的消息傳到南京,滿朝文武都震驚了。耶律賢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回宮後,他生平第一次朝蕭綽發了火“這樣一個怯懦無能的人,你為什麽要用他?為什麽不顧西平郡王的反對,偏偏要用他?”
    蕭綽沒想到韓匡嗣竟如此無能又剛愎自用,平時,隻見他高談闊論,引經據典,又聽了好多次他對古往今來的戰役的看法,常常見解獨到,令人信服。怎麽一上陣就敗成這樣呢。
    蕭綽非常懊惱,麵對皇上的質問,她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她知道這時候她不能開口,唯恐一開口就會讓皇上看出她的隱私來。
    “朕要拿這個老匹夫以正國法。”耶律賢咬牙切齒的說。
    蕭綽仍沒說什麽,但看得出她比耶律賢還要憤怒,同時,她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韓匡嗣到涿州時,早有欽差押役在那裏候著,二話沒說便將父子二人關進囚車裏,一直送到元和殿外。
    耶律賢氣衝衝地甩出一句“推進來。”
    韓匡嗣說了一句“罪臣韓匡嗣拜見聖上。”便跪下痛哭起來。
    耶律賢怒道“韓匡嗣,你出征前信誓旦旦要飲馬河邊,如今怎樣?”
    韓匡嗣頓首道“臣有負聖望,罪該萬死。”
    耶律賢說“好,你既知該死,朕也要你死的心服口服。你身犯五大罪,罪罪該死。一、違拗眾謀,深入敵境,二、號令不肅,行伍不整,三、棄我師旅,率先鼠竄,四、偵候失機,守禦無備,五、拋棄旗鼓,損威辱國。有此五罪,就是將你車裂也不為過。”
    韓匡嗣泣道“臣甘心領罪,但在臣引頸就刑之際,有個小小的請求,請皇上恩準。”
    耶律賢說“你先講。”
    韓匡嗣說“臣有犬子五人,老大德源,老二德讓,老三德威,老四德崇,老五德凝。老四德崇已在鬆亭嶺墜崖死了,屍骨無存,剩下四子,老三德威此次戰敗,罪不在他,望陛下網開一麵,饒他不死。”
    耶律賢道“你放心,朕定秉公辦事。”
    “老二德讓持重老成,老五德凝謙遜廉潔,臣皆不擔心。唯老大德源,幼時與皇上躲察割之亂,被人在頭上擊了一錘,留下病根子,腦子愚鈍,好財貪寶。恐日後做了一些違法之事望皇上看在臣一門忠效皇上的份上,寬待他一些,臣在冥中,也感激不盡。”
    耶律賢閃出淚光說“德源當年為朕擋了一錘,救了朕的性命,朕何曾會忘,朕一直感激他。你放心,朕不會虧待他。”
    韓匡嗣說“這就好,這樣臣就放心了。”
    耶律賢問他還有什麽要交待。
    匡嗣抬頭看了看德讓,又看了看德威便搖搖頭說沒什麽可說的了。
    耶律賢喝令劊子手將韓匡嗣推出去斬首。
    這時,韓德威忙爬前一步說“皇上請慢動手。”
    耶律賢詫問“你還有什麽話說?”
    “臣父已古稀之人了,臣不忍他這麽大年紀身首異處,臣願替父親受死,望聖上垂憐。”
    耶律賢說“難得你有這份孝心。”
    不想,韓匡嗣卻發起怒來,說“逆子,老子已活了這麽大一把年紀了,早死得了,你正當盛年,還要輔佐皇上幹大事。你若孝順我,就給我買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每年清明多給我燒一點紙錢。”
    韓德威一把抱住父親放聲大哭,韓德讓也走過來摟著父親和三弟泣不成聲,朝廷上下盡皆流涕。
    韓匡嗣扭頭看著韓德讓說“德讓,你是我最放心的也是最不放心的,你要好自為之。”
    韓德讓淚如飛瀑,哽咽道“多謝父親教誨。”
    韓匡嗣歎了一聲,推開兩個兒子,便隨劊子手朝殿外走去。
    這時,一直一言未發的蕭綽叫了一聲“站住。”
    耶律賢扭頭問“皇後要赦免他。”
    蕭綽說“且等一等,剛才皇上數了他五項大罪,寡人想說他七大人情。”
    耶律賢及文武百官皆茫然且駭然看著蕭綽。
    蕭綽說“天祿二年,懷節皇後誕下一男嬰,男嬰瘦弱不堪,奄奄一息。皇後產後無乳。眼見男嬰命在旦夕,這時,有一臣子,其夫人也產一個男嬰,正在哺乳之期。這名臣子便親送夫人入宮,這夫人一進宮就是半年,用她的乳汁喂養皇後之子,而她親生兒子卻餓死於繈褓裏。”
    殿中一片唏噓。
    “天祿五年,察割之亂。一個十四歲的孩子領著一個四歲的孩童在行宮裏玩耍。不料,賊人作亂,弑君殺後,還要尋找那個四歲的孩童,想斬草除根,多虧一臣子將他十四歲的兒子和四歲的孩童藏在柴草之中。可是那四歲的孩子驚嚇失聲,被人發現藏處,前來搜尋。那十四歲的孩子便鑽出柴堆,救了四歲孩童一命。但那十四歲的孩子卻挨了賊人一錘險些喪命。”
    耶律賢淚水湧了出來。
    “應曆十四年,太子遭人陷害,挑撥太子與先皇的關係,險遭廢黜,多虧眾臣鼎力保奏,才化解一場風波,居功至偉者,仍是那個臣子。應曆十九年,先皇遭遇不測,朝廷動蕩,覬覦寶座者為數甚多,族中豪強趁機作亂,國家有倒懸之危,百姓有塗炭之險,皇上之位幾被篡奪,又賴該臣力挺,眾臣附和,皇上才能一統天下。”
    此時,滿殿鴉雀無聲。
    “保寧二年,寡人的父親在盤道嶺遭人毒手。寡人心急如焚,與此大臣的兒子冒雨趕赴行車,不想山險路滑,馬力不支,馬車墜向懸崖,在那一瞬間,那大臣的兒子一把拽回寡人,而他卻墜下懸崖,屍骨無尋。其時,寡人被摔得昏迷,幸被那大臣的另一兒子救起,撿回一條性命。”
    說到這裏,蕭綽不禁失聲痛哭,滿堂盡皆掩泣。
    耶律賢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朕也不忍心哪。”
    蕭綽也不爭辯,繼續說“保寧五年,皇兒隆緒方四歲。這年,一場瘟疫降臨到遼國,十幾萬人幾乎一夜患病,皇兒隆緒也不幸感染,高燒不退,太醫們束手無策。那患病的人不是一個一個地死去,而是一批一批地倒下呀。大遼國無處不悲痛,無處不惶恐。死去的人,不敢收屍,活著的人都相互提防。太醫們研製了一個又一個方子,毫不見效。我們日夜拜神祈禱,也無濟於事。皇兒隆緒病得隻剩一口氣了,可憐的孩子,被放在一間陰暗的小屋的小床上,死活已無人去管他了。寡人的心被撕得四分五裂,簡直不想活了。皇上也是一樣,但是,皇上怕寡人被感染,派人看著寡人,不讓寡人接近皇兒。那時寡人真恨你。好在,皇天佑我。一個大臣來求見寡人說有個方子可以試一下。他不顧瘟疫傳染,進屋為皇兒醫治。結果一劑見效,皇兒不幾日病愈了。皇上與寡人激動的又哭又笑,一日一夜如傻子一樣。我們讓該大臣照方製藥,送往全國各地,一場災難終於平息了十多萬人的生命被挽救了,大遼被挽救了,這個大臣不僅是我皇家的恩人,也是大遼的恩人。”
    舉朝上下寂然無聲,北府宰相蕭幹上前一步說“是啊,那年臣險些命赴黃泉,多虧了燕王救了臣的性命。”
    蕭幹一開口,眾臣都你一言我一語說開了,細數韓匡嗣的好處,紛紛為他求情。其實,耶律賢早有赦免之意。於是道“既然大家都替你求情,朕看在文武百官的麵上,饒你不死。但貶為庶人,杖刑八十。”
    韓德威又哀告,家父年邁,且有傷在身,請寬限數日,待傷愈再來領刑。
    耶律賢也準請了。
    過了幾天,韓匡嗣傷勢痊愈,耶律賢的怒火也消了。那八十杖刑也免了。但是,自此之後,韓匡嗣身體每況愈下,精神萎靡,日奔西邊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