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獵祥古耶律賢墜馬 奔焦山韓德讓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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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契丹蕭太後!
    到了下半年,耶律賢差不多大好了,他開始臨朝。雖然,他仍說不上多少話,一錘定音還是靠蕭綽來作,百官奏完事,都等蕭綽開口之後,方才告退依言而辦。在此之前,盡管他已經表了態,百官們還是用征詢的目光看著皇後,哪怕她跟他的意見一致。簡直是放肆!隻有一人對他始終畢恭畢敬的,他就是韓德讓,這個漢人一直小心翼翼的伺候他。他跟著他已經快二十年了,總是惟命是從,在他麵前從沒說個“不”字。朝堂之上,也隻有他最聽他的話,目光柔順地望著,全心全意地聽他發布命令。這近二十年的日子裏,他們已經彼此非常了解,若剝去他們之間的一層君臣關係,他們將是很好的朋友。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那就是擊鞠。隻有在鞠場,穿上鞠衣,他們平等的出現在鞠場上,那層君臣關係才蕩然無存。不管他們在同隊還是在異隊,都盡情的展現自己的鞠技,都不遺餘力的去拚搶,哪怕有所衝撞,有所傷害,隻要幫助已隊獲勝,他們拿出一切手段去爭取,不管自己的對手是誰,耶律賢的鞠技師一流的,韓德讓也不輸他,二人惺惺相惜。要麽就不上場,一上場就必須嬰得寶別人的尊敬。耶律賢打心眼喜歡這個漢人,但是,在他心中又似乎總與他隔了一層難以穿透的膜,他不知道這層膜是什麽。他對他甚至懷著醋意,他妒忌他健壯的體魄,他縱馬馳騁的英姿,他還妒忌他能寫一手好字和好文章。不知為什麽,他一見到蕭綽和他在一起,他就難受,心裏感到恐懼。他不留他在身邊,把他調到南京當留守,他非常愉快地接受了。他做事總是那麽謹慎,從不輕易發表反對的意見,這樣的臣子究竟十是好還是壞?
    耶律賢認為韓德讓還是可信的,最起碼他的忠心是不值得懷疑的。正好南院樞密使郭襲因牽涉上京漢軍叛亂一案被默而空,耶律賢便提議讓韓德讓來填補這個空缺。
    是日將近年末,元和殿大擺筵席慶賀皇子隆緒生日,殿內喜氣盈盈,融融恰恰,耶律賢心中高興,推杯換盞,不知不覺就醉了,他眯起醉眼對眾臣說“朕想做一個好皇帝,一個有用的皇帝。但朕,比不上皇後,她,比朕強,她怕朕比她強,朕,就要比她強,朕要伐宋,朕要奪回三關,朕,要比她強。”
    眾臣見他已喝醉了,都附和著說,伐宋,奪回三關。
    本以為這是耶律賢的一番醉話,可是,次年他真的要率軍親征,百官苦勸無效。到了四月,他下定決心率軍伐宋,蕭綽見已不可挽回他的心意,便決定跟他一起南伐。這回耶律賢說什麽也不答應。蕭綽知道耶律賢嫉妒她,便不再堅持,囑咐隨同一起出征的耶律善補,耶律斜軫好生照顧皇上,便留耶律休哥守南京隨時接應皇上,自己與室昉,韓德讓等眾臣回上京。
    耶律賢要報滿城之辱,又得耶律善補的支持,因此,置耶律斜軫諫告於不顧,率軍徑撲滿城。不料,滿城守軍異常驍勇,遼軍先鋒奚瓦裏登城中箭,落地摔死。耶律善補繼進,中了宋軍的埋伏,幸虧被耶律斜軫救出方活的性命,然而將士折損過半。
    一開戰,遼軍連吃敗仗,耶律賢怒氣衝天,要將耶律善補梟首,多虧眾將苦求,方改令杖脊五十,大的耶律善補口吐鮮血。
    接下來,遼軍攻城也沒占到便宜,傷亡很大,而且,寸土未得。
    耶律賢焦急萬分,他的身體又變得虛弱不堪,經常失眠,做惡夢,常感到胸悶氣促,耳鳴眼花。耶律賢強打著精神堅持著,有時親到攻城的前沿,但總架不住一陣陣寒氣的侵襲,片刻不到,隻得回到大營裏,盡管正值五月的暑熱天氣。
    捱到五月,耶律賢已虛弱的無法連續坐一個時辰。他的食量劇減,晨昏顛倒,耶律斜軫勸其班師。他歎息道“朕出征前誇下海口,不複三關,絕不收兵,今寸土未得,朕何麵目班師回去?”
    耶律斜軫說“陛下若以顏麵為重,則遼軍危也。
    耶律賢說“要回,朕也不回南京。”
    耶律善補忙說“皇後娘娘現在上京。皇上何不取道西京,沿途攻獵,遊覽山川,體察民情,散散心,養養精神。”
    此說正中耶律賢的下懷,當即令耶律善補先回大同,大軍徑回南京,自己帶著一班文武百官向西京進發。一路上,或遊或獵,或駐或行,優哉遊哉,八月方到西京。耶律賢自覺身體已好。到西京不三天,便要出城狩獵。
    眾臣力勸息鑾,保養龍體。不得已,耶律賢隻得暫歇。可八月一過,天氣迅速轉涼,群芳凋謝,大雁南飛。耶律賢實在坐不住了。便問耶律善補哪裏獵物多,哪裏圍場好。耶律善補仍讓他養息。
    耶律賢勃然大怒“不就此秋高氣爽之時,兔肥鹿腴之際,講武攻獵,更待何時?難道要等到大雪封山的時候去?”
    耶律斜軫說“皇上龍體……”。
    耶律賢打斷耶律斜軫的話說“又是朕的龍體,誰說朕有病?朕有何病?朕隻有閑病,朕一日不騎馬腿就生病,一日不開了臂就生病,朕的病都是拜你們所賜。”
    群臣見耶律賢動怒,便不再勸阻。
    耶律善補說“西京道可獵之處甚多,但獵物藪萃之處,當數雲州祥古山。那兒山勢不峻,林草豐美,野物繁多,有人曾在那兒見過白鹿。陛下若去,臣願先去設圍。”
    耶律賢大喜說“好,就去祥古山。”
    祥古山果真是狩獵的好去處,山不險卻林密,水不豐卻草厚。耶律善補設了個方圓數十裏的大圍場。那兒的野物真是多,耶律賢一上午就獵殺了三隻野雞,四隻兔,一頭豬獾。還差一點射殺了一隻鹿。耶律賢非常高興,下午又收獲不少。累的汗水濕透了衣服,但心中甚樂,擺酒痛飲,直至午夜。
    九月的塞上,夜間已頗有寒氣。耶律賢喝酒高興,忘了添加衣物。次日清晨,他覺得頭痛眼花,四肢酸軟無力。他以為是昨夜飲酒過量,掙紮著爬起來,侍者進膳,他嚐了一口便想嘔吐,遂撤了膳食,騎馬與群臣來到一個山巒之上,注視著林中。忽然林中白光一閃,站在耶律賢身後的耶律斜軫叫道“白鹿,果然是白鹿。”耶律賢也看得真切,縱馬向前,那白鹿也發現了險情,撒腿朝山下跑去。耶律賢在後緊追,一麵引弓而射,誰知他臂膀如抽了筋似的,怎麽也開不了滿弓,勉強射了三箭皆落在鹿的身後。耶律賢急的滿頭大汗,催馬急追,看著即將追上,拚盡全力開弓,隨著一聲弦響。群臣一陣驚呼,耶律斜軫飛身下馬,衝向耶律賢,張開雙臂一把接著行將墜馬的皇上,摟在懷裏,大聲呼喚。耶律賢已經昏迷不醒。眾人連忙抬回大營,太醫忙了半天,耶律賢才悠悠轉醒。耶律賢依次看了一遍身邊的文武大臣,拉著耶律斜軫的手說“朕恐怕不能再與眾卿一起打獵了。”說罷,淚水滾落下來。
    耶律斜軫緊握耶律賢的手說“皇上寬心,臣已飛書馳告耶律敵魯,召他前來醫治,皇上會好起來的。”
    耶律賢搖頭道“不用了,朕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朕這病是醫不了的,這幾年,朕強撐著,隻想為我大遼掙一個富庶雄強的基業,做一個有用的明君,可是天不垂憐,這願望恐怕隻能靠後來者實現了。”
    一番話說得耶律斜軫慟哭起來,百官皆掩麵而泣。耶律斜軫勸道“皇上不要想得太多,安心養病,待皇上龍體康複了,我們君臣同心一起建造一個大遼的太平盛世。”
    耶律賢歎息不止,突然,他說“朕要回上京,快,送朕回上京。”
    耶律善補說“陛下龍體欠安,不宜顛簸勞頓,先在這兒歇息???????”
    耶律賢皺眉道“朕要回上京,朕要見皇後。”說罷又昏厥了,太醫救了半晌方蘇醒過來。
    群臣慌忙連夜起程向上京進發,車駕到達青陂,暮色蒼茫,秋風瑟瑟。這一日,耶律賢精神很好,能坐起來了。便令在此紮營,又令侍衛扶他上一輛小車,推他出營走一走。
    耶律斜軫勸說“外麵風大,陛下還是待在營中好。”
    耶律賢說“難得朕今日精神好,朕要多看看這大好世界。”
    耶律斜軫知道再勸無用,親自推著小車來到山頂,但見日落西山,群巒胭染,雲蒸霞蔚,非常壯觀。耶律賢凝視良久,淚水潸潸而下,口中吟道“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耶律斜軫見皇上傷感,便欲推他回營,耶律賢連忙止住,說“多美的夕陽,讓朕多看一眼。”
    群臣皆受傷感,淚灑西風。
    耶律賢看了好久,說“此地是何處?”
    耶律斜軫說“此地名叫青陂。”
    耶律賢問“可是梁武帝橫吹之青陂?”
    耶律賢說“朝涉青陂,暮上白登。當年漢高祖在白登為冒頓所圍,七日方出,險喪性命。想不到朕今日將於此不歸也。”
    言訖,耶律賢朝東久久凝視,許久方回頭對耶律斜軫說“速令人飛報上京,令皇後,韓德讓帶梁王隆緒趕赴行在,朕恐怕捱不到上京了。”
    耶律斜軫這回什麽也沒說,遵旨而行。蕭綽接到耶律賢凶訊,大驚,忙找韓德讓來商議。韓德讓說“皇上要召梁王速去,必定病情危急,召梁王去托付大事,事不宜遲,應即刻趕去。”
    蕭綽說“寡人也是這樣想的,但眼下寡人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辦,不能離開呀。”
    “是我二哥的兒子狗兒的事?”
    蕭綽點頭道“寡人不辦好這事如何去見你二哥。”
    韓德讓說“臣與梁王先赴行在,娘娘盡快處理完此事,前來迎駕,萬一皇上有所不測,小心落入小人之口。”
    商量已畢,韓德讓便急急忙忙帶著隆緒奔赴西京。忽聞鑾輿起駕向焦山行來,韓德讓便徑往焦山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