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下午四點，秦音收到了魏如的來電。

    魏如是她在畫畫上的恩師，秦音婚禮有請她，參加完了婚禮，她就立刻又趕去國外參加畫畫交流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也不知道現在來找她是為了什麽。

    秦音接通電話，照例和她問了聲好。

    “我來找你也沒別的事兒。我先前認識位港市企業家，他想請人來為他的母親作畫，比較傾向找年輕的新銳，我尋思你現在正需要機會，就把你推薦給了過去，他現在人就在京市。”

    秦音在各大比賽裏拿過大大小小的獎，名氣是有，但她還是太年輕了，想真正在擁有購買實力的圈子嶄露頭角，還差個能乘著風起來的機會。

    職業畫家並不好當，大學裏，她好多師兄師姐畢業後並沒有選擇考研，有的跑去當老師，有的搞起了自媒體，甚至是創業的也有，選擇職業畫家道路的，隻是少數。

    這行不僅需要天賦，還要有能賞識的人，才能一步一步地疊起名聲，闖出個名堂來。

    很多曾經試圖當職業畫家的，一天的時間都花在畫畫上，盼望著畫能被欣賞的人買去。

    可搞藝術的多少有些傲氣在身上，作品價格低了不願賣，會拉低自己在這一行的身價，價格高了又沒人買，最終畫砸在手裏，隻得到了困頓。

    有人笑說過，純粹搞藝術的，和要飯之間其實就隻是一線之隔。

    秦音答應了老師給她遞來的機會。

    “行。助理的聯係方式晚點發你，不過要篩選，聽說找了好些個人，也不知道到時候要怎麽定人選，你盡管放心發揮，我相信你。”

    秦音謝過老師，拿到了那位助理的聯係方式，和助理見麵時間就在下個周六，京市郊外的一座莊園。

    那位企業家名為嶽正榮，年近五十歲，早年靠電器起家，後來積累了資本便轉行進入it行業，做起了計算機，品牌很響亮，本人也頗具名氣。

    為了爭取這次機會，秦音盡量多方位地了解他，試圖從他過往的演講和理念中窺見他這個人，以及他的母親。

    她還另外發現了他的一本傳記，幹脆趁著現在有空，跑去書店買書。

    這書出版有幾年了，因為銷量普通，書店鋪貨不多，她找了好幾家才找到。

    傍晚，秦音準備回到學校邊的住所，她明天還有早課要上。

    她沒立刻離開，在偌大的別墅裏找起了陸觀止的蹤影。

    找到他時，他正在打電話。

    似乎在和合作方談話，說什麽ict平臺之類的名詞。

    今天查嶽正榮資料時她也有看到過這個名詞，意思是信息通訊技術，和如今數字經濟大趨勢有著密切的關係，發展勢頭大好。

    見她過來，他給了秦音一個稍等片刻的手勢。

    又說了幾句，陸觀止掛斷電話，看到她手裏拿著本書，封麵上寫著一個挺熟悉的名字。

    秦音說: “明天早上要上課，我現在準備過去學校了，來和你說一聲。”

    “好，我知道了。”

    秦音正欲離開，突然想到什麽，還是折返到了衣帽間，拿出行李箱來裝幾件衣服過去。

    她學校住處的衣櫃裏，基本都是她以前買的衣服，得帶幾件叫得出品牌的過去，如果需要像上次一樣去參加圈子裏的局，直接挑著穿就好了。

    想到待會就能重新回到自己小窩隨便滾，她有著發自內心的愉悅，將裙子取出來卷好，嘴裏又輕哼起了昨晚才哼過的小甜歌調子。

    整齊疊好了幾條裙子，順手把拿著的書也放進去，她合上行李箱拖著走到門口，恰巧碰到陸觀止自衣帽間前經過。

    她哼著的調子立馬消失。

    他長腿停住，漆黑的眸落到他臉上。

    “我有個飯局要去，離你學校不遠，順道送你去吧。”

    “好的。”因為開心，她臉上不自覺揚起了笑，眼眸也是水亮的。

    兩人進入樓梯，直達車庫。

    密閉狹小的電梯空間內，他漫不經心地問: “要走就這麽開心?”

    秦音沒有過多思考，回答說: “開心，當然開心。”

    “我以為要分別了，秦太太會覺得不舍。”他眸裏藏著些笑，有意逗她道， “你這樣開心，會讓我覺得我這裏是龍潭虎穴。”

    話音落下，電梯門大開。

    秦音往外走，費力思考著要怎麽回答這樣死亡的問話才合適。

    實在是想不出來，她幹脆伸手抓住他衣袖，踮腳親一口他的下巴，這才慢吞吞地說: “你可別汙蔑我哦。”

    她親完就鬆手，往已經亮起了車燈的車子走去，司機已經開好後座車門，在車內等著了。

    秦音步速加快，不讓陸觀止跟上，以此來掩飾她臉熱的反應。

    她暗嘆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學壞了。

    明明知道他們現在的關係很塑料，她也想盡量保持理智，卻還是在他麵前故意裝出了親密的模樣。

    秦音抿抿唇，不太喜歡這樣的自己。

    上了車，她沒再去看陸觀止，就隻是望著窗外，似乎外麵有什麽東西正在極力地吸引她，實則她眼神完全沒有焦點，單純地在發呆放空。

    等到車子停下，司機將她行李箱從車廂內拿出，秦音才終於舍得看陸觀止一眼，語調平平地說: “我走了，謝謝。”

    不等他回話，她拖著行李箱往小區內走去，頭也不回的。

    凝視著她略顯單薄的背影，陸觀止緩慢摩挲著玉戒，神色思忖。

    她這是……惱羞成怒了?

    回到了租房裏，秦音盤腿在地毯坐下，忽地冒出了想養隻貓的想法。

    一旦她心緒混亂，看到柔軟的小貓肯定就會立馬轉移注意力，對這貓貓親親抱抱。

    可惜這樣的念頭隻冒出了一秒，她就又想起了過往，不假思索地否定養貓的決定。

    上大學的那段時間挺忙的，她偶爾才能抽空做些手工活。

    如今，她這裏的陳列櫃就隻放著孤零零的三隻，一個陶瓷小綿羊，一個粘土做的紅色中國龍，另一個是羊毛氈的微縮小世界，有草坪有湖泊有木屋，木屋外是個小小的精靈人。

    學畫畫的總會點別的手藝，她以前有個同學更加厲害，為了做一個超大的大象，專門去學了3d模型，做了頭得有汽車那麽大的大象。

    比起她蘇市的家裏，這裏還是太冷清了。

    秦音將它們拿下來，小心地擦去它們沾上的那些灰，彈了下小綿羊的鼻子，把她自己的指尖震得疼。

    她給自己吹了一口，思索著要不要找房東買下房子。

    租房太不穩定，萬一房東臨時反悔，她就得從這房子裏搬出去，可她的研究生還得讀三年。

    這房子在老小區裏，隻有四十來幾平方，但這是京市的房子，地段也不錯，就算是二手房，至少也要三四百萬起步了。

    秦音現在是有錢，但讓她隨手就砸個幾百萬，隻為了未來三年能住得穩定點，還是會覺得很虧。

    暫時將這個想法往後挪，她拿出平板來畫畫，上次的擬人圖還沒畫完。

    才畫了半個小時不到，她突然就對漫畫接下去的故事有點靈感，創建了一張新的畫布，思索著畫下一節故事的分鏡。

    畫完後她就傳到了微博上，順便再次婉拒了一位漫畫出版社編輯發來的簽約邀請，秦音不打算將這個當成工作。

    發出去沒多久，評論區冒出了好多條新留言。

    [老師，您真牛。jpg]

    [幾百年了孩子隻為等這一口飯，怎麽隻有這麽一點，一下就沒了，快來人加飯啊!!我要吃飯!!]

    [每次看到土土的畫都超治愈的啊啊好像回到了小時候，這故事對小學生來說太幼稚，對本大學生來說剛剛好!]

    秦音的微博名叫七月大土瓜，起因是她給微博命名時剛好吃了個土瓜，當時還是七月，就隨性起了這個名。

    她粉絲覺得叫七七之類的沒什麽標識度，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先喊起了她土土，就一直被這樣喊著了。

    當時秦音還發了條微博，說為啥都叫土土了不叫瓜瓜，有人就在評論區回她:就要喊土土，因為土土的很安心。

    秦音這次畫的內容也很短小，是上次貝殼和海獺故事的延續。

    上次畫到了海獺抓走貝殼，給貝殼做了海草床。

    海獺很喜歡這隻漂亮貝殼，不僅沒有吃它，還找到了長得最綠油的海草，扯下來專門給貝殼編了個海草裙子。

    過了一天，海獺需要覓食了。

    它讓貝殼在海草床上待著，等它帶著食物回來，轉眼潛入了海底，激起一片水浪。

    小貝殼當然不可能傻傻等著，等海獺差不多走遠了，貝殼歡快地蹦回海底，外殼迅速開合排水，倏的就跑得老遠。

    在逃跑的路上，它瞧見了海獺正在和一隻海豚玩，貝殼停留了一會，有點不爽，該溜還是照樣溜。

    等到海獺帶著食物回家，見到的隻是一張空蕩蕩的海草床。

    畫到這，就結束了。

    秦音退出微博前掃了眼評論區，看到又有人嘲諷她的線條和故事一樣幼稚，沒學過幾個月畫畫就出來賺快錢了，太浮躁。

    懶得和這些人爭辯，她退出微博，順手檢查了下阻門器。

    再將她陽臺裏晾著的男性衣服換上另外一件，門口的男鞋也換一雙其他款式的，老小區安保沒那麽到位，她得自己做好防護。

    對於獨居安全方麵，她向來是很謹慎的，一萬次的小心，好過一次大意導致出事，到時候再後悔，就來不及了。

    做完這些，她打著哈欠洗澡睡覺。

    這天睡眠夠充足，上早課時她很精神的，還去上了木刻版畫的選修課，下午被工作室的老師帶出門寫生。

    一天下來過得簡單又充實，要不是左手無名指還戴著枚戒指，她都快忘記自己結婚了。

    現在單純拿戒指來當裝飾的人不少，尤其是他們這種搞藝術的，隻要戴的戒指不出挑，根本沒人會在意，因而秦音也就光明正大地戴著了。

    這天晚，閨蜜蘇淩玉終於騰出空來了，說受不了這陣子的周末加班，找機會調休了明天一整天。

    想著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她，正好自己明天上午沒課，秦音問她今晚來不來玩。

    蘇淩玉: [玩玩玩!你上次聚會去的那家酒吧咋樣，我好想喝酒，難受死我了這陣子工作]

    做木刻版畫刻到手痛，秦音懶得打字，直接發語音給她。

    “酒吧還可以，很幹淨，保安也特別多，聚會的人就不怎麽樣了。那我們今晚就去那吧，待會我去你家找你。”

    那家酒吧隻允許會員進入，申請會員前，還得經過各方麵的審核。

    據說酒吧老板是個不把錢當回事兒的富二代，開酒吧隻為了有個安心的環境喝酒，不想吸引那麽多魚龍混雜的人進來，鬧事的一律拉進黑名單。

    這事兒也是她上次去了才知道的，當時沈開顏順道帶著她去辦了會員。

    擔心到時候喝醉了不好叫車，秦音打電話喊了家裏的司機來。

    家裏的司機有好幾位，白天和晚上都分別有人候著，隨時都能出門。

    見到蘇淩玉時，秦音險些被她疲憊的模樣嚇到了。

    她們是初中的同班同學，家住得很近，後來高中上了同一所學校，雖然不在一個班上，但也時常一起玩，還約好了以後要去同一座城市上學。

    高三藝考，秦音順利被央美錄取，蘇淩玉則上了京大，讀的是大數據技術專業。

    大三時，蘇淩玉進了北森集團實習，大四畢業後順利轉正，到現在也工作有一年多的時間了。

    隻是她沒想到，這麽陣子不見而已，蘇淩玉會變得這樣憔悴。

    秦音皺起眉說: “要不我們過幾天再去玩吧，你看你這樣，先睡一覺再說。”

    “不行，不喝酒我心裏堵。”

    知道她這是有心事了，秦音沒再勸，喊上司機送她倆去到酒吧。

    到了酒吧卡座上，秦音沒管那些酒昂貴的價格，叫了蘇淩玉愛喝的口味，順手也給自己點了杯叫做落日大道的，是橘子酒。

    繽紛的彩燈在昏暗間流動，臺上歌手唱著抒情的音樂，烘得氣氛隱秘不少。

    侍應生端著調好的酒過來，秦音抿一口，是她愛喝的橘子味，酸甜口。

    蘇淩玉仰頭喝了一大口，頭靠上秦音的肩膀，忽然就發出了聲極小的嗚咽，嚇得秦音忙找到紙巾，去擦她的淚水。

    就這樣過了十分鐘，她終於平複了些，情緒由委屈轉成憤怒，和秦音哐哐一頓地說話。

    “前陣子，我領導不是一直給我加工作嗎，就那個屁項目，熬我好多夜，為了更準確的數據還跑去實地考察，等著拿獎金評績效。”

    “結果氣死我了，我幹的東西被同事搶走，拿獎金評績效的成了她，而我直接全部白幹了!”

    秦音早聽說職場隱性的勾心鬥角多，義憤填膺地問: “你同事怎麽搶走你功勞的?”

    說到這個，蘇淩玉就更生氣了。

    “她自己沒能力，又想評雙季度優秀員工。她爸媽老厲害了，我們領導想巴結，就拿我來獻祭，順水推舟做人情了。”

    “她不僅搶了我的功勞，還搶了另外兩個人的。領導壓著，一個大棒一個甜棗，沒人敢開口，也沒人敢舉報到大領導和人事部那邊，他們關係好著呢。”

    跟著蘇淩玉罵了會她領導和同事，又安慰她一會，秦音忽然反應過來。

    “你們這優秀員工是有什麽逆天福利嗎，她爸媽都那麽有錢有勢了，幹嘛還圖這個?”

    蘇淩玉盯著秦音看了眼，冷笑一聲， “這事兒還跟你老公有關呢。”

    “嗯??”

    “這次評上的二十名員工，可以參加晚宴，你老公也會出席。當初她進公司就是為了陸總，估計是你們那圈子的，也覺得你和你老公關係塑料，認為自己還有機會唄。”

    她沉默幾秒，再抿了一口酒，感嘆道: “招蜂引蝶。”

    末了，秦音又補充了句。

    “藍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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