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梁氏閑來教女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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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出庶女!
    要說衛芠此時聽得半點不想嫁人了,恨不得一輩子呆在家裏,也好過遇到那些不要臉的男人。
    而衛蕉卻明顯比衛芠穩得住,仔細分析了一下衛府的家境,發現自己不可能遇上那種辛辛苦苦供個進士出來,自身的利益還無法保證的事情,就立即覺得安全了。
    如嫡母所言,找個門戶差不多的,嫁過去自然也有婚書等作證,隻要自己夠厲害,活得夠長久,指不定跟老祖宗一樣做個老封君。
    梁氏見著兩個庶女不同的臉色,心裏對衛蕉的反應十分滿意,不愧是自己身邊養大的,就是比在姨娘身邊養大的要強。
    不過梁氏說到這個完全就是順帶,也不能扯題離得太遠,隻瞅了瞅外麵得亮光,也覺得該吃飯了,就道“今日你們姐妹就在母親這吃飯,母親讓人加兩個葷菜。”
    隨後梁氏就叫了清荷進門,多點了兩葷一素,讓清荷從內屋裏剪了銀子遞給外麵的丫鬟去吩咐廚房添菜。
    這才與她們道,“過了及笄,就要與你們相看人家了。不過咱們衛府也好歹出了個二品大員,自是有著人家上門提親,你們也不用擔心嫁不著好人家。”
    “隻是四房到底比不得大房二房三房,你們自己心裏也要有個輕重,不要事事跟人比。”梁氏囑咐道。
    大房二房三房都是有官身,兒女嫁娶自然不會差,而四房隻是靠著幾房吃飯的,會上門提親的許大多都是衝著大房二房來的,能退而求其次選擇四房的女兒,自然在身份上要差上那麽一層。
    但梁氏也沒把這層差距放在心上,道“隻是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出息不出息也不隻靠一時。就算之前嫁得差一些,也並非代表以後夫君不出息。”
    這對梁氏而言深有體會,當初她娘家的三房庶妹嫁了個年過三十好幾,死了原配,家世也單薄的舉人,可那舉人在年過四十的時候中了進士,雖是外派為官,上升並不怎麽容易,然而也要比沒有官身的強。加上前頭生的兒女出嫁的出嫁娶妻的娶妻,都不住在一起,隻自己也生了個孩子,在小地方當著官太太,比她這種麵上嫁了個出息家族自己夫君不爭氣實際上常常受氣的不要愜意太多。
    至於男人年紀大,有兒女,不懂情愛這些,梁氏就從沒想過。人這輩子,要靠著情愛活,能活到幾歲?都是自個兒作踐自個兒,好好自己開心活著才是對的。
    衛府每一房當家太太的有四菜一湯,加上添了兩三個菜,因此梁氏的桌上就擺了七菜一湯,對於在現代家裏為了節約一家三口一般隻上三菜、四菜一湯的衛芠來說,除了過年很少有這麽豐盛的時候。倒不是家裏吃不起,而是完全不想浪費,要炒菜炒多了放冰箱裏下一頓再熱一回也不見得好吃。
    食不言寢不語,等吃完飯用茶水漱了牙,梁氏又讓人削了一盤果盤來。
    衛芠在這裏很少吃到水果,也知道衛府雖住在京中,然而也不是什麽大富之家。也無非是時令一到,一月裏買個幾回應季的進府與幾房分一分。或者是幾房的當家夫人莊子上有果樹的,往府上送,幾房人也能分上一些。
    就吃果子的時候,梁氏才與兩個庶女道“之前與你們說那麽多,也不過是想你們多見識一些這世道的艱難。就咱們這般的門第,不說交換庚帖嫁人要去衙門立婚書,就是女子的嫁妝,也一分一毫的記在衙門裏的,也沒人膽敢如此欺辱於人。”
    衛芠卻是想起了宅鬥小說裏的橋段,道“那會不會有暗地裏害死的?”
    梁氏聽到這不知道衛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道“自有娘家在,誰敢輕易如此?就是娘家落敗了,若對方嫌棄,亦有和離一途。”
    不過衛芠的想法也並非有錯,要說這世上的狼心狗肺之人,也不是沒有,這女子嫁人全憑運道,兩個庶女到底還見識少了。
    因此梁氏就道“就是娘家敗落,夫家不喜,亦不想和離有損失名聲,想暗中謀害人性命的。那就認命罷!”
    衛芠萬萬沒想到梁氏最後會說出這麽一句來,隻被唬得渾身一抖,對婚姻的恐懼之心更甚。
    梁氏掃了衛芠一眼,又轉了話頭道“要不幸遇著了那等負心人,不想死就得自己立起來。”
    衛芠頓時又有了精神,這可是古代女子親自傳授的宅鬥技能,可比自己一個現代人慢慢摸索的強。
    “咱們女人不易,有一句老話說的,前三十年靠娘家,後三十年靠兒子。”梁氏頓了頓,“自然也有前朝飛將軍,雖是女子,然而能與男子一道立於朝堂。隻這世上飛將軍隻一人,剩餘女子不過凡凡。總歸要嫁人生子的,也就免不得有錯眼之時。”
    “如葵氏,因娘家得力,就算所嫁非人,卻一樣能在後宅裏活得好好的。她娘家得力卻不提拔女婿,卻還讓女婿不敢對葵氏如何,自然也還有其他的緣由。其一就是,葵氏在葵府深得兄弟與父母疼愛,與娘家關係密切。”
    梁氏意有所指的又看了衛芠一眼,繼續道“還有一點就是葵氏留有子嗣,雖葵府不喜姓牛的,然而因疼愛葵氏,日後也會幫扶於葵氏之子。姓牛的就憑著這一點,也不會真對葵氏做出什麽來。他兒子以後出息了,也算是光宗耀祖,更不會不管他的族人。看著雖意難平,然而到底比什麽也撈不著的好。”
    人都是趨利的,葵府從一開始就打壓起姓牛的,讓姓牛的在京中動彈不得,姓牛掙紮無法隻得認命,隻能將希望放在兒子身上,也比自己跟葵府對上然後徹底被葵府打壓下去又變得一無所有的的強。
    須知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有一天擁有了夢寐以求的東西,就是吃再多的虧,丟再多的臉,也會死抱著不放。
    葵府正是拿捏住了牛府這般的心理,葵氏才在牛府這般高的地位。
    “要娘家不行呢?”衛芠琢磨著問道。
    梁氏想也沒想回道“那就不要想著高嫁!雖是高門嫁女,低門娶媳,然而也不是什麽高門都攀得的。能門當戶對卻是最好不過,總比指望著別人的良心,巴望著所謂顧忌名聲活要容易。”
    這是男人們的天下,女子娘家無勢,自身又無立足之處,就別要一心的羨慕富貴,想著攀龍附鳳往上爬。想靠著男人的真愛、男人的良心和男人顧忌所謂的名聲去活?
    還不如自己一根繩子吊死了算了,也比枕邊人情愛淡薄後親自送上一程來得舒心。
    “人總是要為自己留一條退路的,要婚後娘家失勢,夫家要落井下石,自是能跑就跑。不想跑就得想想怎麽樣才能立得住腳,讓人不敢輕言妄動!”梁氏教導道。
    衛芠與衛蕉下意識地齊聲道“請母親指點。”
    梁氏滿意的看著坐在下麵的兩個庶女,道“為人妻,自是要賢惠。其身正,方才立於不敗之地。夫家落井下石者,大多為休妻,因此女子手中就當有自己的私房,隻藏於暗處遠處,誰也不知以作退路。然隻要七條無犯,賢名在外,有子嗣傍身,夫家再埋怨,也不會輕言休妻。就隻熬著,熬到兒女成材,能與母親請封誥命之時,就熬出了頭了。”
    “要遇著狼心狗肺的,”梁氏嘴角一翹,“實在逃無可逃,就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
    梁氏話一說完,衛芠與衛蕉隻睜大著眼互相看了看,心裏一陣驚濤駭浪,就她們平日裏說接受到的教養,卻是從來沒這麽一出。
    梁氏見著兩個庶女一臉驚駭的模樣,心中卻是滿意不已,她名下隻三個女兒,眼瞅著三房人離恐怕也沒人願意過繼到四房來的,畢竟父無功名,過繼無用,隻這幾個女兒卻是要好好教導的。
    當然,在梁氏眼裏,要好好教導的隻自己親生的伍姑娘和身邊玫姨娘所出的七姑娘,至於衛芠完全就是見這兩個月消停換來的順帶。
    “你們自己想想,若是葵氏嫁的不是牛府這般的人家,而是比葵氏更位高權重之家,那家對葵氏若有了想法,葵氏焉能跟如今相比?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要是和離休棄不了,”梁氏的聲音壓了下來,“當寡婦尋機二嫁,也比被害死的強。”
    梁氏的聲音極低,低到隻像是在人耳邊輕呼了一口氣,讓兩個庶女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隻一張臉慘白慘白的。
    梁氏卻不怎麽在意,她當年嫁人之前,也是被自家母親這般教導的,隻到了如今她越來越覺得當初母親雖是帶著嚇唬她的意思,然而這些年見得聽得多了才發現正因為母親所教導,方才令她活得這般自在,當初老人說的全都得是金科玉律。
    “當然,手段自然要隱晦,不得讓人查出來。既然決定要做了,就得萬無一失。開好頭,收好尾。”梁氏又輕飄飄的來了幾句。
    衛蕉隻聽在那,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
    衛芠在一邊低喃,“到底是一條人命呢。”換到現代,謀殺罪,妥妥的無期死緩好不好。
    梁氏恨鐵不成鋼,瞪眼道“他要害你,你還可憐他的命?可見是真把頭撞糊塗了!”
    要換以前的衛芠,梁氏還真不怕她不敢動手,也是梁氏不怎麽管教的緣故,反正性子烈在那了。
    最不濟的嫁個家貧的讀書人,再不招人喜歡,背後有娘家為了顏麵撐腰,男方也不敢輕易休妻。就算是找到無法抵賴的緣由被休了,回娘家個一年半載,再尋人二嫁就是。
    出身好就占這麽個便宜,嫁幾回,雖有人嘴裏嘀咕,然而實際上日子是自己過的,不是別人過,隻要自己舒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