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 受驚突惹高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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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出庶女!
次日,梁氏聽到衛芠身邊的白露來說自家姑娘發了一夜的燒至今未退之後,蹙了蹙眉,就與身邊的清荷道“你去拿十兩銀子,去尋二房夫人請薛郎中過府來。”
此事自然也瞞不住大王氏,順利的讓人去府外請了郎中,才與一道理事的小王氏道“沒想到咱們這個四弟妹真狠下手起來,也是個手段強硬的。”
小王氏聽了就搖頭,“當著姑娘的麵打她生母,還要當姑娘的在旁邊數數。前兩月才被掉下水失了魂,這會兒被嚇得發熱也不起奇怪。”也覺得梁氏是做得太過了。
大王氏一臉幸災樂禍,雖恨不得衛芠最好就這麽燒成個傻子或者燒死了算了,卻也隻在心裏想想,總不能那這話說出來造了口孽,隻歎息著道“六姑娘也是個多災多難的。”
當然,就是這樣,大王氏也不見得會心軟半分後麵盼著衛芠好。
大白日的,又是在京中,郎中並不難請。
梁氏帶著郎中去了兩個庶女的院子,因郎中年紀老邁,守著衛芠的衛蕉倒也不用回避,隻退到了一邊。
梁氏也並未多說,隻與郎中客氣道“勞煩老先生了。”
郎中點了點頭,先是與衛芠請了一會兒脈,又翻了翻衛芠的眼瞼,又是摸額頭又是掰開了嘴看舌頭,最後才問衛芠身邊伺候的白露,“病人這是何時開始發熱起來的?”
衛芠在何時發熱,白露還真不知道,昨日雖是她值夜伺候,可衛芠連起夜的習慣都沒,更不會半夜說口渴喝水。
隻是當著梁氏與郎中的麵,白露不敢說實話又不敢不說,隻琢磨著說道“當是昨天夜裏起的熱,隻是我們姑娘向來睡得好,半點聲響也無的,還是晨起時奴婢請姑娘起身才發現姑娘竟是熱得一臉的汗水。”
郎中點了點頭,又給衛芠請了一回脈,隨後才離了內室,在外室裏與梁氏道“這兩日京中氣候並不算涼快,姑娘房中也並未用冰。老夫之前與姑娘請了兩回脈,脈象都有些過急,想來是因驚悸而起的高熱。”
梁氏點了點頭,道“那就勞煩先生了,但凡有用得著的藥,還請老先生直言就是。”
老郎中摸了摸胡子,旁邊清荷早已經研好了墨,隻提筆寫了一張單子出來,“隻一副藥一回兌三碗水,一日一副,一副熬三回。先吃三日了若不行,老夫再上門來看一看。”
梁氏接過藥單子來一看,發現確實是退燒的藥,也就道“勞煩老先生了。”
隨後就讓清荷將人送到了二門外交給了外院的管事,又送出了五兩銀子。
之後是讓身邊的陳嬤嬤去藥房裏抓藥,清荷在一邊道“太太放心,薛郎中行醫數十年,與風寒高熱一病素有盛名,六姑娘當是沒問題的。”
薛郎中擅治高熱,這一點梁氏自然知道,說起來她年幼時就得過這人診治,那時薛郎中幼子剛出生,如今算起來也是三十年了。
也正因為是相熟,梁氏才將人請到了府上來看診,“我自是信薛郎中的。”
梁氏隻是沒想到衛芠會因為那一點子驚嚇,就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躺在床上的衛芠隻覺得身處火焰山之中,渾身上下沒一個細胞不覺得熱,眼皮如千斤重一般無法抬起,偏偏又五感敏銳,好似將什麽聲音都聽進了耳朵裏。
隻聽得衛蕉身邊的丫鬟立秋在說“太太這回也是太狠了,明知道六姑娘與菱姨娘感情好,這般做不是讓六姑娘多想是什麽。”
衛芠仔細聽著,不知道立秋在與誰說話,想說什麽。
之後就傳來了衛蕉的聲音,“母親不這樣做,又能怎樣?以前六姐姐沒失魂的時候還好,菱姨娘到底還是有些分寸的,至少不敢真對六姐怎麽樣。可一失魂膽子變小了,菱姨娘就蹬鼻子上臉了。換以往的六姐的性子,菱姨娘敢替六姐決定婚事?”
衛芠使勁兒聽著衛蕉的話,隻想打聽到原主到底是什麽樣的人。
立秋的聲音又傳了來,“唉,以前覺得六姑娘頂頂不講理,見著就煩。可如今這模樣,看起來也可憐。”
“攤上那麽個姨娘不可憐也可憐了,也虧了是母親,換了別家的主母,隨便換一個,不直接打死也是送進廟裏老死的下場。隻打十板子,算是最輕的了。”衛蕉嘴裏說著,手裏卻是在編著平安結。
“那也不該讓六姑娘看著呀,血淋淋的,姑娘們都是貞靜的性子,誰受得了呢。”立秋在一邊搓線接話道。
衛蕉緊了緊繩子,頭也不抬,“母親也是為了給六姐一個教訓,讓她想明白,要再不約束著菱姨娘,菱姨娘遲早都會自己作死自己。作死自己沒什麽,橫豎不過是個姨娘,可是禍害府裏姑娘卻是不行的。菱姨娘向來靠著六姐在四房裏作妖,哪一回沒害六姐失禮?她們感情好就對了,感情好,六姐心裏心疼了才知道分寸。”
要論對嫡母的了解,衛芠到底還是不如衛蕉的,不論是原身還是現在穿越過來的這個。
衛蕉收好最後一線,將平安結紮結實了,才起身走近床邊,彎下腰將平安結放進了衛芠的枕頭下,然後深深歎了口氣。
在儒道佛數千年的熏陶下,人對弱者有著天生的同情,以前的衛蕉多討厭強勢的衛芠,如今也多可憐軟弱的衛芠。
“隻盼著你醒來還是變回以前的模樣吧,性子差是差了點,可至少不受人欺負。這好性兒的姑娘,在這世道有什麽好下場呢?不是被人逼死,就是被自己憋屈死。何苦來哉?”衛蕉看著衛芠皺起的眉頭歎息道。
再摸了摸衛芠的頭,發現燒還沒退,衛蕉便回頭與立秋道“去看白霜不是去端水去了麽,怎的還沒來?”
自來退燒隻兩途,一是冬天受寒了猛地蓋被子塞湯婆子,二是熱天其他高熱用涼水擦額頭跟臉退熱。
立秋將紅線收了起來,嘴裏道“肯定是見有姑娘在照看著,就尋機偷懶!”
隻是嘴裏這麽說著,隨後就轉身出了門子。
屋子裏隻剩下衛芠與衛蕉,衛蕉難得多說了兩句,“她們是你姨娘娘家的生的,可到底是個奴才呢,你非得當人家是姐妹,可人家也不過圖你這份富貴。放著自己正經的姐妹們不去交好,把下人當姐妹待換得來什麽?也不過是把下麵的丫鬟心養大了,後來好捅你刀子。像你這會兒趟在這,人家自個兒跑出去玩了,哪還記得院子裏主子還病著呢?”
衛芠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隻微微皺起的眉頭和熱得發紅的臉還表示她還有著聲息。
衛蕉並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有沒有被衛芠聽了去,然而難得有一回衛芠趟在這不動了,自己還能在一邊看著,心裏早嘀咕著的話總要說出來才痛快。
無法動彈的衛芠聽著衛蕉與立秋之間的話,又聽衛蕉自顧自的與自己說的那些,全在空蕩蕩的腦子裏裝著,那些話此時倒是十分容易理解了,竟像是開了竅一般,一下子通明起來。
隻是嘴裏說不出話來,也不好與衛蕉道謝,隻想著等醒過來一定要送衛蕉一份禮才行。
這麽一想,衛芠也知道自己在發熱,再燒下去沒有退燒藥指不定就燒成傻子了,隻腦子飛快的轉著告訴自己快點醒過來。
隻是這麽想似乎並沒有什麽用,衛芠依舊覺得眼皮無法抬起,手腳無法動彈。
隨後就是水聲,額頭上敷上了冰涼的棉布,衛芠覺得自己肯定被刺激得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但身體上卻是越來越舒服。
隻可惜沒一會兒冰涼的棉布就變熱了起來,反倒讓額頭上帶著一股黏黏的不舒服感。
不過並沒過多久,發熱的棉布在一陣水聲之後再敷在額頭上之時又變得冰涼。
而本覺得自己腦子十分清醒的衛芠在這一片冰涼中漸漸消失了一切知覺。
再醒過來,衛芠勉強睜開了眼,卻是見得屋子裏一片暗沉。
隻不過雖是眼睛睜開了,卻還是有些手腳發重並不能起身,琢磨著這會兒許是偏下午了院子裏並不足光屋子裏才這般暗。
“白霜——”
衛芠一出口,是避免不了的沙啞聲音。
這也在預料之中,就算換哪個身體,發燒後的嗓子都不會多好。
衛芠叫了一聲後,沒人應聲,不得不再叫了一聲,“白露——”
依舊是許久沒人應答,衛芠卻是沒有再叫人。
人在脆弱的時候難免多想,衛芠此時更是如此,隻在空蕩蕩的屋子裏躺著,卻是記起了衛蕉之前在自己耳邊說的那些話。
衛蕉說自己放著自家姐妹不親近,卻把白露白霜兩個下人當姐妹待,可她們倆不過是當自己是肥肉在宰。
上一回還有衛蕉守著自己,白露白霜不在還好說,可這回屋子裏沒別的人在,竟也是一個都不在。也不知道去哪玩兒去了。
衛芠幾番掙紮,發現自己竟是能翻身了,隻爬起半身靠在床邊,想著衛蕉的話,想著自己此刻的委屈,想著這個時代與現代的不同,想著主仆關係,想著衛蕉說的嫡母對自己的敲打……
她其實也不是什麽笨人,先前穿越來的時候也隻是無法真正適應這個處處不方麵的社會,隻當自己是在這裏做客一回,許是什麽時候就回去了。
或者說是自己的潛意識裏一直有一個幻想,什麽時候夢醒了自己還躺在自己的粉色小床上,還得馬上起身洗臉刷牙去上班。
隻梁氏對菱姨娘的一頓打,讓她見到了封建社會的鮮血,也打破了她潛意識中的那個還能回去的夢。
她是確確實實穿越到了這個殘酷的社會,永遠回不去了。
而現在的她,必須得在這個時代裏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