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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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途如此多嬌,有點費腰!
越過天狼山,就是一望無垠的草原。山腳下的營地裏,晝夜溫差極大,白天溫暖舒適,一到夜裏,堪比寒冬臘月。
嚴良和歐陽倩這種南方來的身嬌體貴的公子小姐,一時間肯定難以適應。雖說早有準備,帶了很多棉被禦寒,但是一到夜裏,那無孔不入的寒氣,還是將二人凍得手腳冰涼。
這二人都習慣了辦完事不穿衣服睡覺,於是半夜被凍醒以後,隻能靠做操取暖。就這樣,睡一會,被凍醒,做個操,接著睡,然後又被凍醒,來回折騰了一宿,不得安生。
次日一早,二人早早起床,出了帳篷,放眼掃過營地,將士們基本都已起床,巡邏的巡邏,做飯的做飯,練兵的練兵,各司其職,有序忙碌著。
“這邊關的條件也太艱苦了,將士們長年駐守此地,實在太不容易了。”嚴良一邊搓著手,一邊感慨一句。
“都是因為北方各省的條件太差,後勤補給跟不上。倘若能讓北方各省的經貿發展起來,民生得到改善,邊防將士們的條件自也會得到提高。”歐陽倩笑著望他,“親自來北方一趟,你心意可有改變?”
嚴良微微一笑,“現在說這個為時尚早,亂局尚未平定,還應著眼於當下,先跟胡人談談通商修路之事吧。在我看來,這才是福澤子孫的百年大計。
與其給將士們好一點的邊防條件,倒不如爭取兩境通商,和睦相處。到那時,將士們放馬南山,榮歸故裏,安享太平盛世,豈不更好。”
歐陽倩輕歎一聲,“和平哪有那麽容易,兩境之間廝殺得太久,仇恨太深。咱們並未親身經曆這些仇恨,你自是能心向和平,但那些身負血海深仇之人,想讓他們淡忘仇恨,絕非易事。
試想,你能忘了玥兒的仇麽?你能跟六王爺一家講和麽?現在將六王妃母子置於你刀下,你殺是不殺?”
嚴良聽得心中一沉,望著那巍峨聳立的天狼山,默默一聲長歎,“我不知道,這或許就是天命,真到了那一刻,誰能說得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說話間,夏侯烈從營帳中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慈和的笑意,“瞧你們這抖抖索索的樣子,初來北方,定不習慣吧?”
“那是,這裏白天驕陽似火,晚上滴水成冰,確實有些難受。”嚴良對著手哈了口熱氣,顫聲笑道。
“沒事,多待一陣子就習慣了。年輕人,這點苦還吃不得麽。”夏侯烈隨口一笑,接著又想到什麽,正色道,“對了,這裏不比南方,晚上定要和衣睡覺,若是光著身子,八條棉被都擋不住寒氣。”
“呃……知道知道,誰光著身子睡覺呀。”嚴良訕訕一笑,歐陽倩俏臉微微泛紅,哪敢接這話茬。
“對了,營地裏沒有炭火麽?在帳篷裏弄個炭火盆不就好了?”嚴良又道。
“沒有,你小子倒是會享受,還炭火盆。咱們這有時碰上下雨,連幹柴都沒有,到了晚上就裹著棉衣硬抗。哪年冬天,咱們這不得凍死好些個將士。”
“哎喲,朝廷連點炭火錢都撥不出來麽?就摳成這樣?”
“朝廷要花錢的地方太多,能保障咱們這每年的棉衣供應就不錯了。”
“得,我給您弄點煤炭過來,行了吧。正好最近我們壓了好幾船煤炭,我讓他們全拉到這來,讓將士們撐過三月肯定沒問題。”
“哈!好大的口氣!都說你小子有錢,沒想到有錢成這樣!那感情好,你速速把煤炭運來,晚上我也能支個火盆。”
閑扯幾句,幾人一起吃早飯。然後,夏侯烈點了兩百親隨,陪著嚴良一起往天狼山而去。
來到山腳下,放眼一看,一條十丈寬的山石道路,幽深曲折,直通天狼山深處。宛如一條巨大的裂壑,在山體中間斷開。
那道路起伏不平,碎石遍布,還有許多樹木荊棘生於其中,一看就非常難走。別說走車馬,就是徒步走起來也很吃力。
在進山的道口處,現已修建了大量防禦工事,士兵們鋪設了重重關卡,巡查過往。偶爾能見到一些中原百姓趕著騾子,馱著些貨物往山裏而去。也不時能見到一些胡人趕著羊群,從山裏往中原而來。
士兵們對往來之人都會仔細盤查,尤其對胡人,盤查得更是謹慎。
“這不是挺好麽,民間已經有些自發的商貿往來。雖說隔著八十裏山道,但依舊阻擋不了百姓們追求美好生活的心情。”嚴良笑著道。
“這也就是最近半年,往來稍稍多了些,通商令頒布以來,兩地都同意開放國界,允許自由商貿,但起初一年多,一個往來商戶都見不到。曲陽城之戰已過了五年,兩地之前還是放不下當年的仇恨呐。”夏侯烈輕歎道。
“老將軍,說實話,您希望兩地通商麽?”嚴良正色問道。
“這個別問我,這事得由你定。皇上讓你全權負責此事,通不通商,你自己看著辦。是戰是和,我邊關將士盡皆聽令就是。”
說著,夏侯烈又是一歎,輕聲道,“不過說實話,我打了大半輩子仗了,到現在,算是有點理解柳老將軍當年的心情。
她辭官之時,也就是我這等年紀,不是她真的上不了馬提不動刀了,她是累了,倦了,也厭了。
當年木沁草原一戰之後,我明顯感覺到柳老將軍的鬥誌已經消退了許多。想是因為那一戰,殺死的平民太多了。”
嚴良聽得點了點頭,感歎道“慢慢來吧,做生意不是一天兩天,化解仇怨也不是一天兩天。隻要雙方真心向和,總有辦法讓百姓們淡忘過去的。”
歐陽倩笑道“相公說得對,現在這些往來的客商不就是好苗頭麽,倘若這條山道修通,兩境往來一定會更加頻繁。”
夏侯烈皺眉道“其實近幾個月,從草原來的客商已經減少了許多,去年夏季之時,前來販賣牛羊的胡人可比現在多得多,隻是因為鬧了場瘟疫,使得胡人來得少了。”
“是因為民生蕭條,牛羊賣不出去了?”嚴良問道。
夏侯烈搖了搖頭,“這隻是一方麵,更主要的原因,是有傳言說,北方的這場瘟疫,是胡人通過他們的牛羊故意散播的。”
嚴良聽得一皺眉,“有證據麽?”
“沒有,不過這場瘟疫來得很突然,擴散得也太快,叫人全無防備,而且自始至終都搞不清源頭在哪,的確有點可疑。好在疫病沒有擴散到軍隊中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歐陽倩沉聲道“倘若真是胡人故意傳播瘟疫,那他們就是心懷鬼胎,想趁北方虛弱不堪,趁虛而入!”
嚴良冷笑道“倘若真能證實瘟疫是胡人傳播,那還談個屁的通商,直接準備開戰得了。這事現在還在查麽?有沒有新的進展?”
“一直在查,去年太子到北方來,也是為了調查瘟疫傳播的真相。進展嘛,暫時沒有,瘟疫這東西,來無影去無蹤,想追根溯源,沒那麽容易。”
聽得此言,嚴良的心情不由變得沉重了些許。
“看來眼下的首要之事,是要弄清胡人到底是不是真心談通商,別搞到最後,上了他們鬼當。”
“是啊,此前派過來的欽差,一直拿不定個主意,也是有這方麵的考慮吧,這次可就看你的了。”
嚴良點了點頭,想了想道“咱們先去曲陽城那邊轉一轉吧,到了曲陽城,我叫人通知胡人會麵詳談。”
隨後,一行人沿著顛簸不平的山道,緩緩向天狼山深處而去。
一路上,嚴良不住地左右顧盼,仔細觀察地形,大致在心中測算。畢竟修過那麽多路了,走上一遍,基本能估算出工期長短和投入成本。
“嚴良,你打算修這條路嗎?”夏侯烈正色問道。
“修啊,皇上讓我來不就是讓我修路的。不管胡人是否誠心談通商,這條路都照修不誤。”嚴良淡然說道。
“路修好以後,你覺得現在的大梁,能夠應付胡人麽?”夏侯烈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之色。
嚴良想了想,輕歎道“修這條路,是為了爭取一下和平的希望。大梁主動提出通商,草原也已響應,不修這條路,大梁便會失信於草原。
如此一來,今後幾十年,兩境之間都再難和平。要化解恩怨,總要有一方率先表達誠意,修了這條路,便是向胡人展現我們的誠意。至於草原最終是否接納這份誠意,就看他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