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嶽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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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漠染已經習慣了和嚴笑一起去學校一食堂吃早餐,之後嚴笑去上班,她去上課或者在圖書館占位置自習。
    上午九到十點鍾這段時間,家裏都是沒有人的。
    今天也是巧,輔導班的講師請了個假,圖書館又因為臨近期中整頓而閉館了,丁漠染本來想去操場上吹吹風,趕巧又接到了四方天地負責人的電話,說是“socome”——搜看播放軟件的推廣進度有變,需要重新擬定一份推廣需求書,而且軟件公司那邊負責營運的人事發生變動,簽訂的合同隨後也要進行更換。
    這是一個很麻煩的過程。
    也幸好丁漠染手上的事情排滿了,播放軟件這檔子事,一直還隻是個概念,並沒有形成完整的方案。
    丁漠染接了電話就立馬回出租屋這邊接郵件,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嚴笑居然也會在家裏,屋子裏被他翻得亂七八糟,丁漠染平時吃的藥全被他翻出來,林林總總地擺了一茶幾。丁漠染留意到茶幾另一側放著個白色的塑料袋,袋子上印著五個綠油油的行楷——杏林春|藥店。
    她沒搞清狀況,隻問道:“是誰生病了?居然買了這麽多藥?是你哪裏不舒服麽?”她問著問著,就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就伸手去拿桌上的塑料袋。
    嚴笑看她伸手,竟搶在她跟前,把袋子搶了過去,低頭在裏邊翻了一陣子,突然拿出一個小盒子來,他將剩下的東西都揣在身後,唯獨把那小盒子遞了過去,一臉正經地道:“看說明書,照上麵的指示操作,我多買了幾支……要是真有了,我……我們……”
    有了?有了什麽?
    丁漠染從來沒見過嚴笑這副樣子,像是有些害羞,但更多的又像是歉疚,說是歉疚吧,又似乎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希冀,再細品那希冀,恍惚又多了一絲擔憂。
    丁漠染犯嘀咕,卻還是忍不住聽話地接過了嚴笑遞來的東西。
    嚴笑的手像觸電似地收了回去,沒等她發問,立即補了一句:“我說的都是認真的……”丁漠染帶來的藥,他都一顆顆仔細比對過了,並沒有混入避孕藥之類的東西,可這也正是他擔憂的,丁漠染的心病未好,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懷孕,有七成機會加重病情,很容易演變成為產前抑鬱。他不想看她這樣子。
    丁漠染道:“什麽什麽?怎麽說話沒頭沒腦的?”她一邊說,一邊衝著盒子看了兩眼,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就被雷暈了。天藍色的小盒子上赫然印著幾個大字,可麗藍,早早孕測試筆。頭頂一道閃電劃過,她舉著那支測試筆,呆了。
    那些情纏糾結,以為都是水到渠成,那時候的她腦子太亂,心事太多,竟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和他早晚做運動,從來沒想過要避孕,完全沒有想過,一點也沒有。
    嚴笑沒想到,她也沒想到,明明健康教育課都教過,明明她也學得很好,沒有在這上麵丟學分,可是……她就是忘記了。
    她眼底掠過一絲慌張,嚴笑看見,就更慌了,他把腦海中淩亂的句話重新排列組織,半天才說了一句完整的話出來:“如果有了,就生下來,我們已經結婚了,有個孩子也是很正常的,隻是……”隻是如果有了孩子,她的學業的,她的工作,她的夢想,她願意暫時放下嗎?他想起自己在高考前第一次發病的時候,想起了自己在孤獨的黑夜,對著台燈下的遊戲大綱發呆的時候,那是多麽不甘心。
    他的話沒敢說完,他看見丁漠染的手指指節已有些泛白。
    他們之間有過多少次親密的接觸?他已經記不清了,老天給他們一個不速而至的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他完全能接受,可是丁漠染呢?
    他退了一步,繼續說道:“你如果不想要孩子也沒關係,我們還年輕……”
    他話還沒說完,丁漠染的臉就白了,她沒有作聲,隻是將手裏的早孕測試筆放回了桌幾,疲憊地窩進了沙發裏。嚴笑摸摸她的手,也挨著她坐下來。
    他聽見丁漠染低聲說道:“不用驗了,如果真的有了,我會把它生下來的,它又沒有錯,是我自己的問題。”
    嚴笑張了張嘴,答道:“不……”身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熟悉的鈴聲飄蕩在空中,嚴笑還沒回過神來,行為卻超越了思想很多步,他根本想都沒想,就把電話接了起來。他忘記了,自己的電話落在了車裏,他手上這台iphone,是給丁漠染在用的。
    丁漠染想提醒,已經來不及。
    隨著嚴笑那聲好聽的“喂”傳出,電話那頭迎來了死一般地沉寂,半晌,才聽見一個男中音,沉沉地道:“喂,請問……是染染的朋友嗎?我是她爸爸……能不能叫她……”能不能叫她聽個電話?
    染染?爸爸?嶽父大人!
    丁漠染站起來,伸出手搶電話:“給我,給我聽!”
    嚴笑卻緊張過頭了,張嘴竟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爸,我是……我不是染染的朋友,我是她丈夫!”
    居然改口了,居然叫了一聲“爸”!還說是丈夫!
    轟!丁漠染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幾乎是撲在了嚴笑身上,把電話搶了回來。她對著話筒大聲說著:“爸,爸,你別聽他亂說,他隻是我朋友,他跟你開玩笑的。”
    丁爸爸很生氣:“你那交的都是些什麽朋友?這種玩笑也能開?要知道,近豬者肥……”
    丁漠染摸了摸自己最近有些肥滿的小腹,低聲道:“爸,應該是近朱者赤,您老別咒我……”
    丁爸爸沉默了一會兒,怒道:“不管是什麽,你好好聽清楚了,交友須謹慎,為人要謙卑,你一個人呆在s城,人生地不熟的,又有什麽意思?小陳的事已經過去了,你媽她……就這樣說吧,人總要成家,總要長大的,你傷心過了,消沉過了,思念過了,也就夠了,爸爸要你做一個好人,不是讓你做一個呆瓜。”
    陳之的事情,是已經過去了,爸爸說得對,傷心過,消沉過,思念過……還忘記過。她已經放下了。
    可是隨著心放下,她想到了更多,那些常常索繞在腦海裏的問題,一個個地往外蹦,陳之為什麽會離開,為什麽要說對不起,為什麽她會在微博草稿箱裏寫下那樣的話?這都是謎。這個謎的謎底,很可能跟她腦袋上的舊傷有關。
    是的,她忘記了陳之,卻對陳之這個人更加好奇。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嚴笑一眼,打斷了父親的嘮叨,她問:“爸,陳之他……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我好像,忘記他了。”
    丁爸爸像是在那邊愣了愣,忍不住輕咳兩聲,道:“忘記了不是更好?”
    丁漠染又看了嚴笑一眼,毅然道:“可是我想記起來,記起來了,才能更好的忘記。”
    嚴笑打量她握緊電話的手,心中一痛,不聲不響地坐過來,攬住了她的肩膀,溫暖的體溫,隔著衣料交換傳遞,丁漠染禁不住又往他懷裏拱了拱,嚴笑幹脆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電話那頭傳來了丁爸爸的歎息:“唉,你就是執著,和你媽媽一樣一樣的,她整天也是叨叨著小陳怎麽怎麽好,可是小陳……怎麽說呢?不是爸爸說人是非,也不是要誹謗死者,爸爸其實一直不太喜歡他,他很聽他媽媽的話,就是太聽話了,才讓人感到心裏不舒服。”
    原來丁爸爸並不看好丁漠染和陳之的,不是因為陳之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而是因為他與母親之間的關係太過不尋常。雖說母子連心是沒有錯,但他那種粘乎,已經超過了尋常母子的範圍。陳之在那個麵容憔悴,舉止卑微的農村婦女跟前,從來不是站著的,他是跪著的。
    若真有那麽一天,丁漠染嫁給了陳之,丁漠染也會要跟著跪下。自己的女兒,自己很清楚,丁漠染是那樣驕傲的姑娘,怎麽可能向一個外人低頭。
    丁漠染從來不知道,一向不問世事的爸爸,竟然有這種觀察能力,他給出的答案,若是放在三年前,丁漠染是死也不會相信的,而現在,她居然忍不住想要去相信。
    丁爸爸問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丁漠染就把活動策劃的一些想法跟爸爸說了,隨著聊天的深入,之前繃緊的心情也放鬆下來,她很想告訴爸爸,自己真的嫁人了,雖然不是嫁得那麽光明正大,但好歹是打了結婚證的,她有一個很疼自己的丈夫,他照顧著她,無微不至。
    跟這樣一個人生孩子,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丁漠染靠在嚴笑肩上,伸手把玩著他的頭發,他的頭發很硬,用發蠟整理得一絲不苟,摳在手裏跟鋼絲彈簧一下,她不知不覺就玩了好久。
    掛電話時,都快接近中午了,丁漠染把手機插上了充電器,順麵往那個白色的塑料袋裏看了一眼,發現一支紅黴素軟膏,兩盒安全|套。
    她沒理那兩盒安全|套,徑自拿起紅黴素軟膏,擰開了蓋子。她擠了一點藥膏在食指食腹,無名指微微挑起了嚴笑的淩亂的額發。
    他出了很多汗,額心的痘痘沾了汗水,發著光。
    嚴笑皺眉道:“還是先驗孕吧,這些事都可以晚些。”
    丁漠染搖了搖,將指尖剩下的那點藥膏綴在了他高挺的鼻子上,笑了笑:“不用驗了,沒懷孕,我不是前幾天才來過例假麽?”
    嚴笑這樣才想她那次驚天動地的痛經,他鬆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卻是餘韻悠長的一抹失望:“我那麽努力,你卻沒懷上,這不科學。”
    丁漠染聳了聳肩:“那就是你的問題了,整天對著電腦,精|子活躍程度不夠。”她學著他的樣子一本正經,沒想到他還真的相信了。
    嚴笑道:“找時間去補個婚檢吧,再問問試管嬰兒怎麽弄。”
    丁漠染:“……”
    嚴笑想了想,又道:“嶽父大人喜歡吃什麽?端午節我們回c城看他啊,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不該瞞著。”
    話題轉換得有點快,丁漠染有點轉不過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