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蓬萊三友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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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嗬嗬嗬”忽然院中傳來一陣冷笑,一個聲音道“此時才走,不嫌晚了些麽?”餘遼跟那二老頗說過幾句話,立時就聽出來是那姓鄭的老者,餘南山大驚失色,一把抓起那根齊眉棍,將餘遼攔在身後,大聲道“許天官!鄭踢鬥!區區一本沒甚用的刀譜,想要今夜便給你們,從此再不相幹,即便你們想找那山崖下死屍,也需跟一個娃娃無關,讓他去,我自來會你們!”
“我們自然是要會會的”,隻聽另一個聲音響起,卻是那許天官鼓掌道“隻是讓你這兒子走了,難不成我們二人將來也要跟你一樣隱姓埋名,東躲西藏麽?”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今夜絕不會留餘遼一條活路。
餘南山此時到鎮定下來,整整衣服,緩步出來,此時已經夜深,月明星稀,轉頭看看前樓,卻毫無一點燈火,黑漆漆的一片,那鄭踢鬥道“不須看了,你跟你寶貝兒子說話之時,我已經用一千兩銀子將前麵打發了,應師弟,其實你當日若是給我們,豈不是沒有今日之事麽?現在我們倒是想放過這娃娃一命,隻是這種事情做了,難免心驚膽戰,我們二人都是膽小怕事之人,若是夜夜睡不安眠,豈不是難以終此天年,你跟你娃兒行個方便,我二人也感激不盡了。”
餘南山見前樓燈火全熄,心中本想鬧出些動靜來,引來那些江湖豪客,餘遼或許還能趁亂逃走,此時聽這鄭老者所言,心中頓覺失望,手中齊眉棍一擺道“看來二位今天不僅是誌在必得,還要斬草除根了?”
餘遼此時也衝了出來,站在父親身邊,抽出短刀道“父親,他倆哪裏是要斬草除根,他倆是想得了刀譜去,又怕消息走漏,被別人家找上門去,他們這般年紀武功,又豈會怕我上門尋仇?”
“嘖嘖嘖”那許天官讚歎道“遼哥兒見的徹,我們二人整日擔憂的,正如你所說,天下高人異士盡有,萬一來個武學奇才,我們二人恐怕招架不住,鄭老弟,怎麽說?”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鄭踢鬥口中回了一句,身形忽動,單掌直取餘南山後背,餘南山一把將餘遼推去一旁,絲毫不顧後麵掌風,挺起齊眉棍,向前一撲,棍端直點許天官前心。許天官卻不後退,雙掌一錯,揉身直上,待棍端堪堪點到胸前之時,身子一側,呼的一掌直奔餘南山前心,餘南山應變也甚快,當即手腕加力,揮棍橫掃,左足向後飛起,正好迎著那鄭踢鬥麵門,一瞬之間,許天官身隨棍動,單掌一格一壓,棍端立時向下,早見餘南山左掌飛出,直奔自己麵門而來,當即飄身閃開,那鄭踢鬥應變也甚快,見餘南山一腳飛到,擰腰後挫,也是一腳飛出,跟餘南山換了一腳,這才翻身站穩。
哪知餘南山不等二人身形站定,借著棍端下落之勢一撐,左腳收回,腳尖卻正好踢在那落在地上棍端之上,就聽“嗚”的一聲,齊眉棍重又飛起,依前急點許天官前心,左腳一踢之下,卻站著不動,右腳跟著飛起,猶如撩陰腿一般直取身後鄭踢鬥下盤,許鄭二人剛跟餘南山換了一招,正要再上,忽見棍腿如前一般到來,不及招架,兩人頓時各退一步,再不上前,餘南山兩招落空,這才收棍站穩
鄭踢鬥一聲冷哼道“哼哼,還說那刀譜上沒有什麽武功,你這一手哪裏來的?”餘南山心中也是叫了一聲不妙,那刀譜自己日日翻看,一直思索其中奧秘,年深日久,也到底看出了一點端倪,若說一點無用,也不盡然,若說有用,卻也有用的實在有限,以他今日武功而言,這十多年端詳出來的一點東西,就像是往汪洋大海中倒了一瓢水一般,哪知自己日思夜想的這一點點東西,今日裏卻不由自主的使了出來,但也僅此而已,那兩人若是繼續進招,餘南山也隻能用本來武功招架。現在這一招出來,再無後招,這二人反倒認死了這刀譜是一本武學秘籍,下手隻怕更為狠辣。
當時心中念頭一轉,雙手握住齊眉棍一端,招式大開大闔,猶如狂風急浪一般向二人湧去,鄭許二人果然再不留情,鄭踢鬥雙手一翻,左手一支鐵筆,右手卻是一隻鑄鐵墨鬥,鐵筆筆尖顫動,所到之處盡是人身要穴,墨鬥卻忽砸忽擋,猛然間“嗚”的一聲飛出,一擊不中又回到那鄭踢鬥手中,遠來那墨鬥中藏著一根細細的鋼線連在手上,兼有暗器和流星錘的用法,若是被那墨鬥砸中,隻怕是要骨斷筋折。
許天官卻還是一雙肉掌翻飛來去,隻是雙掌影影綽綽,虛實不定,有時看似一招落了下風,轉手之間便是一招殺手,有時覺得這一招威力無窮,哪知將近麵前,卻是一招虛招。餘遼手中拿著短刀,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想要上前助父親一臂之力,奈何連一個缺口都找尋不見。
忽然就聽噗的一響,一聲悶哼傳來,緊跟著又是一聲悶哼,三人身形都是一頓,卻都是嗬嗬一笑,又複纏鬥在一起,原來那鄭踢鬥頗為心急,一直搶身猛攻,慢慢和那許天官打亂了步調,餘南山趁著一個破綻,一棍抽在鄭踢鬥右肩之上,這一下力道甚猛,鄭踢鬥右手中墨鬥攻勢不禁慢了下來,哪知許天官也趁此機會,一招福無雙至,在餘南山背上印了一掌,幾乎是當日三兄弟反目之戰的重演,因此都苦笑了一聲。
餘遼見那鄭踢鬥右手轉攻為守,身形轉換也慢了許多,不免有許多破綻出來,當時短刀一挺,就要上前,哪知還未動身,就覺自己肩頭被人一按,竟然一點兒也動彈不得,回頭看時,不禁心中一驚,按住自己的這個人身材不高,從頭到腳似乎都被一整片黑布裹了起來,隻留著雙手和兩隻眼睛在外,雖然按住餘遼,卻目不轉睛的看著場中相鬥。餘遼不知此人是敵是友,用力掙脫了幾下,就覺肩頭一股力道傳來,頓時胸口煩悶欲嘔,腦中嗡嗡作響。
“且住!”此時場上三人也驚覺身邊多了一個人,許天官一聲斷喝,飄身退開,餘南山和鄭踢鬥也猛然頓住身形,三人卻都麵麵相覷,均以為這人是對方請來的幫手。餘南山到底護子心切,往前一步道“閣下何人,為何幫這二人與我為難,此事與我兒子無關,快快放手!”他說話間,借著月光就見餘遼麵色不對,牙關緊咬,心中一緊,最後那“快快放手”四字,幾似喊出來的一般,連鄭許二人都是一驚。
那黑衣人聽見餘南山大喊,伸手將餘遼一推,這才道“為難?與何人為難?難得蓬萊三友都在此地,老夫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去為難你們?”幾人雖然看不見老者麵目,那聲音卻極為暗啞刺耳,聽得幾人心中都十分不舒服。餘南山見他放開兒子,幾步跑過去抱住餘遼道“孩子,你怎樣??有無大礙???”餘遼被那黑衣人一放開,頓覺心頭一鬆,但一口氣卻怎麽也提不上來,不住喘息。餘南山大驚道“你將我兒子怎麽樣了?”那黑衣人卻看了看餘遼,漠然道“心脈受損,命不久矣,不過你也不用傷心,老夫手下從來不留活口,你們稍後就能相聚了。”
黑衣人這句話一說,餘南山當即坐倒,雙掌抵在餘遼背後,他深知心脈乃是性命所在,餘遼心脈被損,隻怕不過半個時辰性命,也不管自己是否能救得了兒子,催動內力,隻覺餘遼全身經脈他處皆通,正是到了心脈附近,內力當時凝滯不前,頓覺萬念俱灰,呆呆坐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許鄭二老都是大驚失色,鄭踢鬥鐵筆一擺道“閣下何人,亮出招牌來”,那黑衣人卻並不回答,隻看著那鐵筆慢吞吞道“蓬萊三友,福祿壽各有其主,你手拿鐵筆墨鬥,看來就是祿星鄭踢鬥了,移星換鬥,嗯,好功夫!”說著看著許天官道“你雙掌虛實不定,敗中求勝,險中求生,有道是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定然是那福星許天官,焉知掌法,果然非同一般。”說完眼露驚異的看著餘南山道“你必是那壽星應持鳩了,江湖傳言你身死已久,不料仍在人世,你這憑幾杖法果然霸道威猛,不過我曾聽說憑幾杖法其實乃是一套刀法,你刀何在?難道就是這小哥兒手中短刀麽?”
餘南山拄著齊眉棍緩緩站起身,他此時見餘遼重傷無救,十多年苦苦隱忍心血即將毀於一旦,聽著黑衣人猶自滔滔不絕說什麽掌法刀法,心中驚怒絕望至極,反倒鎮定下來,問那老者道“你究竟何人,為何要不留活口,難道怕走漏行藏麽?”,此話一出,那黑衣人點點頭,竟然認了餘南山所說之話。
鄭踢鬥見那黑衣人正與餘南山相對,見是時機,右手墨鬥微微揚起,一頭對準那黑衣人,輕輕一撳,就聽嗤的一聲,一隻短短的鐵筆從墨鬥中激射而出,直奔黑衣人咽喉,隨後鐵筆一揚,就要趁黑衣人手忙腳亂之時全力攻上,一舉將此人擊斃。
餘南山和那許天官兩人也是如此心意,隻是身形未動,就見眼前黑影一閃,還沒看清,就見鄭踢鬥站在原地,口中咯咯作響,卻一聲也發不出來,許天官急忙到鄭踢鬥身邊,頓時臉色煞白,顫聲道“一……一指穿喉???!!!”餘南山也急忙奔到跟前,就見鄭踢鬥雙目圓睜,脖子上一個指頭大的血洞,再看那黑衣人,盯著自己右手食指疑問道“總是差了那麽一絲勁道,總是差了那麽一絲勁道,到底哪裏有錯?”餘南山和許天官當時心中大駭,原來臨安城中近來諸多大案,都是此人做下的,殺了這麽多江湖上高手,原來隻為驗證自己武功中的一點疑問!!!
兩人對視一眼,此時心意相同,照這個黑衣人所說,隻怕今夜誰也走不掉,許天官當時雙掌一錯,先護住咽喉要害,餘南山卻雙手拿起齊眉棍,看了一眼餘遼,心想,明年你師父要祭拜的,可能就是你跟我了,正思想間忽聽風聲有異,眼前一黑,也不及反應,橫起齊眉棍在咽喉一擋,就聽噗的一聲,麵前卻無人影,那黑衣人早已退回原地,卻看著餘南山驚疑不定,黑衣人自功成以來,從未失手,漫說餘南山手中齊眉棍隻是一根木頭,萬鈞雙掌何等內力,也是一指透過,誰知他今天一指點出,齊眉棍隻穿透一半就遇到絕大阻力,當時抽身後退,心中卻也想不透究竟為何?
這邊餘南山拿著齊眉棍半天不動,他隻是憑著反應橫棍擋了一下,雖然那一指沒有破棍而過,但那指力相當了得,一條手臂頓時失了知覺,胸中氣血翻湧,喉中一甜,心知已經被這一指震傷肺腑,強自站立半天,到底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出,拄著齊眉棍跪倒在地,那許天官初時見這黑衣人一指竟然沒有見功,心中一動,正想要開聲呼喚餘南山和自己左右夾攻,等到看見餘南山一口鮮血噴出,這才知道這一指威力非同小可,驚懼之下,已經麵如土色,忽然跪在地上哀道“前輩高人,晚輩知道你神功蓋世,願意拜你為師!”
黑衣人聽許天官突然如此說,不禁一樂,聲如破鑼般笑道“你拜我為師?你可知道我從不收徒弟?”許天官幾乎匍匐在地,膝行往前,提淚橫流道“萬望前輩開恩,收下我好了,我必當恪盡禮節,光大師父門楣…。。”那黑衣人隻是笑著搖頭,許天官不住磕頭,在地上咚咚做聲,黑衣人也甚是看不過去,走到他麵前道“你先起來”許天官哽咽道“是!”
這一聲“是”一出口,兩人身邊忽然塵土大作,原來許天官哀求之時,早已將兩把塵土捏在手中,做出一副驚懼無比模樣,就是等著黑衣人近前,此時雙手一揚,兩把塵土照直對著那黑衣人雙目撒去,緊跟著飛身而起,,雙掌用盡畢生功力,直推那黑衣人胸腹,心想就算這兩掌不能將此人擊斃,也能在倉促之間將他震成重傷,到時候自己再和餘南山聯手,未必不能全身而退。豈料雙掌一推之下,竟然推了一個空,塵土一散,自己麵前空蕩蕩的盡無一物,再看那黑衣人,好似從未走過來一般,還站在原地不動,正要踏步向前,忽然眼前黑影一閃,就覺喉頭一滯,全身勁道如同被人抽走一般,半步也向前不得,依稀看見那黑衣人還在原地未動,耳邊似乎聽到一句“不自量力”,隨即噗通一聲,仰天倒在地上。
餘南山初見那許天官哀求之時,也覺驚訝,他雖視二老為仇讎,卻深知二老為人,一個心狠手辣,一個脾氣急躁,性情均極為傲慢,再看那許天官膝行往前,心中忽然明白,此人用的是疑兵之計,要用這法子拉進二人距離。有心想趁著許天官發難之際偷襲那黑衣人,無奈胸中陣陣煩悶,真氣流轉不歸,根本就站不起身來。索性坐到在地,勉力運功收攏真氣,一邊卻看著那許天官這計策是否奏效,結果那許天官雙手一動,那老者身影就已退後,等許天官雙掌推了個空,還未回過神來,那黑衣人身影忽的一閃,再退回時說了一句“不自量力“,許天官已經中指斃命。當時餘南山心中就湧起一個念頭,這不是人,這是鬼!
黑衣人見餘南山滿目驚恐的看著自己,慢步往餘南山身前而來,問到“你那短棍,究竟是何物所製,為何如此堅硬?”餘南山此時勉強將真氣聚在一起,拄著齊眉棍起身獰聲道“好,我且讓你看個明白。”說著雙手握住齊眉棍一端,用力一震一抖,頓時滿天木屑飛起,他這一手,跟那許天官所用方法如出一轍,都是為了迷惑這黑衣人眼目,隻見飛舞的木屑中,一道寒光突出,驚濤駭浪一般,正是那憑幾杖法最為精要的一招懷山襄陵,就見寒光幻目,一層疊著一層,一浪高過一浪,往哪黑衣人身上卷去。原來他這齊眉棍中乃是一柄寒鐵長刀,黑衣人那一指,雖然穿透外麵裹著的木頭刀鞘,但卻穿不過裏麵的寒鐵刀去,黑衣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說這憑幾杖法原是刀法才對麽”說著在屈指在那刀上一彈,說道“果然好鐵,好刀”,他這一彈,餘南山卻是全身巨震,頓時漫天刀光消散不見,手中長刀再也拿捏不住,當啷一聲掉在地上,眼耳口鼻中都是鮮血,他原本被那黑衣人一指震的內傷就頗重,這一刀全力施為之下,打的是一個同歸於盡的目地,那想那黑衣人在萬千刀光中身形微動,就避開他這致命一擊,隨後一指彈在刀背之上,一股大力從刀上直撞胸腹,似乎已經聽到自己身上骨骼斷裂之聲,原本勉強壓抑的真氣也隨著刀光消散不見,心知自己已經被這一指震斷全身經脈,命不久矣,當時掙紮著往餘遼身邊爬去,一點聲音也出不來,隻有血淚齊流的雙眼看著氣若遊絲的餘遼。此時夜空一片晴朗,四周寂靜無聲,幾聲夜梟鳴叫遠遠響起,餘南山幾近脫力的手輕輕撫摸餘遼麵頰,想起自己將近二十年,竟然換來如此慘烈的一個結局,不禁麵露慘笑。
那黑衣人此時也沉默片刻,好似心有不忍一般說道“罷了罷了,不須掙紮了,我給你父子一個痛快,不用死的如同那兩人一般就是了”。說著提起手掌,卻不用指,看樣子要給二人各補一掌。
“阿彌陀佛”突然一聲佛號聲在身後響起,黑衣人頓時一驚,身形不轉,向後一指戳出,卻不料戳了一個空,轉身再看,一個須眉皆白的老僧站在院中道“施主為何出手如此狠毒,江南眾多高手死在你手,難道不怕死後那十八地獄麽?這娃娃年紀甚輕,施主竟然也不放過,這般作孽深重,隻怕要萬劫不複了?”
黑衣人陡然見到這個老僧,心中一驚,此時對麵而立,見著老僧身材瘦弱,垂眉低目,似乎不忍看著院中慘景一般,當即問道“你是誰?”
老僧這才抬頭看了一眼黑衣人道“自從施主在這臨安行事以來,老僧夜夜尋找施主下落,隻盼能早日尋到施主蹤跡,為這江南消災彌禍,隻是施主行蹤不定,倒也叫老僧好一番尋覓,唉……。今夜我若是早來片刻,或許還能多救下一條性命。善哉善哉,貧僧奉勸施主,這般狠毒武功,還是不要練了罷。”黑衣人這才發覺,這老僧雙目清明澄遠,即使是月光之下,也透出一股深邃不盡之意,心中不禁一凜。
餘南山本來已經萬念俱灰,眼望碧空,延頸待死,此時忽見這老僧出現,心中一陣激動,也不管這老僧是否是這黑衣人對手,拚盡全力指著餘遼道“大…。大師…。。救…。。救…。救他一命”說完頭一歪,也氣絕身亡。老僧見餘南山死去,當即雙手合十,喃喃低誦佛號,黑衣人見著老僧如此托大,當即身形一動,左掌右指,齊襲老僧麵門咽喉要害。
“孽障!”那老僧見黑衣人動手,當時一聲厲喝道“你作孽深重,猶自不悟,休怪貧僧今日要降妖伏魔了!”說完僧袖一擺,化開黑衣人兩招淩厲無儔的攻勢,雙掌一晃,頓時身邊重重疊疊都是掌影,那黑衣人也是冷哼一聲,身形晃動,就聽嗤嗤指力不斷,卻都戳在空中,掌影指聲中,頃刻間兩人已經拆了近百招,卻無一招相交。黑衣人冷笑道“降妖伏魔?原來不過如此!”
忽地兩人對了一掌,身形都是一頓,老僧看著黑衣人道“貧僧倒低估你這孽障了”說著須發飄起,僧衣一鼓,緩緩一掌推出,黑衣人見這一掌來勢極為雄渾,當下不敢怠慢,也是一掌抵出,不料雙掌甫一相對,黑衣人猛然驚叫一聲道“望海潮!!!??你究竟是誰??”另一隻手食指疾出,直取老僧手掌關節之處,這一指來勢極為凶猛,一旦戳中,老僧手掌必廢,不得已之下,隻得手腕未偏,讓開這一指威力,那黑衣人等得正是這一刻,覺察老僧內力微微一頓,當即撤回與老僧相對的那隻手掌,全身功力盡數凝於胸腹,讓老僧結結實實一掌拍在胸前,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如斷線紙鳶一般飛出,卻也趁著這一掌之力,再不戀戰,轉身而走,幾個縱越,身形便隱沒在重重民居之間。
老僧萬沒料到黑衣人這一指竟然是誘敵之策,也沒想到此人竟肯拚著受此一掌,借此逃命。他這掌力收發最為不易,今日為求速戰,掌力突發而出,其中內力卻遠不如循序漸進而來的威猛,此時見功虧一簣,心知此人身負重傷,一年半載之內,隻怕難覓蹤跡了,雖然頗為遺憾,神色卻稍瞬即逝,當即合掌當胸,過了片刻,飄動的須眉和那鼓起的僧袍才緩緩落下,快步走到餘遼跟前,見餘遼一驚麵色蠟黃,氣息有進無出,片刻間就要氣絕身亡,當時盤膝坐倒,一掌抵在餘遼後心,身上白氣騰騰而起,約莫過了一盞茶時分,餘遼睜開雙目,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竟然在命懸一線之際被這老僧救了回來。
“爹,爹!爹?”,餘遼睜開雙眼,就見父親渾身鮮血躺在地上,連叫數聲,父親卻一聲不吭,情知父親依然身死,卻無論如何不願相信,再轉目看時,二老也已躺在地上死去,頸中都是一個血洞,他自鄭踢鬥死去之時就已昏暈,那鄭踢鬥如何身死,他卻一一瞧在眼中,後來之事卻也一點不曉,那老僧見他醒轉過來,不由的長長出了一口氣,走在院中,將各人臉麵用衣服遮住,輕輕問道“哥兒,你還有何人在世,你身上受傷極重,貧僧所學,隻能救你性命,卻不能讓你複原,不過貧僧知道有人能療你之傷,你說個親人給貧僧,我寫封書信,讓你親人帶你去尋那人,那人雖然性情孤僻,瞧在貧僧麵上,也當救你一命。”
餘遼此時心中一片茫然,自己除了父親,哪裏還有親人?此時父親也死了,世上隻剩下自己孑然一身,但是聽這老僧言語,必然是他從那黑衣人手中救下自己,此時除了他,還有何人能依靠?想到此處,眼淚奔湧而出,掙紮著想要跪下,老僧連忙扶住道“哥兒不可亂動,你有甚話,說與貧僧便是”
餘遼哽咽道“我在這世上,再無親人,求大和尚收我為徒,我情願剃度出家”
老僧聽餘遼這般說,卻是一笑道“哥兒,不是貧僧不肯收你為徒,貧僧雖然是出家人,也是個凡夫俗子,你此刻心中萬千報仇心念,貧僧雖然知道你遭逢慘變,不敢說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話,隻是你這心念,於我佛相異,還入不得佛門,況且你此時身負重傷,卻不是貧僧我能施救的,貧僧若不是今日元氣耗損過甚,自當帶你去見那個能救你之人,唉,若是我那徒弟在,或許也能帶你去尋找那個能救你之人”
餘遼聽這老僧不肯收自己為徒,憑著自己這點微末功夫,如何能報仇雪恨?那黑衣人武功何止高出自己千倍萬倍。但老僧既然如此說,想必也不是有意推脫,聽見那老僧說“徒弟”二字,心念一動,父親曾說將自己托付給師父照料,方才一片茫然之下,隻要拜著老僧為師,卻忘了自己是個有師父的,此時心中漸漸清明,哽咽說道“我…。我還有個師父,麻煩大和尚就將我交給我那師父罷。”
老僧聽餘遼說有個師父,當即問道“你師父姓甚名誰,哪門哪派?”餘遼不禁一陣囁嚅道“我師父…。。沒名沒姓,沒門沒派,就是臨安街頭那個癩…。。癩和尚”
他這一句話說出來,老僧倒是瞠目結舌,呆在當場,半晌才道“哥兒,看來我與你到底有緣,書信也不必寫了,你拿著這個東西,去見你師父便是”,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物件和一個小小瓷瓶遞到餘遼手中,餘遼地頭一看,那物件原來是一塊被磨得隻剩一寸見方的一個青磚塊,想必老僧常年將此物帶在身邊,那青磚塊四周都已光溜溜的,當時不解其意,老僧卻笑道“你盡管拿去,將我今日之話,原原本本告訴你師父,他自會帶你去,這瓷瓶中的藥丸,能暫時保你性命,隻是此藥一月之內,隻能服一粒,這是要緊的事情,萬不可忘,你且師父住在哪裏,你卻尋得到麽?”
餘遼雖然說出自己有個師父,卻哪裏知道自己師父住在哪裏?隻有師父來找他的光景,從沒有過他找到師父的光景,當時也甚為猶疑,忽然聽見後院那匹馬噴了幾個響鼻,心裏一機靈道“麻煩大和尚將我放在後院那匹馬上,我自有去處”,老僧見他如此說,當即點點頭到“也可,老僧護著你去那地方便是”說著托起餘遼,徑自走到後院,牽出那匹馬來,將餘遼扶在馬上,這才問道“哥兒,還有甚要帶的東西麽?”,餘遼摸摸身上,懷中除了那刀譜,觸手又有一片柔軟之物,心知是白日裏師姐給自己包紮用的那條紗絹,當時抽出來就要扔掉,想了想,心中不舍,依原放回懷中,又指了指地上的短刀,老僧會意,當即拿起來插入刀鞘,輕輕放入餘遼懷中,餘遼這才看著再也熟悉不過的庖丁樓道“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說著眼淚有奔湧而出,再不說話。
老僧也是歎息一聲,牽馬出了庖丁樓後門,此時已是夜半,一片寂靜中,傳來幾聲誰家嬰兒夜半醒來的哭鬧聲,庖丁樓裏那一場刀光劍影的搏殺似乎未曾發生過一般,餘遼恍惚中覺得自己或許是噩夢未醒,當時閉上眼睛,隻盼著自己趕緊睡過去,明早一覺醒來,說不定什麽都未發生,自己還是跟以前一樣在樓中招呼客人
老僧見餘遼合上眼睛,也翻身上馬,坐在餘遼身後,伸出單掌抵住餘遼後心,用一股極為柔和溫暖的內勁周遊餘遼四肢百骸,信馬由韁,任由那匹馬自行,不多時,餘遼隻覺一股倦意湧來,就此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半夢半醒間,聽那老僧似乎吟誦道躲得過,躲不過,緣淺緣深難捉摸,原以為把這萬千看破,怎知道還是紅塵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