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陰世鬼書 第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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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嘖嘖,這等鬼哭狼嚎,夜半之時倒也頗讓人心驚膽戰!”老道忽然接了一句,縮了縮頸,臉上頗有些不安之色。
    癩和尚瞅了一眼略略有些驚慌的老道,卻不趁機譏諷兩句,當夜自己也在流雲觀大殿之上,昏昏欲睡之時秦廣如鬼魅一般驟然而來,燈燭昏黃之下隻見秦廣頭發散亂,麵色堊白,雙眼如同被鮮血浸染,怨毒憤恨已極。這般相貌,隻怕當時大殿上眾人都當秦廣是哪裏鑽出來的惡鬼凶魂!
    “陰司惡鬼,誰人不怕?”癩和尚定了定心神,回了老道一句,這才看著目光詫異萬分的眾人道“莫說老道至今心悸,那秦廣死白臉上一雙血眼,誰人見了不怕?況且那秦廣見流雲道人已死,悲怒攻心之下狂性大發,製住眾人之後,便將那大殿之上砸了個粉碎,拿起流雲道人的靈牌扯成兩段,又放進口中撕咬泄憤。直至將那靈牌在口中嚼的粉碎,仍自心中不甘,看著倚鬆道人陣陣冷笑,運起洗勁之法,要以倚鬆道人為首,將這一殿之人一個個折磨而死。”
    “啊!難道倚鬆道長竟然被他這般折磨死了麽?”盧穎兒一聲驚呼,她雖知殿中老僧便是製住秦廣之人,但此時大殿之上人人受製,就算要老僧功力深湛,破了秦廣禁製,隻怕也並非一時半刻就能辦到,難道說自己這師祖,竟然因此而死?
    “倚鬆道人當夜所想倒跟你一般”癩和尚見盧穎兒如此關切,臉上笑吟吟回到,盧穎兒頓時一愣,片刻便明白倚鬆道人並未死於秦廣手下,當下安心不少。但秦廣如何被老僧製住,此刻倒是極想知道,難不成是這秦廣入鬼獄之事突發,就此失手麽?不免看著癩和尚,盼他快說。
    癩和尚見盧穎兒臉上神色一鬆,忽而又是迷茫不解,其他各人也大都一般模樣,緩緩一笑道“倚鬆道人當夜自知必死,怎曉得秦廣心中這般歹毒心思,隻是秦廣運起那洗勁之法,眾人鼻端都嗅到一絲腐臭味道。倚鬆道人此時心中念頭一閃,想起師父當年曾言在括蒼山下重傷了一個修習邪門武功之人,那人內力之中便有一股極為難聞的腐臭味道。倚鬆道人至此心下明了,難怪眼前這人要將這靈堂打個粉碎,看來此人是來報那兩指一劍之仇了。秦廣見倚鬆道人眼中忽然一亮,隨即瞑目不視,神色從容,卻是獰笑兩聲,運起毒氣便要拍落,哪知掌力還未及身,就聽原本被打落在地的銅磬當的一聲巨響,頓時自己內力一窒,經脈中毒氣幾乎失控。大驚之下秦廣身形急退,他輕功原本就極為高明,心思也是極為機敏,此刻殿中眾人都在自己掌控,這般聲響,隻怕殿外藏有高手,心念至此,身形如煙閃至殿外,卻連半個人影也不見。秦廣自練了這《陰世鬼書》從來夜間目光如炬,當下又躍上屋頂,極目遠望,也不曾見有什麽怪異,心中兀自放心不下,展開輕功,繞著流雲觀轉了一圈,也無異狀,這才重入大殿中來。”
    “那一聲罄響……莫不是一僧前輩所發麽?”麴管家心知依倚鬆道人本事,絕對不是秦廣對手,這一聲巨響,隻怕是老僧暗中發出。
    癩和尚隻抬眼看了一眼麴管家,並不答言,接著道“秦廣重回大殿,見眾人無異,心中卻暗自留意,這番行功,並不提起那股毒氣來,便似要將倚鬆道人斃於掌下,就當掌力將到未到之時,眼風一掃,隻見老僧袍袖輕動,一指彈出,地上銅磬又是當的一聲震響,這一番比方才更甚,秦廣隻覺體內真氣激蕩,膻中氣海有似波開浪裂,翻騰不已,心中這才無比震驚,自己方才破門而入之時,隻這老僧不曾動身迎敵,但自己卻也在閃過老僧身邊之時,連點他身上三處要穴,就算老僧身有內力,十個時辰之內隻怕也無法行功運氣,可現下看來,這老僧哪裏有半分穴道被封的樣子?心中詫異未去,倒是那老僧開口道施主修習這般邪門武學,隻怕殺生不少,今夜遇到貧僧,施主這身功夫還是不練了罷!”
    “不練?”第三旻忽然冷笑道“秦廣二十年苦楚方能到此地步,憑著老和尚一言便舍棄不練,隻怕說的太過輕巧。”
    第三旻此話一出,癩和尚也是冷笑道“嗬嗬嗬,方才盧姑娘心思便和她那師祖倚鬆道人一般,第三家主這心思,倒和秦廣當時頗有幾分相似。”第三旻卻是臉色傲然一冷,不接癩和尚之言。
    癩和尚倒不在意,看著第三旻道“秦廣聞聽老僧之言,也是如第三家主一般,但這老和尚深藏不露,倒讓秦廣心下有些驚慌不定,暗自不免有所戒備,隻怕這點心思,也同第三家主一般罷。”第三旻聽癩和尚這話,嘴角忽然抽搐一下,卻不出聲,癩和尚這話,自然是雙關之意,暗指第三旻見癩和尚深藏不露,心中早已戒備萬分。
    “隻是我家老和尚說話,從無虛言。”癩和尚也不理第三旻眼中閃過幾分狠辣目光,猶自道“既然說了秦廣放下這身武功,憑你放下也是放下,不放老和尚自然有辦法讓你放下。”
    “哦?我倒想知道這老和尚如何讓這秦廣放下這身武功!”第三旻到底忍耐不住,癩和尚話意再明顯不過,心中早已懷疑第三旻來路,必要查個水落石出,他自知癩和尚這一路來看出不少破綻,但自己這真實來路,隻怕還未泄露,至多不過是這鬼獄無常與自己有所瓜葛之事,現下鬼獄無常遠遁,就算癩和尚疑心,也隻是推斷而已,未必就能奈何得了自己。
    癩和尚見第三旻神色鎮定自若,也知道他心中算定自己並無真實把柄,心中當下冷笑,再不看第三旻一眼,接著道“秦廣見這老僧如此本事,又讓自己放下這身武功,也不答言,老僧前兩次出手,都是趁著自己功力將出未出之時,絲毫無備之下才震的自己內息翻湧,這一番自己知道麵前之人乃是勁敵,自然不會再給這老僧機會。當下也不開聲,潛運內力,一掌直拍老僧胸前。他原擬老僧若不抬手相拒,也必然起身退後,這一掌看似來勢洶洶,其中不過三成功力,隻待老僧身動,自己殺招立出,就算不斃於掌下,也要當場將其製住。誰知他這一掌拍出,老僧仍是端坐於地,不避不讓,倒似坦然受了他這一掌一般,眼見掌風及身,老僧仍是不動,秦廣見這老僧如此拿大,頓時猛催內息,掌力提至十成,一掌拍在老僧胸前。”
    “啊!”眾人原本以為這老僧必然起身相抗,哪知卻被秦廣一掌正中前胸,就算老僧是當今一僧一劍中的一僧,隻怕這一掌若是拍實了,也受傷不輕,一霎時眾人眼中滿是驚訝,盡都看著癩和尚。
    “這一掌拍實,秦廣心中才知不妙。”癩和尚卻是不緊不慢道“自己原擬十成掌力定然將老僧打成重傷,誰知那老僧就在自己掌勢走老,再無可變隻是,右掌電翻而起,倒像是擠了進來一般,貼著自己掌緣擋在胸前。”話說至此,眾人都是出了一口氣,麴管家更是覺道匪夷所思。
    癩和尚說到這裏,也是頓了一下,眾人隻道他又要借此同第三旻說上一番,哪知癩和尚目光炯炯,隻是看著餘遼,餘遼此刻也是聽得有些疲乏,忽見師父定定瞧著自己,頓時趕忙上下左右看看自己哪裏有異常之處,瞧了一遍,也不知哪裏不對,再抬頭看時,就見癩和尚一轉頭緩緩道“秦廣心中雖是驚訝這老僧應變神速,就能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接了自己一掌,卻也並不畏懼,當下退身撤掌,以圖再攻,哪知這一撤掌,心中才知上當,自己拍出去的那一掌就像被老僧右掌黏住一般,紋絲不動,更可怖之處,老僧內力山崩海裂而至,頃刻間便壓至自己膻中氣海,秦廣大驚之下竭力退後,另一手化掌為指,直取老僧雙目,雙腳踢出,所去都是老僧身上要害,哪知老僧在這空中屈膝盤腿,躲過他這兩腳,右掌往前一送,將秦廣推離身前,那兩指便落了空去。”
    說到這裏,癩和尚又是一頓,如方才一般看著餘遼,不過此次眼中卻是詢問之意,餘遼更是大為不解,不禁轉頭看著眾人,就見師姐同盧姑娘也是一臉茫然,不知道癩和尚這是有何意思,盧員外和虞允文、第三旻三個人也是愕然相顧,就連老道也是看看癩和尚,又看看餘遼,不知這癩和尚弄什麽玄虛。正在百思不解之時,忽見麴管家瞟了自己一眼,微微點頭,心中豁然一亮,當日那淳於中同第三家家仆動手之時,麴管家曾言這絕世高手應敵之法,自己這師祖此時不閃不避誘敵深入,待對方掌力及身,招數已老之時出手,看似極為凶險,卻不正是秦廣招數變無可變之時?想到此處,登時恍然大悟,自己右手竟然情不自禁翻了一下,就見癩和尚臉上笑意頓顯,餘遼這才明白自己這師父原來是要讓自己明白當日麴管家所言的“變化莫測,快逾閃電”的真意。
    老道原也不知癩和尚這般看著餘遼是何意思,突見餘遼右手一翻,癩和尚臉上都是滿意之色,心中也是明白了十之八九,不過到底覺得以餘遼今日傷勢,就算明白這其中要旨,隻怕也無用武之處,終歸隻是癩和尚不願自己這徒弟頹廢傷身而已,想到此處,張了張口,又強自忍住,自己若是點破此節,豈不是廢了癩和尚一番苦心。
    果然老道剛忍住不言,就見癩和尚眼風掃了過來,不覺自失一笑,癩和尚見老道到底不說,也是頗為放心,帶著幾分憂鬱之意看了餘遼一眼,又說道“秦廣此時才心中大駭,自己苦修《陰世鬼書》終得大成,自謂就內力而言,江湖人罕有其匹,就旁人而言,若是能跟自己相抗,若非六七十年苦修絕不可能,那也隻是相抗而已,如今自己一招之中內息便被這老僧壓回膻中氣海,一條胳膊形同殘廢,胸前如壓大石,這老僧倒始終氣定神閑,內力如潮,一波一波源源而至,自己若是再不能撤掌脫身,等到膻中氣海被這老僧內力一激,隻怕自己這一身內力就此廢了,內力一廢,身上毒質再也無所壓製,當即就得毒發身死。想到這裏,秦廣剩下兩腳一手出招越來越快,隻盼老僧內力一頓,自己便能撤掌脫身,能不能報仇日後再說,但能逃的掉性命,便是留的青山在,誰知這老僧右掌伸直,隻是催運內力,絲毫不給自己近身機會,雙腳雖能及遠,始終不能沾了那僧袍一角,如此相持一盞茶時分,秦廣膻中氣海猛然一震,自知老僧內力已入要害,眼見脫身無望,另一手變指為掌,徑朝自己被老僧黏住的那一隻胳膊上砍去,索性舍了這一條胳膊,逃得性命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