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陰世鬼書 第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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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呀!”兩個姑娘聽到這秦廣如此悍勇,無奈之下竟然要斷臂脫身,不由驚叫一聲,老道卻不屑道“佛法無邊,莫說他自斷一臂,想從老和尚手下逃命,隻怕他雙手雙腳都舍了也未必!”餘遼聽了老道之言,卻是低頭想了片刻,囁嚅道“道……道長,舍了雙腳,那是必然逃不掉的!”眾人都是一愣,迅即都是哈哈大笑,老道本意隻是說秦廣無論如何也沒有脫身之法,哪知餘遼倒在這雙腳上認了真。
癩和尚笑了兩聲,臉上反倒添了幾分陰沉,他素來知道自己這徒弟生性耿直,卻並非愚笨之人,這一番家中巨變,又身負重傷,性情心思也變得沉悶木訥了許多,身上傷勢就算能救,機會也是頗為渺茫,如今又有一事若是被自己查的實了,不知自己這徒弟受不受得起,數日以來自己也是心中拿捏不定。心中正在思量,就見餘遼略帶尷尬看著自己,自然是因為方才一言引起眾人發笑,怕自己不免丟了師父的人罷了。
癩和尚被餘遼這一看,趕忙收斂心神,哈哈大笑道“老雜毛說話三不搭四,世間哪有自斷雙腳還能逃命之人,盧姑娘萬不可學你師父這門功夫!”說的盧穎兒和思玉兩人又是一樂,思玉這才笑道“那這秦廣定然是逃不掉了!”她知道這老僧乃是她師祖,因此這一問,倒有些頗為得意。
“秦廣逃不掉,但是這鬼獄無常,到底是逃了”癩和尚眼中黯淡片刻道“秦廣若是一交手便斷臂求生,或許還有一線脫逃之機,此刻別人內力已然侵入他膻中氣海,如何肯給他這般機會,咱家老和尚見他如此,索性運轉內力宣了一聲佛號,這一聲出來,連地上那銅磬都嗡嗡作響,秦廣內力被製之下,如何再挺得過去,頓時全身內勁全無,暈倒在地。這一昏暈過去,便是三日三夜,等到醒來之時,全身一絲內力也提不上來,膻中氣海也是空空如也,一身內力盡數被人化去。”
“他內力全無,豈不是要毒發身死?如何還能醒轉過來?”思玉到底想得多些,秦廣這一身武功,都是因毒而起,如今內力盡失,那毒性為何竟不反噬?
“那是你們家老和尚的本事!”老道忽然開口道“你們家老和尚跟秦廣交手之時便已知道秦廣經脈中滲有劇毒,因此用自己佛門內力鎮住幾處要緊經脈,讓那毒性不至立時發作,這也是你們家老和尚一點慈悲心腸,他與此人無仇無怨,不願就此傷他一命,秦廣既然以這身武功為非作歹,你們家老和尚自然要化去他這身武功。”
“這算甚麽?”第三旻突然口出譏諷道“拔了老虎毒蛇爪牙算是甚麽慈悲心腸?武林中從來以功夫高下論英雄,秦廣就算誤入歧途,殺了他便了,廢去他的武功,又留下他性命,豈不是讓身陷他任人宰割地步?這也是慈悲心腸?”
眾人雖覺第三旻此時替秦廣這般惡人辯白有些不妥,但他話中意思卻也難以反駁,就連虞允文也覺第三旻之話說的頗有些道理,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如何應答第三旻這句話。
“呸!”癩和尚卻極不客氣,看著第三旻不屑道“堂堂第三家主人竟然就如此見識?你也算懂得慈悲二字麽?那老虎毒蛇以爪牙為生,所求不過一餐一飯,延生續命而已,所以我佛割肉飼鷹,舍身喂虎,秦廣這一身陰險功夫,純以害人為樂,豈能以爪牙論之?武林中確以功夫高低論英雄,但那武功不如人的英雄好漢也並不少見,難道為了武功勝人一籌,便能顛倒黑白,殺人如麻?虧你第三家還自言除惡務盡,禿驢對你這除惡二字,倒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除惡必然是除惡,隻怕所除的不是惡人,乃是第三家主所惡之人罷!”老道此時也冷冷道。第三旻被癩和尚這一番反駁,也再不答言,隻是轉過臉去,再不理會這一僧一道,倒是盧員外頗覺為難,兩邊都是客人,還是同路而來,如何這一夜間竟然有翻臉之狀?剛要說幾句,就見虞允文眼神一動,止住自己道“不知那秦廣功夫盡失之後卻又如何?難道一直靠著那高僧神功續命麽?”
“他早已無命可續,不過晚死而已!”癩和尚此時氣息已平,對著虞允文道“他一身毒質,也必要以他那一身毒功相製才可,我們家老和尚雖能鎮住他主要經脈不至受苦,拿他身上的毒質也是無計可施,倒是秦廣功力全失之下,全身毒質再不流動,心智漸漸清明,在老道觀中躺了將及一月,思量自己這二十年來所受之苦,皆是因為自己一念之差所至,倒也怨不得旁人,這才將自己這二十餘年遭遇,一生所造與冤孽,一一細述,不為懺悔己心,隻為讓人明白有些念頭錯不得,一錯之下,窮盡一生也無可挽救,就連他上山之時用來藏麥家鐵杖和《陰世鬼書》的所在,也都毫無保留,盡數說了出來,那鐵杖自然歸還麥家,那《陰世鬼書》自然也不能再流傳世上,付之一炬罷了。”
“看來這其中必然出了差錯,不然當日一火焚盡,今日不應再有鬼獄無常才對!”虞允文沉吟半晌道“難不成是有人發現了藏書所在,提前拿去了麽?”
“唉……”癩和尚看著被虞允文這一問之下,垂頭喪氣,麵帶羞慚之色的老道,歎了一口氣幽然道“或許當日秦廣所言不錯,那書上被陰魂所附,若非有大定力,大智慧之人,都難逃其中誘惑,秦廣當日說出那藏書所在,倚鬆道人便讓自己兩個徒弟前去將那書杖盡都取回,臨行之前,千叮萬囑,決不可打開書頁一看,這兩徒弟原本就是孿生兄弟,倚鬆道長自幼便收他二人為徒,三人如同父子一般,哪知這兩個徒弟去了兩日,音訊皆無,倚鬆道人心中驚慌秦廣在哪藏書之處有甚麽厲害機關,一問之下,秦廣卻慘然而笑,那《陰世鬼書》原書早已被秦廣在西域之時翻爛,那藏書之處所藏的,卻是秦廣重新抄錄的一本,隻不過抄錄之時,秦廣將自己輕功心法也抄錄其中,輕功心法之後,才是那《陰世鬼書》的訣竅和那丹藥的藥方,這兄弟二人必然是翻看了幾頁,秦廣輕功原本就獨步天下,也算是一門絕學,如今這兩人兩日都不見回來,自然是被書中武學所誘,再不回來了。”
“啊!這麽說來,今夜所來之人,難道是我的師……”盧穎兒剛要說出那“師叔”二字,就見老道眼光嚴厲,語氣冰冷道“他二人叛師出門,早已不是我門中之人,乃是我括蒼劍門的仇人,再者他二人已死,今夜所來之人,想必是他二人傳下弟子,更與括蒼劍門無關,這一節你可記得牢了!”盧穎兒見師父如此辭色俱厲,心中倒是打了一個突,但仍忍不住心中暗想,那今夜所來之人卻不是我師兄?隻是心中想想,哪裏還敢說出來,忽然覺得思玉捏著自己的手一緊,抬頭看時,就見思玉麵帶驚愕看著自己,雖不出聲,那嘴型分明便是“師兄”二字。
癩和尚見老道對自己剛剛收下的徒弟突然發怒,也知道此事原本就是老道極為憤怒之事,見思玉在哪裏給盧穎兒比口型,臉色也是一沉,瞪的思玉吐了吐舌頭,再不敢跟盧穎兒提起這“師兄”之事,這才對這老道正色道“老雜毛何必發怒?你這女徒弟又不知當日之事,再說他二人到底是罪有應得,那般下場也可為世人所戒了!”
“不知他二人如何罪有應得?難道終被倚鬆道長尋到,處以門規了麽?”麴管家此時心中頗為焦急,癩和尚方才所講,正是他最為關心之處,此時雖知此事是老道心中隱痛,也隻能硬著頭皮問到。
“禿驢慢來!”癩和尚自然明白麴管家此問何意,正要答言,就聽老道忽然開聲道“此事是我門中家事,我自來告訴他!”
麴管家聽老道臉色冷峻,自己多少不免有些尷尬,癩和尚也苦笑一聲,再不開口,老道看著麴管家略略頓了一頓道“他二人背師叛門,我師父自然大為震驚,猶自不敢相信,親自去了那秦廣所言藏書之處,才見裏麵果然空空如也,《陰世鬼書》同那麥家鐵杖都不見蹤跡,當時我師父還有一念尚存,便是秦廣所言,那路功夫需以那毒藥為基,但那書中藥方所列毒藥,盡是天下奇毒,憑他二人之力,絕不可能辦到,心想他二人或許因此知難而退,怏怏回山。秦廣見我師父一人回來,神色不樂,也知那《陰世鬼書》下落不明,當晚長歎終夜,說那書中必有冤魂作祟,不甘死於他手,所以無論何人拿到那本書,注定被冤魂纏身,那是必定不會回來,第二日一早,秦廣便掙紮起來,趁人無備之時,拿了一把利劍,自刺而死。我師父雖恨秦廣尋上山來,讓自己兩個視如親子一般的徒弟誤入歧途,但此人已死,也隻好一把火燒盡了,火化之時,才知那秦廣體內毒質之烈,連那火焰都顯青綠之色,詭異之極。”
老道說至此,麵色潮紅,眼角跳動,顯見是壓抑內心激動之狀,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又道“我師父自然不肯讓那兩個逆徒就此為非作歹,連著三年,尋遍大江南北,遠至西域也曾去到,隻是不見二人一點蹤跡,無奈回山,又怕這二人找齊那天下奇毒,練成這門陰險功夫,因此一改往日對武學恬淡之意,專心苦練隱機指功夫,年深日久,江湖上雖不曾傳來鬼獄無常消息,可這般越無消息,我師父疑心越重,隱機指功夫練的也是越勤,後來宋金交兵,金國南犯,那金國四太子金兀術揮軍渡江,燒殺搶掠一路南下,江南武林人士多有不忿,便想將那金兀術刺殺,好讓這一路金軍群龍無首,誰知去了三四撥英雄好漢,都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直到有一日,一個好漢帶傷逃至括蒼山上,他原是糾集一眾好手前去刺殺金兀術,哪知到了金兀術帳前,遇見兩個形同鬼魅一般的高手,同去之人非死即傷,自已也失手被擒,便假意投靠金軍,以圖再尋機行刺,金兀術當年也頗為刻意籠絡江南武人,隻是難得有人肯投順,對他自然加倍賞賜,雖不讓他在中軍行走,也並不限製他在軍中的行動,多方探聽之下,他才得知這二人號稱鬼獄雙煞,原是江南括蒼山人,至於這般武功如何練成,卻無論如何也探聽不來。後來一夜,數十江南好漢夜襲金軍大營,此人便要趁亂行刺,奈何這鬼獄雙煞武功甚高,金兀術身側除了這二人還有不少金國高手,當下被打的重傷,若不是江南好漢中幾個高手拚死奮戰,隻怕他也葬身在哪大帳之外,僥幸逃脫之後,他也自知性命不久,連夜奔上括蒼山來,將此事告訴我師父,不到第二日一早,便傷重而死,至今連他姓名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