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國恨家仇 第三節

字數:4563   加入書籤

A+A-




    武林風雨錄!
    “好英雄,好漢子!”虞允文忽然鼓掌大讚道“韓元帥果然是關西豪俠,大將風範,這份豪氣就人所不及。”韓世忠喜好名刀寶劍,他也多有耳聞,如今青霜劍天下名劍,卻推而不受,自是因為黃天蕩一役未能收獲全功,到底讓金兀術逃了金國,並非是不願受人之謝,實是心有不甘。隻怕韓世忠心底,比起無意中除去江南武林兩個逆賊,沒能全殲金兀術大軍,實在是所得者小,所失者大,因此寶劍當前,自然也不肯受了。
    思玉卻笑意盈麵,起身一把摟住盧穎兒道“道長若說這件事,我爺爺當年也曾提及,隻不過那時我尚年幼,我爺爺又如道長你一樣說的夾纏不清,因此也不曾放在心上,倒是我爺爺曾說,刀劍雖好,畢竟要人來使,放在自己手中,反倒不如放在江湖豪俠手中,一旦宋金交兵,這些江湖好些倒是助力甚多!”
    “不錯”虞允文又是擊節讚歎道“韓元帥此話不假,當年金國有言,撼山易,撼嶽家軍難,嶽帥當年非但用兵如神,更聯結河朔群雄,令金國後方義軍烽起,幾欲收複故國,恢複舊土,若不是……唉!”
    眾人聽他說的十分慷慨激昂,卻戛然而止,隻留一聲長歎,也都心知肚明,那一聲長歎之中,自然是說嶽飛蒙冤身死,朝廷一力求和,終至恢複大業功敗垂成,虞允文尚有朝廷功名在身,自然不能直言其蔽,但那一聲長歎之中,眾人也能聽出一片積鬱憤懣來。
    “哼!”眾人方在體味虞允文話中未盡之意,第三旻忽然冷笑幾聲道“嶽飛不過一介愚忠之臣,不知進退,落得如此下場也不足為奇!”眾人聽他這一句,先是一愣,隨即怒容滿麵,嶽飛雖然身死,大宋之人無不心中敬重,第三旻這般輕視,怎能讓眾人不心中憤怒?
    “第三家主此話何意?”虞允文卻不發怒,看著第三旻冷冷道,第三旻也知自己這一句犯了眾怒,心中雖慌,仍鎮定自若道“嶽飛當年統帥雄兵,幾次不能收複故土,皆因當今朝廷猜疑所致,我若是他,便揮師向南,縱然不廢了當今皇帝,也可效仿伊尹霍光故事,盡掌權柄,到時大權在手,再命帥北伐,豈不是勝似受製於人,身死牢獄?”
    “哼,第三家主好會謀算?你若為人臣,隻怕國家不靖!”一直不言不語的盧員外忽然神色峻冷看著第三旻道“當時非彼時,當世非彼世,伊尹霍光之時乃是國有昏君,卻無外寇,嶽帥之時,金宋交兵,大亂之世,諸將各掌兵權,各地義軍林立,都以恢複宋室為號召,若如你所說,嶽帥揮軍臨安,執掌朝廷權柄,隻怕各將心思各異,天下未必心服,到時根基大亂,天下離心,各自為戰,隻怕金國早已一統江南,嶽帥豈不知曉這其中利弊?嶽元帥所忠者,社稷也!所慮者,國家也!這般胸懷,豈是第三家主可知?”
    “嗬嗬嗬”第三旻仍是滿麵不屑,冷笑道“有這份心胸又如何?當即朝廷一力求和,嶽飛一意孤行,終死於朝廷戰和之爭,當此時,國家又何在?社稷又何在?”
    “你錯了!”盧員外猛然厲聲道“嶽帥之死,乃是當今朝廷猜忌於前,小人輩構陷於中,敵國脅迫於後!當今皇帝無能,憂慮嶽家軍聲威之重,唯恐重演晚唐諸節度之事,小人輩嫉賢妒能,暗通敵國,殘害忠良,金國畏懼嶽家軍軍勢之盛,戰陣之上不得勝,便行此卑劣手段,終使我大宋自毀長城,一代忠良含冤死於莫須有之名,韓元帥當日之言,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第三家主難道不曾聽聞麽?”
    第三旻見盧員外辭色俱厲,心知若在反駁下去,隻怕難免當眾翻臉,況且那“小人輩暗通敵國”之說,自然是說當今宰相秦檜了,這個話頭若將秦檜牽扯進來,萬一露出破綻,隻怕比那鬼獄無常之事要糟的多,無論如何不能深談,當下淡然一笑道“第三旻拙劣之見,盧員外何必動氣?在下也隻是為嶽飛略感不平罷了,如今這些忠臣良將,或是含冤身死,或是廉頗老矣,一代英傑風流雲散,金國若在一旦舉兵南來,不知誰人還能相抗?所謂國家社稷到底免不了灰飛煙滅……”
    “嗬嗬”一直冷觀不語的虞允文忽然失聲一笑道“第三家主多慮了,金國如今內憂外患,未必就敢動兵,若果真如此,隻怕金國危矣!”
    “金國危矣?”第三旻嘴角吊起一縷輕蔑道“虞先生隻怕有些危言聳聽了罷?現下金國國力正盛,這內憂外患之說從何而來?當年金國四太子孤軍南下,搜山撿海,當今皇帝倉皇入海,若非軍力不濟,隻怕今日此地已是金國所屬,如今金國若再南下,隻怕定然是數道並進,空國而來,難道不是大宋危矣?”
    “借盧員外方才一言。”虞允文毫不在意第三旻譏諷之色,侃侃而言道“此時非彼時,此世非彼世,當年大宋二帝被俘,當今皇上繼位,無心應戰,人心惶惶,天下大亂,金兀術南下,乃是以整擊亂之勢,如今形勢已變,大宋江南根基已穩,民情已定,朝廷雖主合議,天下士民心中從來不忘恢複之誌,金國若偏師而來,難收其功,若空國南下,一旦受阻,隻怕內憂外患並起,反倒替我大宋奠下恢複良機!”
    “哦?”第三旻譏諷之色不改,自己斟了一杯酒,冷笑道“在下才疏學淺,不如虞先生這般高論廣識,這金國所謂內憂外患,不妨說來聽聽?”其餘眾人臉上也是詫異之色,金國國力強盛,人所共知,如今金宋之間隻憑一紙合議隔淮對峙,這內憂外患倒是從何說起?
    “這個麽……”虞允文淡然一笑,思量片刻道“金國當今國主,弑主繼位,這國中重臣宿將隻怕多有不服,如此情勢下空國攻宋,乃是可勝而不可敗之勢,一旦失利受阻,隻怕國中自亂,這難道還不算大大的隱憂麽?至於這外患麽……西夏雄踞西北,儼然有漁翁之意,此乃近患……”
    “哦,這麽說還有遠患了?倒請虞先生明示”第三旻此時麵上雖仍是鄙夷之色,心中卻暗暗點頭。
    虞允文看了一眼第三旻,緩緩道“這遠患便是漠北部落,金國攻宋失利,難免國力大減,漠北若無約束,一旦成了氣候,金國隻怕首當其衝!”
    “哈哈哈”第三旻仰天而笑,指著虞允文道“我隻當虞先生果真有些真知灼見,看出那金國的什麽遠患,虞先生豈不知道,那漠北部落早已臣服金國,如何還能為患?哈哈哈哈”
    “臣服?”虞允文不惱不怒,隻是冷眼看著第三旻道“當年契丹也曾臣服大唐,女真也曾臣服遼國,難道第三家主不曾聽聞這耶律阿保機和完顏阿骨打的名字麽?當今漠北部落,日漸強盛,所少者,不過是一個能一統諸部的頭領罷了!”
    “完顏阿骨打?”聽見虞允文說及這個名字,一直瞑目不語的癩和尚眼睛猛地一睜,隨即便眉頭緊皺,好似心中不斷思索何事一般。倒是盧員外見方才還一臉得意的第三旻麵色忽然一沉,嗬嗬一笑道“虞先生見的是,漠北若有雄主當國,果然是金國大患,虞先生此見果然高遠。”
    “我看未必!”第三旻心中雖也承認虞允文所言不差,嘴上卻不肯就此承認,傲然道“金國若全力攻宋,必然數道而來,隻怕大宋難以抵擋,若江南之地盡歸金國,金主威震南北,國內自定,這西夏漠北之患,恐怕也不用憂慮了。”
    “數道並進,不過分兵取川陝、荊襄,自兩淮而南,渡江攻略建康,再有一路,便是自海道而來,伺機於江浙登岸,直指臨安罷了。”虞允文見第三旻仍要強辯,灑然一哂道“不過這川陝、荊襄,海道之兵,不過牽製大宋各地軍力而已,金國既求速戰,必然以建康一路為主,破此一路,諸路皆潰。金國所恃者,鐵騎驍勇,可惜大江之上,戰馬乃是無用之物,江南之兵盡得舟船之利,隻要阻住金兵軍勢,待其國內自亂,便可一鼓而勝之!”
    第三旻見虞允文所言對大宋極為有利,頗覺不以為然,口氣淡淡道“虞先生之意,倒是金宋若果有這一戰,倒是金國必敗,大宋必勝了?”
    “這倒不然……”虞允文神色一沉,沉吟片刻道“所謂兵機難測,如金宋果有此一戰,隻需大宋人人奮力,指揮得宜,金國縱然不敗,也國力大損,吞並江南之念,自成灰飛煙滅,若是嶽元帥尚在,韓元帥當壯年之時,有此二人,在下便敢斷言金國必敗。”
    “哎……”第三旻拖長聲音,故作敬佩看著虞允文道“何須嶽韓二帥,我看以虞先生本事,便能讓金國丟盔棄甲,倉皇北歸了!隻怕虞先生倒是不過仍是一介書生,隻有兩袖清風,卻無一兵一卒,難有此作為呐”
    “嗬嗬嗬”,虞允文自然聽得出來第三旻話中譏刺之意,倒也不放在心上,抬頭看看已然有些發青的天色道“恢複故土,此乃虞某心之所願也,孑然一身,便一人為戰,何必懼哉?況且事在人為,大宋子民不肯臣服金國者多矣,便這江湖俠客中,藏龍臥虎,虞某遊曆江湖,也頗結識不少意氣相投之人,到時未必不能聚起一支義軍!豈能如腐儒一般,做束手無策之哭?”
    “嗬嗬,虞先生好大的誌向,若果真有此一日……。”第三旻嗬嗬冷笑,看著虞允文還要再譏刺幾句,哪知話剛說了一半,癩和尚突然出聲道“虞先生豪氣幹雲,隻怕當世英雄中,隻有一人堪與虞先生比肩而論,禿驢十分敬佩,若果真有此一日,禿驢願助你一臂之力!”
    癩和尚話音剛落,老道也嗬嗬笑道“老雜毛雖是沒甚大本事,江湖中倒還認識幾個朋友,虞先生到時莫忘知會一聲,老雜毛必定星夜前來,絕不落在禿驢之後!”
    盧員外見老道言語戲謔,神色真摯,也是麵露鄭重道“咱家莊上雖不是別人家那般一方巨富,武林豪門,這點餘財隻怕也能有些用場,虞先生到時隻管吩咐就是!”
    眾人聽他言語中這“一方巨富、武林豪門”咬的極重,自然是說這第三家了,不禁都眼望第三家兩人,哪知第三旻麵色平靜,麴管家低頭不語,隔了半晌,第三旻方緩緩道“大和尚,不知你所言,這世間還有誰堪與虞先生比肩而論?
    “宇文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