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國恨家仇 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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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狗皇帝!”餘遼突然一聲呐喊,就座中掏出短刀,照著完顏亮麵門擲了出去,他自知道這完顏亮要擄掠思玉去往金國,心中便不斷思量,此時見他非但要擄了思玉,連那盧家姑娘都不放過,心中激怒之下,摸出懷中短刀脫手飛出,誰知激憤之下突然使力過大,牽動內傷,隻覺胸口一悶,眼前一黑,幾乎一頭栽倒在地上,那扔出去的一刀,也無甚力氣,被欒趕車鞭杆輕輕一撥,便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餘遼這一下倒出乎癩和尚所料,見他一頭栽下,趕忙伸手扶了一把,順勢一股內力湧出,幫餘遼定住心神,再一抬頭,場上局麵已變,思玉臉色煞白,背後一名家仆已是手持一杆鐵槍,槍尖距離思玉後心不過半分,隻要癩和尚有異動,便一槍刺出,另有兩人一人站在癩和尚身後,雙掌微提,蓄勢待發,另一人手持一把百煉鋼刀,刀鋒輕動,眼睛一瞬也不瞬看著餘遼,其他人等早在完顏亮身邊圍成一圈,欒趕車手持鞭杆,早已越眾而出,站在當場,隻有麴管家兀自不動,仍是不離完顏亮一步。
癩和尚見陣勢如此,心中也不免大感懊悔,若是昨夜在盧家自己便猜出這完顏亮身份,無論是自己還是老道,留下他簡直易如反掌,此刻自己帶著兩個徒兒,莫說留下完顏亮,就算要逃脫這酒家,隻怕都不可能。不由眼光看向那麴管家,此人到底是敵是友,這時也不免心中躊躇不安。
“你殺了我罷,我今日死也不會跟你去,韓家隻有戰死之人,沒有被俘之輩!”思玉此刻心思倒沉穩許多,麵罩寒霜開聲到,她心中料定完顏亮未必肯對自己痛下殺手,若是自己堅持不肯,寧死不去,隻怕他拿自己也無可奈何,一旦生亂,自己師父或許有可乘之機,隻是從未見過自己師父武功,不知道自己這一點念頭是否能夠奏效,否則完顏亮憑著他人之力,仍可將自己強行帶走,不由心急如焚看著自己師父。
“殺了你,朕豈能舍得?”完顏亮看著思玉一笑,眼中又是幾分淫邪之意道“不過你這禿驢師父若不識好歹,朕也就顧不上玲花惜玉了,今日你們三人,隻有一人可活,非是朕無情,實是迫不得已!”他話音一落,欒趕車嘿嘿一笑,鞭杆忽動,思玉就覺身上一麻,登時手腳都不能動彈,自知已被這欒趕車點了穴道,心中不免大沮,隻盼自己師父趕緊有一絲辦法。
癩和尚此時也是緊張萬分,完顏亮身邊這般重重防護,暴起發難定然難以奏功,但是思玉和餘遼二人性命,隻怕也是危險,不由自主看了自己兩個徒弟一眼,忽覺餘遼神情有異,心頭一點念頭還未想個明白,就聽輕聲道“救師姐!”,隨即忽然轉身,向著身後那拿著鋼刀的家仆撲去。
他雖從老道口中知道自己這師父武功頗高,但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此時見思玉被製,方才一團亂麻般的心神也沉定下來,看眼下形勢,師父若是少了一個顧忌,便多了一分勝算,若隻是搶下師姐,隻怕還容易些,自己本已重傷在身,留下隻是讓自己師父此刻為難,心中主意已定,可惜短刀方才脫手擲出,轉眼便看見身後那柄寒光閃閃的鋼刀,再不猶豫,也不撲向那家仆身上,徑朝著鋼刀刀刃而去。
餘遼突入其來這番動作,倒讓那家仆吃了一驚,奈何完顏亮並未下令,自己不敢便讓餘遼死在自己手上,刀鋒輕輕一轉,避開餘遼這一撲,餘遼一撲不中,早覺心慌氣短,咬著牙關,奮力又是撲上,那家仆苦笑不得,索性往後一退,餘遼這一下便實實在在撲在地上,隻覺全身脫力,方才癩和尚用以鎮定心神的哪一點內力耗費殆盡,當下用盡全身氣力爬了起來,不等站直,雙眼一閉,合身向著鋼刀撲上。
思玉初見餘遼反身撲向那家仆,心中也是一驚,及到看見餘遼乃是自尋死路,每一下都撲向那刀刃之上,眼圈忽然一紅,她豈不知自己這師弟是為了讓師父少一分顧忌,好從眾人中救了自己而去,再想起當日荒山之上自己口誤,為了不讓自己受罰,自己這師弟也是願意以命相抵,時至今日,自己當初用來幫他止血的紗絹隻怕還揣在他的懷中,如今又為了自己渺茫至極的一線生機,不惜舍命一拚……此時看著餘遼步履蹣跚,心慌氣短模樣,仍自朝著刀鋒而去,眼中珠淚再也抑製不住,滾滾而下。
餘遼這般接二連三的求死之舉,癩和尚自然看在眼中,見那家仆竟然被餘遼逼得連連後退,也是哭笑不得,可就算自己此刻叫住這莽徒弟,少頃仍是壓不住他心中這點念頭,再看那家仆也是頗為無奈,眼光不住看著完顏亮,像是征求主人意思一般,完顏亮初始也頗覺可笑,一轉頭見思玉珠淚滾滾而下,見自己帝王之尊,在思玉眼中驚不如一個病懨懨的少年,獰笑一聲道“隨他去罷!”那家仆見主人發令,當即遵命,刀尖一挺,看著餘遼從地上掙紮爬起,搖搖晃晃向著自己而來,這番再不避讓,隻要餘遼撲上,必被鋼刀穿胸而死,思玉不忍再看,奈何自己全身受製,無法動彈,心中壓抑,連一聲也叫不出來,索性閉上雙眼。
“啪!”
眾人都覺餘遼此番必死無疑,忽然一聲巨響,震的眾人都是一驚,就見癩和尚一掌將麵前桌案拍的四分五裂,木屑橫飛,連站在場中的欒趕車都不禁後退一步,鞭杆一指,神情緊張。正要照著刀尖撲上的餘遼也搖搖晃晃轉過身來,隻見師父麵色烏青看著自己,眼中如欲噴出火來,戟指指著完顏亮,沉聲道“宇文遠,你要讓你滿門血仇石沉大海麽?你要看著你這仇敵逍遙一世麽?你要你滿門百口冤魂在陰曹地府裏飲恨泣血麽?你要讓宇文虛中就此絕後麽?你要讓餘南山死不瞑目麽?”癩和尚越說越忿,聲音越來越高,最後幾似咆哮一般。
“什麽???!!!”
眾人此刻都是大為震驚,個個雙眼圓睜看著餘遼,驚訝之意,絲毫不遜方才癩和叫破完顏亮身份,眼前這少年竟然是宇文虛中後人?可是宇文虛中滿門百餘口,早在金國盡數被殺,何來後人??思玉震驚之餘,倒也明白過來,難怪自己爺爺和師父,對這個師弟從來頗為看重,原來是宇文虛中後人!
餘遼此刻更是茫然一片,看著癩和尚憤怒至極的神色,禁不住也四下張望,不知這“宇文遠”所說是誰?
“哦……哈哈哈哈”,完顏亮方才也是被癩和尚這幾句話驚的愣在當地,突然猛醒過來,哈哈大笑道“大和尚何必故弄玄虛?宇文一門早已死絕,就算你這徒弟是宇文後人,難道你當朕還會留他一命,帶回金國去審個明白麽?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了他們一家,去那陰曹地府一起相會罷!”
完顏亮話音一落,站在餘遼身後的那個家仆獰笑一聲挺刀直進,他原本就距離餘遼甚近,出招又極為快捷,原擬一刀出去便將餘遼刺穿,哪知刀尖剛及餘遼後心,就見眼前灰影一閃,跟著便是崩的一聲,手上百煉鋼刀被人從中折斷,接著便是一掌迎麵而來,心中暗叫,不及抵擋飛身便退,到底晚了一步,那一掌拍到中途,走勢忽變,結結實實拍在前胸,頓時連人帶半柄鋼刀一起飛了出去,撲通一聲跌在地上一動不動。
癩和尚這幾下斷刀、出掌、傷人一氣嗬成,兔起鶻落,迅捷異常,便是欒趕車都不及應變,等到回過神來,那家仆早已中掌倒地,隻見癩和尚站在當場,對著餘遼道“回去坐下!”,眼看餘遼挪著步子,一步一步回到座位,癩和尚這才將手中半截鋼刀當啷一聲扔在地上,再不複之前那般憊懶無賴模樣,神情剛毅果斷,雙目精光四射,全身上下透出一股剛猛狠辣意味,環視一周冷冷道“禿驢多年不開殺戒,看來今日要破例一次了!”
完顏亮心中大駭,再看麴管家也是麵露懼色,欒趕車神情緊張,那些家仆更是個個心慌,人人心中都知方才那拿著鋼刀的家仆,在第三家也算是一把好手,否則也不會被點選來做完顏亮親身護衛,武功雖不比麴管家與欒趕車,也是十二人中使刀高手,現下不過一招之間,便被癩和尚一掌斃命,這份身法功夫,就算是麴管家與欒趕車都暗自心驚。
癩和尚一掌得手,便站在當地不動,仰天長歎道“當年宇文虛中孤身遠赴金國,為取得你金國信任,也曾在金國娶妻生子,隻是有了這個孩子,又怕將來落在你金國手中為質,更不願自己這一點骨血在這腥膻之地長大,便假稱是個死胎,卻連夜命自己身邊一個極為可靠之人將這孩子帶回江南,為了防止消息走漏,不敢將這孩子送到宇文門中認祖歸宗,隻能托付給自己身邊這位俠士代為撫養,想等到我大宋收複故土,凱旋而回之時再來相認,當時便給這孩子起名為一個遠字,乃是盼他遠走高飛之意,那俠士帶著這孩子重歸江南,將這宇文遠三字拆開,變宇為餘,跟了自己之姓,文遠化作一個遼字,從此隱於臨安街市之中……可憐……可憐這宇文虛中精忠一世,難道連這一點骨血也保不下來麽?”癩和尚越說心中越是悲愴,他心中主意已定,今日情勢,唯有死戰而已,隻是今日自己師徒三人,隻怕也要喪命於此,若再不將餘遼身世點明,隻怕他臨死都不知自己親生父親並非餘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