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談禪論道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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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來時路?甚麽來時路?”老道一臉愕然到,癩和尚聽見這一句,倒是苦笑一下道“這一句是說給禿驢聽得,老雜毛如何能懂?我們家老和尚這是點醒我這個小和尚,莫要忘了當初拜在他門下的緣由。”
癩和尚這一說,眾人都知不方便再問,就見前堂掌櫃的匆匆而來,對著團團眾人一禮道“帥爺差人送來東西,說讓大和尚和孫少爺帶著上路。”說完手一擺,就見兩個家人一人背了一個包袱進來,宇文遠連忙將二人讓進屋內坐下,打開包袱來看時,兩個包袱之中所裝大致一樣,都是些衣服包著一些金銀之物,隻是一個之中都是餘遼所穿用,另一個裏麵卻是一些書生衣物,自然是送給虞允文的,癩和尚看了哈哈一笑道“老貨知道我長年累月隻這一身,竟然連一雙鞋子也不給,真是小氣!虞先生,這個包袱就麻煩您背著罷。”說著將那個裝著書生衣物的包袱原樣裹好,再看看另一個說道;“莽徒弟就背著這個罷,為師也替你拿一些,免得你受累。”說著話,卻將裏麵金銀取出來,塞在自己腰中一個油膩膩的布袋之中,眾人看的都是一陣偷笑,那兩個家人這才拿出一封書信遞過來說道“大和尚,我家主人說,若是路途盤纏短缺,此書信之中寫有這一路所去相識住處,任憑大和尚借用。”
“好說,好說”癩和尚也不推辭,也拿來一並放進那個布袋裏,老道卻是一臉鄙夷之色道“怕禿驢路上沒錢,那可真真是杞人憂天了……”那兩個家人這才又道“我家老爺說他身體不適,就不來相送幾位了,思玉小姐守在老爺身邊,也不便前來。”
“哦荷”癩和尚故意愣了一下,拖長聲音道“女娃兒不來送師父,嘖嘖嘖,不過禿驢倒沒甚麽,隻怕旁人就有甚麽咯……還好禿驢心中沒有記掛之人,倒也無妨,無妨”眾人知他這番話乃是對著宇文遠而說,果然見宇文遠眼中黯淡許多道“師父,咱們何時上路……”癩和尚看看天色道“既然如此,咱們這就上路罷。”說罷也不告辭,從後門搖搖擺擺走了出去,虞允文不想這癩和尚竟然說走就走,當下將背起韓世忠送給自己那個包袱,雙手一拱,就算告辭,跟著癩和尚走了出去。宇文遠卻在院中站立片刻,取出那一本賬冊來,原樣交給那掌櫃,也不言語,將裝著解牛刀譜的鐵盒仔細放在懷中,腰間插了千牛短刀,這才將那包袱背起,又看了一眼這陪著自己從小到大的院子,眼中一陣潮濕,邁步便走。
“當真就這麽走了麽?”宇文遠剛走出兩步,就聽盧穎兒在身後喊了一聲,老道也是不明就裏,看著自己這個徒弟,宇文遠回頭一瞧,就見盧穎兒麵露微笑,手中似是捏著一個小小物事晃來晃去,不由一愣道“穎兒姑娘還有甚麽吩咐麽?”
“吩咐倒沒有”盧穎兒咯咯笑道“隻不過受人所托,若是讓你這般走了,我今晚回去,隻怕要被我那刁蠻姐姐罰跪了!”說著慢慢踱了過來,笑著將那物事往宇文遠手中一放道“這番可要放好,別再被人拿去了!”宇文遠情知必是思玉讓她送來,忙要打開,盧穎兒一把摁住道“莫忙,路上慢慢再看”,說完向著老道一笑道“師父,咱們也走罷”,老道也是看著宇文遠笑道“路上看,路上看。”就聽外麵癩和尚聲音道“怎地還不走,今日可沒有人家第三家那般馬車等你!”宇文遠這才趕忙將那物事收在懷中,快步跟了出去。
三人這一上路,也不進城,繞著臨安城外而行,隻是步行之下,原也走不多快,直到午後近暮十分,身後臨安城已漸漸不見輪廓,癩和尚同虞允文兩人相伴而行,一路談談講講,宇文遠悄悄落在後邊,將那小小物事拿了出來,原來是在海船上被思玉扯去的那一方紗巾疊成的一個方勝,趕忙拆開來看,不由一愣,那紗巾隻有原來一半大小,顯見是被思玉剪去了一般,這一半上,卻用絲線繡著幾個字來,竟是自己當日在臨安道上失意時吟誦的哪一首《章台柳》,心中不免一陣甜蜜之意,依原又折了起來,貼著肌膚緊緊藏好,這一番心中快樂,連腳步都輕快許多,就聽癩和尚對著虞允文道“情之為物,既可傷人,也可助人,看這樣子,不用到風陵渡,這內傷便能好了一般”說的虞允文也是嗬嗬而笑,再一抬頭,就見兩人都是站在前路笑吟吟看著自己,心中情知自己方才必然被這兩人看到,心中又是一慌,越過兩人,低著頭急忙趕路,惹得兩人索性哈哈大笑。
三人離了臨安,便取道徽州,癩和尚之意,乃是從徽州、蘄州、鄂州一路直達夔州,再從夔州轉而向北,直奔華州而去,虞允文卻道夔州向北,路途難行,又多崇山峻嶺,不若從鄂州轉北,走襄陽,入鄧州,,再轉而向西,一路大道直奔華州,癩和尚知道這書生雖然看似文弱,其實心中抱負深遠,襄陽一路,一直乃是金宋交兵緊要之地,鄧州又是金國屯兵之地,這書生自然要去看看,當下也不反駁,就依他所言,到了鄂州便轉北走襄陽方向去罷了。
路上走了月餘,虞允文這才明白當日老道曾言此番受苦之意,這癩和尚行路,與旁人全然不同,從不趕著路頭去歇宿,走到哪裏,便歇到哪裏,無論市鎮旅店,古廟廢寺,都是歇宿之處,甚或有前不著店後不著村之時,就在那荒山野嶺露宿一晚,好在癩和尚武功深湛,也不懼怕甚麽狼蟲虎豹,強盜匪人,又是盛夏之時,山中倒也涼爽,唯一一件不好之處,便是蚊蟲肆虐,常常不得安睡。
這一日行過鄂州,虞允文點檢身上銀兩,已然所剩不多,癩和尚但逢市鎮,便要買酒買肉,韓世忠所贈銀兩,倒有一多半變成癩和尚口中食。若在這般走下去,隻怕三人便要討飯到風陵渡了,隻是癩和尚倒似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虞允文倒也灑脫,對這銀錢之事並不放在心上,隻是擔心宇文遠身帶重傷,若是衣食不周,萬一有些差池,到時候隻怕措手不及,便將這般意思隱約說給癩和尚聽了,哪知癩和尚隻是嗬嗬一笑,隻是說萬事無憂,再看宇文遠,似乎也並不放在心上,一路上隻是沉默寡言,從不多問一聲,隻是咬著牙跟著癩和尚一路亂走。虞允文見他兩人都是如此,也就再不多說甚麽。
將及一日,眼見鄂州已過,三人便轉而向北,直奔襄陽而來,一日忽遇大雨,三人便歇身在荒山破廟之中,攏起一堆火取暖,順便烤幹身上衣衫,宇文遠同虞允文都是疲乏已極,兩人吃了一些幹糧,喝了幾口涼水,便沉沉睡去。堪堪睡到半夜,宇文遠忽覺頸中有些涼意,還道是被風吹了雨來,就夢中縮了縮脖子,哪知這一縮之下,脖頸間隻覺微微刺痛,猛地睜開眼睛,就聽數人哈哈大笑,一柄雪亮的樸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再一轉頭,癩和尚蹤影全無,虞允文也如自己一般,被人拿刀架住。
“想不到這一夜沒著落,倒在這山上遇到兩頭行貨!卻不是老天爺讓咱兄弟不落空麽,哈哈哈”數人中一個大漢笑道,另一個翻檢包裹的漢子卻叫道“晦氣,真他娘的晦氣,這是兩個窮酸子,哪裏是甚麽行貨,難怪他們不去集鎮上住店,這麽丁點銀子,連咱們兄弟喝頓酒都不夠”。
“嗯?”那領頭的大漢看著身邊漢子手中數都數得過來的銀子道“行路之人就帶這麽些許銀兩,你們兩人卻是打哪裏來的?”虞允文心思應變極快,急忙對宇文遠使了個眼色道“各位大王,我等小民乃是從鄂州前往襄陽投奔親戚的,因此身上沒有甚麽銀兩”,那領頭漢子看了看宇文遠,一臉不信模樣道“襄陽?就你他娘身上這點銀子,還想去往襄陽,莫非是身上還藏著甚麽好東西,趕緊拿出來孝敬咱兄弟們,不然莫說是襄陽,老子讓你們看不見明天的太陽!”話音一落,便有兩人上來在宇文遠和虞允文身上亂摸,摸到宇文遠胸前之時,忽然叫到“這小的身上果然有東西!”宇文遠趁他大叫之時,猛地將那人一把推開,順手抽出腰中所藏短刀,站在虞允文身前慨然道“虞先生,我走不得急路,我來攔住這些賊人,你趕緊下山去尋我師父!”
那幾個漢子見他抽出兵器來,也都是一驚,頓時刀槍並舉,指著宇文遠,虞允文苦笑道“遠哥兒,我原本是為送你而來,豈能舍下你獨自離去……”話音未落,那幾個漢子中領頭的道“我勸你們識相些,趕緊將懷中之物送與咱兄弟,免得惹起咱兄弟怒發,今夜要吃個人心醒酒湯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