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陵野渡 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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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一瓶酒眼見被癩和尚喝去大半,仍無撒手之意,其餘幾人也隻能無奈笑笑,各自吃飯,鄭潤兒便去草屋中找了一個木桶出來,灌了半桶河水,將魚簍中那幾條魚放在桶中,又待幾人吃完了,才將碗筷收到飯籃之中,便要回村去了,癩和尚卻叫住道“你一個姑娘家,怎地能拿這麽許多東西?”當下招手叫過宇文遠來道“你現今氣力暫複,幫著姑娘家送回村中去罷!”
    宇文遠答應一聲,過去提了那魚桶,正在再去提那飯籃,虞允文卻過來道“這個我來拿便成了!”鄭潤兒連忙道“不可不可,你們都是艄公爺爺的客人,怎能幫我做活,回去被爺爺見了,又要說我了!”虞允文笑道“我與你同去,管保你爺爺不說你!”
    “你去作甚?”癩和尚見虞允文也要去,不覺有些詫異到,虞允文嗬嗬一笑道“遠哥兒若要去峨眉,隻怕還有百多日,虞某又不會武學,留在這裏作甚?我且去村中看看,謀個書館先生做做,不要學資,也算有個住處,有碗飯吃,難不成在這裏跟獨孤前輩學著釣魚麽?”
    “這倒也是。”獨孤勝看看自己那間草屋道“虞先生想的周到,反正這村子就在跟前,到時若是要走,預先跟虞先生說一聲便是了,不過我這房子晚間隻能留下二人,又要清靜,那等憊懶貨色,恐怕要另尋住處才是!”宇文遠知道這必是再說自己師父,就見癩和尚一揮手道“和尚最不耐煩睡在屋子裏,如今這天氣,哪裏尋不下睡覺處,我覺道這渡船上就好,水汽沁人,涼風習習,倒比悶在那一堆枯草中來的爽快!”
    獨孤勝知道這和尚所說乃是實情,況且這和尚卻是受不得拘束,就算讓他住在草屋中,隻怕還未必心甘情願,當下隻是一笑,也不去理他。虞允文見癩和尚順手在地上拔下一段草節來放在嘴裏嚼來嚼去,就勢半躺在草地上,一副心滿意足模樣,也是一笑,向著獨孤勝拱手一禮,讓鄭潤兒帶路,和宇文遠徑自往村中去了。
    癩和尚雖是半躺在地,卻眼睜睜看著幾人走遠,忽然頭也不回道“你在此作甚?不遠千裏到此,難道是為了在此撐船渡人麽?”獨孤勝自虞允文等人離去,已是盤膝坐在地上望著濤濤河水默然不語,此時聽癩和尚發問,眼睛一瞬也不瞬道“老夫這條船乃是渡人,不過是順手而為。但老夫在此,乃是度鬼!你禿驢難道不知麽?”
    “知、知、知”癩和尚一骨碌翻起身,坐在地上,嬉笑道“你斷定那鬼麵容滲人,不由人道,那風陵渡渡口人多眼雜,他自然是不去了,因此便在這裏開個野渡,隻可惜,那鬼雖然不走人道,卻也不走鬼道……”說著見獨孤勝兩眼盯著自己,嘿然一笑道“我且問老夫你,若是那鬼走的卻是官道,你待如何?”
    “官道?”獨孤勝一愣,看著癩和尚問到,癩和尚卻重重點頭道“不錯,官道,三老五國公十二大將軍的官道!”
    “三老五國公十二大將軍?此話怎講?”獨孤勝心中更是疑惑,盯著癩和尚雙眼眼光一動,這和尚突然這般說話,若不是見過這鬼,便是從何處得了消息,冷冷一笑道“你曾在何處見此鬼來?”
    “浙西!”癩和尚卻若無其事答到。
    “浙西?”獨孤勝神色一變,沉思半晌,方對癩和尚道“那這三老五國公十二大將軍又是甚麽?”
    “金國宮中高手座次!”癩和尚仍是那般模樣。
    “嘿嘿,好大的官職。”獨孤勝臉上冷笑更盛道“這麽說來,這金國高手個個都是人中之傑了,不知道又甚麽了不起的人物麽?”
    “陰山神猿袁千山、蓬萊三友中的福星焉知掌許天官、祿星鬥轉乾坤鄭踢鬥、或者還有那鷲神淳於中,還有一位在這破石錐上造詣頗深的高人,還有……”癩和尚故意拉長聲音道“嶺南雙英裏的一朵雲,至於那鬼獄無常麽,必然也身在其中,這鬼不是五國公、不是十二大將軍,卻暗中隨扈金國當今皇帝,想來應是三老之一了!”
    癩和尚在一旁滔滔不絕,獨孤勝卻聽的臉色愈發陰暗,這些人都是江湖中成名高手,竟然都在金國宮中!若論武功,這些人其中無一人是自己對手,就算其中幾人聯手,也未必能勝過自己一招半式,但自己隻是一人,這些人若是大舉南來,隻怕江南武林也難以抵擋,尤其那嶺南雙英中的麥長雲,武功之高,乃是後一輩高手中佼佼者,就算癩和尚和遲老道,隻怕勝過此人也不多,居然也在金國宮中!猛然看著癩和尚道“你從何知曉這些事情?”
    “嘿嘿,數月前在浙西處州道上一個山村裏,老雜毛曾跟那隻鬼過了幾招,那鬼被老雜毛打的重傷而逃!”癩和尚又躺在草地上,頭枕雙手,翹起腿來道“此事說來話長,你且莫急著問,我跟你一一道來!”當下便將臨安庖丁樓內血案突發,宇文遠重傷,第三旻同路前往處州、半路遇伏、夜宿盧家莊遭遇鬼獄無常,再到那鎮上看擂,揭破第三旻身份、連同麥長雲潛身金國宮中尋覓祖傳鐵杖一事盡數道來。
    獨孤勝果然一語不發,靜聽癩和尚將這一段事情講的清清楚楚,一絲不漏,良久才冷冷道“蓬萊三友竟然都是被人一招斃命,此人武功厲害的緊吶,看來老夫遠離江湖的久了,想不到竟然有這等奇人出世,不過遠哥兒既然是被老和尚從他手中救下,我料想他半年之內內傷難複,若有機會,老夫倒要領教領教才是!隻是若照你所說,這鬼乃是自淮南而下臨安,為何這關中地方,也有這鬼蹤跡?”
    “怎麽可能?”癩和尚忽然翻身而起,麵帶詫異道“什麽時候?”
    “你當老夫無憑無據便來此處麽?”獨孤勝看著癩和尚冷笑道“去年我久在山東,一直找不到這鬼的消息,便索性離了哪裏,去往川中峨眉山尋那三個老怪喝杯酒去,誰知在峨眉山下,碰見幾個觀眾乾坤掌程家的人,抬著那程老大要去峨眉山求醫,老夫一時好奇,便問了一句,一問之下才知,原來程老大在華上遇見一個怪人,程老大見那人神色有異,且形容古怪,便跟了那人兩日,誰知第三日裏那人忽然不見,等到程老大折返當天夜間,那人忽然出現,一語不發,便跟程老大動起手來,還好程老大在這乾坤掌上浸淫多年,頗有造詣,身中三掌竟然還能從這怪人手下逃生,據他所言,當夜那人現身之時,附近總有一隻體型碩大的怪梟鳴叫,老夫當時便檢視了一番,果然是被鬼獄無常追魂索魄手掌力所傷,因此也不上峨眉,徑往關中,尋了月餘不見音訊,便在此擺了一個野渡,看看還有無其他蹤跡,今年三月初,隴西鏈子槍薛家家主薛連星又莫名身死,據說當夜死時,也有一隻從未見過的怪梟在樹上鳴叫,若不是這鬼獄無常,還有誰來?想不到這惡鬼腳程如此之快,旬月之間又趕赴江南!”
    “嘶…。。腳程快不奇怪。”癩和尚倒吸一口涼氣道“那《陰世鬼書》當年早已被秦廣盡數重新錄過,連自己平生輕功心法都記錄在內,憑著鬼影聖手不世輕功,如此來去,又有何難?隻是當夜那鬼獄無常現身之時,並無甚麽形狀怪異的夜梟出現。這程老大和薛連星都是關西武學豪俠,一身武功都非泛泛之輩,在這惡鬼手下竟然一傷一死,這般武功,按說在老雜毛手下不該那般不堪一擊,倒是讓人費解……”
    “其中或有蹊蹺”獨孤勝站起身來,慢慢踱著圈子道“既然麥老二潛身金國宮中,這惡鬼又身負重傷,生死不知,就算不死,晾他也不是麥老二對手,等我醫好你這徒弟身上之傷,索性也往金國京城走一遭,目前你這徒弟之傷倒是頗為棘手,老夫還得想個化解之道才是!”
    “甚麽?”癩和尚卻是從地上一跳而起,滿臉震驚道“你還沒有化解之道?那你用先天無極劍封死他心脈諸穴,又化去他身上三變回陽丹的藥力,豈不是讓我這徒兒等死麽?”
    “你是在質問我麽?是你來治還是我來治?”獨孤勝見癩和尚忽然跳起,滿是質問口氣,頓時不悅道“他所中內傷,便是老夫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又傷在心脈緊要之處,但有一絲差錯,便立時功發而死,老夫先天無極定死他心脈諸穴,便是將這內力定死在他心脈之中,以防化解之時那古怪內力有甚已動,再者說,你家老和尚二十年修為灌注你這徒兒全身,這份內力雖不為害,卻也極為凶險,他心脈久傷成病,那古怪內力一空,身上別處內力一擁而入,仍是死路一條,你家老和尚雖是救命慈悲之心,卻也是一道大大的難題,若是不思量一個萬全之道,徐徐恢複,你要看著你徒兒口噴鮮血而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