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峨眉三醫 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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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撤手!”獨孤勝一聲怒喝,仍是端坐不起,不等宇文遠舉刀相迎,手中枯枝在何世奇右肩上一點一撥,何世奇身形立時便轉了過來,跟著手腕一顫,何世奇隻覺雙腕巨震,手中黑白雙刀登時拿捏不住,還未來及應變,雙膝跟著被一陣大力一撞,不由自主跪倒在地,雙刀這才自手中叮當落地,獨孤勝這幾下手法極快,隻不過是電光火石般便已製住何世奇,旁人看來,倒像是何世奇自己猛然轉過身來跪倒棄刀在地上一般。
“技不如人,便以死相拚,你這名頭便是如此拚來麽?”何世奇這一番動作甚大,就連虞允文都停下棋局,看著他一臉詫異。獨孤勝卻是站起身來冷冷道“老夫念你遠來是客,再三相讓,你當老夫手中這枯枝殺你不得麽?”說話間手腕一抖一揚,眾人隻聽嗤的一聲急響,獨孤勝手中枯枝已然飛了出去,半截身子直插入方才那顆古樹之上,仍是餘勁為衰,剩下半截在外不住顫動。頓時眾人一片驚駭之意,群豪不由都是身子一矮,盯著那顫動的半截枯枝目露驚慌。
何世奇至此見了獨孤勝這一手,頓時臉色慘白,萬念俱灰,眼前此人武功之高,已非自己所能想象,方才兩次一招便製住自己的手法,看來並非故意做作,真正乃是隨手而為,隻要手上略微加力,這根枯枝便與利劍無異……心中念及此處,胸前頓起一陣氣悶,身子一軟,雙手撐地,哇的一口血便噴了出來。何世異方才步履踉蹌趕到近前,連忙扶起,見自己哥哥麵無血色,牙關緊咬,趕緊對著獨孤勝跪倒,神色慌亂道“前輩武學精深,晚輩佩服,我大哥不知高低,冒犯前輩,還望前輩恕罪,他向來性情剛烈,極為好勝,手下卻從未傷過無辜之人,還請前輩放他一條生路……”他有傷在身,眼力卻在,雖未看清方才獨孤勝如何製住何世奇,卻也知道自己這哥哥敗的極慘,但此刻見自己哥哥口噴鮮血,人事不省,隻當方才被獨孤勝以甚麽重手法震傷,哀求之際,已是帶了哭腔。
獨孤勝此刻不言不語,拂了拂身上幾片枯枝碎屑,徑自端起茶杯,並不理會何世異哀告之聲。人醫崔無害冷冷開聲道“你哥哥無事。隻不過是急怒攻心,氣血逆行罷了。”說著招了招手道“空青,去拿一粒安魄定神丹與他服下,靜養幾日便好。”胡空青應聲而去,不多時便拿著一粒丹藥回來,何世異趕忙將那丹藥喂入何世奇口中,不過片刻,何世奇便醒轉過來,扯著何世異袖子道“兄弟,大哥無能,這奇刀異劍的名聲,隻怕在我手中是敗盡了……”何世異趕忙扶著他坐到一旁大樹之下道“哥哥放心,名頭不過身外之物,有甚麽敗不敗的,咱兄弟二人今日是遇上真正當世高手,便是敗了,也沒甚麽丟人處!”
鬼醫遠遠聽到,臉上譏笑道“人是沒丟,麵子卻丟了,不過東邊丟了西邊撿,不知道這江湖上又有誰人倒黴,到時候被人家找了麵子去喲!”他話音一落,周圍群豪都是一陣訕笑,此中意思再明白不過,今日何世奇乃是敗在獨孤勝手上,武林中如獨孤勝這般一代高手,不過區區兩人,到時候下了峨眉山,自有那武功不濟的,到時候也拿他兄弟無可奈何。獨孤勝卻冷哼一聲,回頭看了鬼醫一眼,鬼醫頓時身子一矮,容貌整肅,垂手而立,一語不發。
“獨孤前輩”何世異見自己哥哥服了那丹藥,臉色漸轉紅潤,呼吸漸勻,心中已是大安,忽然站起身來走到獨孤勝身前一禮,恭恭敬敬道“我哥哥生性急躁,今日被前輩教訓,自當銘記於心,晚輩不才,還有一套劍法,想請前輩指教指教,不知前輩是否肯賜教?”
他這話一出,獨孤勝還未答話,這邊江湖群豪已是沸騰一片,他兄弟既然並稱奇刀異劍,想來武功相若,何世奇接二連三都是一招輸在獨孤勝手上,第三次甚或被獨孤勝連雙刀都以一根枯枝打落在地,這何世異還有傷在身,竟然敢再向獨孤勝叫陣?這般不自量力,倒叫眾人吃驚不已,眾人不免便想出口譏諷幾聲,奈何獨孤勝方才一顯武功,一眼便瞪的鬼醫啞口無言,自己又不像鬼醫這般與獨孤勝有些親近,萬一獨孤勝惱了起來,隻怕在場之人無人接得下獨孤勝一招,頓時都是話到嘴邊便咽了回去,就有個把不識時務之人,剛張嘴要說,也被身邊之人一手掩住。
“你哥哥都輸了,你怎地還要比試?你兄弟二人怎麽都是這般不知高低,沒完沒了?”王昔邪原本一直盯著那釘在樹上的半截枯枝,半晌驚訝的嘴都合不攏來,忽聽見這何世異又要請獨孤勝請教,頓時轉過頭來,粉臉兒微怒到,何世異卻仍是那般恭恭敬敬道“比試二字,晚輩萬不敢當,隻是我兄弟二人一路東來,雖也見識了不少中原豪傑,卻不曾見識過幾位中原武林中真正高人,不免便有些妄自尊大,今日一見獨孤前輩,方知這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兄弟二人比那井底之蛙見識隻怕還淺薄些,今日我哥哥輸在前輩手上,也是我兄弟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但既然遇到前輩,若不請前輩指點一二,往後尊顏難遇,此事隻怕便成我兄弟二人一生遺憾,因此晚輩鬥膽請前輩點撥在下幾句,也算是我兄弟沒有東來中原這一番。”
“點撥?”神醫忽然神色不悅,嗬嗬冷笑道“你當獨孤老先生是你家師父麽?你要點撥便點撥?”他這一聲一出,頓時眾人紛紛附和,這個道“輸了便是輸了,還硬撐著不認賬麽?”那個道“你們既是西域昆侖山來的,便回去求你師父點撥罷。”還有人趁機道“便是獨孤前輩肯點撥,此刻也輪不到你兄弟,請獨孤先生點撥點撥我這路劍法才是……”一時間紛紛亂亂,何世異卻是一臉誠懇,跪倒在地道“還請獨孤前輩不計前嫌,點撥一二,就算不肯出言指點,便看看我這路劍法,也是晚輩莫大榮幸!”三醫見他如此,都是一臉不耐之色,周圍江湖群豪也都一陣哄笑,宇文遠看他這般至誠,有心替他說幾句,怎奈獨孤勝一言不發,三醫又是這般臉色,心中也不知是不是該開口。
“遠哥兒,你說呢?”獨孤勝見宇文遠一臉左右為難之色,不禁破顏一笑問到,宇文遠心中一慌,眼光遲疑看著三醫語無倫次道“晚……晚輩不敢,晚輩隻是覺得……覺得……便看看也好!”
“哈哈,遠哥兒心腸寬厚,倒跟你那醃臢師父有一比。”獨孤勝粲然一笑道“也罷,就如遠哥兒所說,老夫便看看,何少俠請起,你既號稱異劍,想必劍法超群,亮兵刃罷?”何世異趕忙就地上對宇文遠麵帶感激道“多謝少俠出言相助。”他這般跪在地上致謝,慌得宇文遠又是一陣手忙腳亂,又是想過去扶他起來,又是打躬作揖還禮,惹得王昔邪倒是咯咯而笑。
何世異站起身來,又對這獨孤勝一躬道“晚輩所用本是一把長劍,此次並未帶來,再者晚輩怎敢在前輩麵前使刀動劍,便尊前輩方才教誨,隻用樹枝為木劍,演上一路,請獨孤前輩觀看。”說著也去折了一根樹枝下來,握在手中,捏個劍訣,使了一個晚輩向長輩請教的起手式,這才一招一式演了下來,三醫見他比何世奇倒是更懂禮數規矩,倒有些詫異,心中頗有些懷疑這兄弟二人是不是一母同胞,怎地性情差異如此之大?
“唔……你這路劍法倒是有些意思,你兄弟二人看來不是一師所授”何世異一路劍法演完,也不出聲,收勢站在一旁,獨孤勝雖不曾看幾眼,卻是有些點頭讚許之意,他這一讚許,旁人便是莫名其妙,方才何世奇那刀法雖不曾使全了,但出手時那般赫赫威勢,精彩華麗,人人都是看在眼中,但這何世異這路劍法,眾人倒有些看不太懂,身形轉圜之際,像是有幾分艱澀滯礙之意,劍招也並不連貫,其間斷斷續續,好似不曾使完便轉下一招一般,最後幾招更是奇怪,手中樹枝不進不退,平端手中,兩眼直視前方,轉上幾個圈子,忽而跨前一步,竟然就此收勢。
“這也是劍法???我兒子劍法都不止如此!”
“人家說是演上一路,便是跟唱戲一般演了一路嘛,兄台何必較真?”
“杜兄說的不錯,方才獨孤先生已是說了他二人不是一個師父,他這師父或許是個唱戲的,哈哈哈”
群豪見何世異守勢站立不語,見這劍法如此拙劣,都是紛紛取笑。獨孤勝轉頭看看,連三醫都是一臉譏笑之色,隻不過礙著他在場,不好出聲罷了,轉眼看宇文遠時,宇文遠倒是一臉沉思,笑了一笑道“遠哥兒,你覺道這路劍法如何?”
“我……。我?”宇文遠見獨孤勝又是問他,神色不免又慌張起來,獨孤勝一臉不屑看看群豪,對著他笑道“你但說無妨,隻說精髓,不說其他,老夫看你這一段來進境如何?”
“我……”宇文遠此刻真是搜腸刮肚,他的確覺得這一路劍法隱然有一股內斂之意,與何世奇雙刀路數截然不同,其中那些艱澀滯礙之處,分明是這路劍法精妙所在,至於劍招斷斷續續,乃是步法變而劍法變,跟自己解牛刀有些相似,最後那幾招,分明是一手極為淩厲的殺招,隻不過這一招似乎要以內力為輔,這何世異此刻與自己一般,有傷在身,內力難以運轉,這最後一招看起來不免便像唱戲的戲子走台一樣。可現下獨孤勝要自己說這精髓之處,自然是一兩句話便能點出這劍法精妙所在,怎能這般一一解釋,想了半晌,不由有些急躁起來,猛然見自己手中千牛短刀,心中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隱而不發,藏而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