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起屙祛疾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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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風雨錄!
宇文遠與何氏兄弟雖胡空青離了棋坪,到了客房,不免便請何氏兄弟進屋一坐敘話,胡空青便命人送上茶水糕點,再將隔壁屋子收拾出來安置何氏兄弟二人,此番何氏兄弟被獨孤勝一場指教,早已是帖帖的口服心服,心中再無半點之前那般眼中無人之意。何世異更是對宇文遠方才一眼瞧出自己劍法中玄妙十分欽佩,又知宇文遠乃是自江南而來,不免便問了許多江南風土人情。奈何宇文遠所知,大多不過是在臨安左近,幸好這臨安原本便是江南最為富庶之地,又有西湖景致秀絕天下,宇文遠對這些從來都是如數家珍,本就是在庖丁樓裏說慣了的,當下一一道來,言辭中甚或帶出當日第三旻讚歎西湖景色的話來,一句“江南景秀半天下,西湖秀色半江南”惹得何氏兄弟不絕口讚歎,恨不得當時便去臨安親自瞧瞧,三人一直說的天色昏黑,胡空青命人抬進晚飯來,這才知道天色已晚,都是一場大笑,他三人如今是獨孤勝吩咐下來的客人,那晚飯自然豐盛,都是這峨眉山上所產山珍野味,何氏兄弟自上山以來,天天在寺中吃齋,早已吃的十分不耐煩,見了這些葷腥,自然大喜過望,三人一頓風卷殘雲,胡空青這才命人收了,又奉上茶來。
“宇文少俠,我師父有請。”宇文遠正與二人閑聊,胡空青忽然推門進來道,宇文遠連忙起身道“多謝胡大哥招待,不知三醫前輩喚我何事?”胡空青笑吟吟道“宇文少俠上山來所為何事,我師父便請你何事”三人都是一愣,忽的明白過來,宇文遠上山乃是為了療傷,此刻三醫有請,自然是要診治傷情了,何氏兄弟此刻多少也已知曉宇文遠內傷極重,三醫此刻召喚,必有緣由,也趕忙起身對胡空青致謝,回房去歇息了,胡空青領了宇文遠,鎖了房門,徑自往三醫所居之處而來。
兩人到三醫門外,胡空青背身而立道“宇文少俠,我師父師伯師叔在內等候,請少俠獨自入內。”宇文遠慌忙擺手道“胡大哥莫要這般客氣,叫我宇文兄弟就成,怎地胡大哥不與我一同進去麽?”胡空青笑道“這房內乃是我師父師伯師叔三人診病所在,門下弟子,非喚不得入內,擅入者重罰,因此我隻能送你到此,宇文……兄弟趕緊入內罷。”
“重罰?”宇文遠也是脖子一縮,偷眼看了看大門微閉的三醫居處,胡空青卻是目不斜視,臉上故作神秘道“腳入斬腳,手入斬手,要是看上一眼……”宇文遠吸了一口涼氣道“難不成還要挖去眼睛麽?”胡空青嘿嘿一笑輕聲道“挖眼倒不必,但是這頭便要砍了去!”嚇得宇文遠也是一驚,伸手摸了摸自己腦袋。
兩人正在門外神神秘秘說話,就聽裏麵人醫口氣道“空青,你在外麵鬼鬼祟祟作甚?忘了此處規矩了麽?”胡空青頓時臉色一變道“師父容稟,宇文少俠在外等候,弟子這就退去。”說著伸手往後指了指那房門,自己卻一溜煙去了,到了遠門處,這才輕舒了一口氣。
“遠哥兒既然來了,這就請進來吧,你在門外站在,咱們兄弟還沒有這般隔門診病的本事。”宇文遠見胡空青去了,便整整衣服,正要敲門,就聽裏麵神醫笑道。趕忙推門入內,隻覺那門分外沉重,觸手一陣寒涼,轉動之際,一陣鐵器軋磨之聲,甚是刺耳,看來這房門竟是鐵鑄而成,門扇稍開,就見裏麵燈火通明,一陣陣氣味怪異的藥味傳來,三醫站在屋內,都是背負雙手,麵帶一股神秘莫測笑意。
“三位前輩這是……”宇文遠見三醫如此,邁步進門,見四周牆邊櫃櫥裏都是各式各樣的大大小小的藥瓶,每個藥瓶之上都貼一張小小紙條,隻是顏色不盡相同,或黑或白或紅,間或有幾個青黃之色雜在其間,也不知何意。鬼醫見他進來,便過來將那鐵門關上,神醫這才看著宇文遠笑道“遠哥兒請坐,此處名為一線關,若非九死一生,命懸一線之傷,也進不得此處,在遠哥兒之前,當年也有一人曾在這一線關內療傷,你可知是誰麽?”
“是誰?”宇文遠見神醫忽然問自己此事,反覺有些奇怪,自己昨日才上峨眉山,如何知道當年在之事?再看三醫都是看著他微微點頭,心中忽然一動道“難不成……是我師父?”
“哈哈哈,不是他還有誰?”人醫大笑道“你師徒二人倒是有緣,連身上這內傷都與旁人不同,你師父當年上山,雖有遲老道以內力護著,也幾近垂危,你今日上山,身上有一僧老和尚內力護著,也不過命懸一線,倒似冥冥中注定的一般。”
宇文遠臉上此刻卻有些尷尬,自己師父當年讓三醫費了多少奇藥功夫,傷愈之後卻悄悄逃下山去,如今三醫不計前嫌,又來給自己療傷,不知道又要費多少心力藥材……
“遠哥兒莫亂想”神醫見他神色,已知他心中所想何事,端著一碗藥來道“當日我兄弟三人對你師父的確有些氣惱,實為不知就裏,獨孤老先生已然盡數告知,你師父俠義英風,甚為我兄弟三人欽佩,遠哥兒你年紀雖輕,也有幾分你師父當年風範,你先將這碗藥喝下去,咱們兄弟這便給你診治。”
宇文遠被三醫一說,隻好懵懵懂懂接過那碗藥來,見藥色黑青,氣味特異,說不出來是甚麽氣味,既然要喝了這碗藥才能診治,便屏住氣息,一仰頭灌了下去,藥汁這一入口,其苦無比,幾乎一口氣噴了出來,隻覺連肺腑之間都是一陣苦意,隻是這乃是三醫所言用來診病的,自己千難萬苦才到此處,若是吐了出來,於三醫麵上隻怕不好看,便強忍著咽下,臉上已是麵容扭曲,半晌回不過顏色來。
“良藥苦口利於病”三醫見他喝的痛快,都是頗為讚許,神醫這才笑道“你師父當年喝這一碗華公湯之時,也沒有這般爽利,倒讓我兄弟三人費了一番手腳,今日遠哥兒竟然一飲而盡,這這華公湯效力隻怕發作更快。”
“這…。。華公湯…。。好苦……”宇文遠此時才慢慢回過味來,漸覺口中那份苦意漸去,這才擰目攢眉,忍不住出聲說了一句,隻覺自己口中被那苦味一衝,連說話都不太利落,竟然帶著幾分含含糊糊意思,心中有些奇怪,這湯藥雖然極苦,也苦不到這般地步,就見鬼醫走過來,伸出一個指頭在他身上一點道“倒也,倒也”宇文遠竟然身不由己,往後便倒,人醫早已將一架軟椅放在他身後,宇文遠口中還待說些什麽,就覺自己舌頭似乎都沒了一般,隻是喉嚨胡亂響了幾聲,哪裏還說的出話來?隻看見三醫都是大笑。
“我這華公湯,乃是古方所製”神醫這才笑吟吟道“此方據說傳自神醫華佗,便是當年用來刳破腹背,抽割積聚所用的麻沸散,咱兄弟對這藥方又做了些變化,你這一口氣喝了下去,片刻之間便全身麻痹,知覺全無,你這內傷雖不用刳破腹背那般重大劑量,也要你分毫不能動彈才行,你可明白麽?”宇文遠此刻明白是明白,可想要點頭,頭頸之間便如一根木頭,分毫不動,想要出聲,喉頭已然沒了知覺,連那咯咯之聲都發不出來,隻好心中苦笑。
“他現在就算明白,也說不出來,大哥你卻不是問道於盲?”人醫鬼醫二人此時已是卷起衣袖,站在宇文遠身側,除去他上身衣衫,對著神醫笑道,神醫看著宇文遠麵容上還是方才那般苦不堪言凝滯不動,隻有兩隻眼珠不住轉來轉去,自失一笑道“我倒忘了,他此刻已是木偶泥塑……也罷,二人這便動針,看看他心脈之傷究竟在何處?”
當下人醫鬼醫二人各自拿出一個長長的盒子來,神色凝重自裏麵取出針來,宇文遠隻見人醫手中便是普通銀針顏色,長有三四寸,卻細如牛毛,沿著自己左手,照著穴道一根一根紮了下去。鬼醫自右手起針,手中長針在燈火下卻顯青藍之色,對應人醫行針走勢,每當人醫落針之後,這才下針,兩人落針手勢都是極慢,到了肩膀極泉穴位置,這才深吸一口氣,又各自拿出幾枚針來,形製更小,不過一寸來長,針距之間更短,幾似練成一條針線,神醫一動不動站在宇文遠麵前,雙眼不住看兩人落針位置,直到兩條針線自膻中交匯,這才緩緩舒了一口氣。
“咦?怎地全都不動?”人醫起身抹了抹頭上細汗,看著那兩條針線,臉上忽然一陣詫異,這雙針並行之法本是他兄弟三人的一門診傷絕技,雙針行經諸穴,於膻中交匯,此刻兩條針線原本輕微顫動,其中針止不動之處,便是經脈中傷勢所在,如今兩條針線無一顫動,如何能辨認出那經脈中何處被傷?神醫也是神色凝重,仔細端詳兩條針線,一語不發,鬼醫道“莫非落針之間有錯麽?”趕忙循著兩條針路,照著穴道一一檢視了一番,都是分毫不差,神醫這才緩緩道“看來遠哥兒身上這內傷,已是痼疾死傷之象,咱們這雙針顯傷之法已是無用了……”
“若是雙針顯傷之法不能定出傷勢所在,咱們如何動針下藥?”鬼醫人醫此時已是有些頹然,神醫踱了半晌,神色一凜道“用子母五行梅花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