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倩影難覓 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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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少爺莫急,大和尚已經上路去找思玉小姐了,料來不會出甚麽差錯,你先喝口酒定定神!”那掌櫃見他臉色如同白紙一般,趕忙出去倒了一碗酒來,宇文遠接過酒來,雙手哆嗦端起,一口喝幹,緩了片刻,臉上這才稍稍恢複一些血色,再拿起那封信來,從頭細細讀看,癩和尚信中說的倒是明白,原來自宇文遠去年離了臨安,遠赴風陵渡之時,韓世忠已是身患重病,又聽聞金國國主竟敢南下窺測宋國實情,心中憂憤不已,既不肯延醫救治,自己又生性好酒,到九十月份,到底病重不起,溘然長逝,生前遺言將自己靈柩運往姑蘇靈岩山下,與梁紅玉合葬,一代名將從此長眠蔥蘢青山腳下,掩映翠竹茂樹之中。七七四十九日之後,思玉自然隨靈柩前往姑蘇,等到墳塋已成,眾人絡繹回臨安時,卻不見了思玉蹤影,多方尋找不見,不知去何方,癩和尚歸來後,得知此信,急忙轉身前往各處尋找,至今沒有消息。
    宇文遠看到此處,心中又是驚慌不已,不知自己這師姐到底有甚麽古怪,她為人雖有些倔強執拗,,但心思縝密,行事極有章法,如今這般不辭而別,真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出她心中所想,隻是隱隱覺得其中有些不妥,再翻那書信後麵,卻說的乃是另外一事,乃是當日自臨安遠赴浙西之時,路上遇見的淳於中淳於和有關,宇文遠心中猛的一凜,當日自己重傷在身,於這些事情未免不太掛心,此刻想起來,那淳於和曾言他乃是到江南來尋鐵書生,癩和尚可不就是鐵書生麽?再看那信中,原來蹊蹺盡在那淳於家家主令牌之中,說到這令牌看似渾然一體,其實暗有機關,淳於正當日身死之前若是留下甚麽憑證來,必定在這令牌之內,又細細說了一遍那令牌如何開啟,其中最為緊要之物竟然是在宇文遠身上,便是韓世忠送與他用來開啟鐵盒的鑰匙。倒叫宇文遠心中一陣惶惑,怎地這鐵盒與淳於家令牌所用鑰匙竟是一把?
    “浙西括蒼山、盧家莊、處州司徒大俠府上可曾派人去問過麽?”宇文遠看罷信件,那淳於家令牌倒是勾起許多往事,那掌櫃一愣道“盧家莊倒是派人去過,隻是不曾見盧姑娘在家,說是隨她師父出門去了,也不知去往哪裏,括蒼山與處州倒不曾派人去”宇文遠點點頭,心中踅摸思玉莫不是跟著括蒼遲道長和盧穎兒去了括蒼山?又或是一同去了司徒寒府上做客?片刻之間,連那溫州府老舵主船上都想到了,自己這師姐最喜遊山玩水,韓世忠離世,她心中自然悲傷,不願在臨安有那睹物思人,景在人去之悲,去了別的地方也未可知,當下對那掌櫃道“有勞掌櫃替我整頓些飯食,我今日歇一晚,明日裏便去浙西尋訪一番,或有下落。”那掌櫃見他吩咐,雖是滿口答應,臉上卻閃過一絲遲疑之色,口中微微一動,像是將甚麽話壓在肚中一般,轉身而去。
    宇文遠見掌櫃的離去,心中仍是有些七上八下,甚怕思玉在外有甚麽失脫之處,慌了半晌,又自失一笑,若是依著自己方才所想,思玉同盧穎兒和遲不苟在一起,依著她姐妹二人聰明機變,遲不苟劍法超群。料來也沒甚凶險。說不定癩和尚已然尋到,隻是思玉不願回來,自己這師父也是個極貪口腹之欲的人,如今身份顯露,自然要小心一些。心中正在胡思亂想,那掌櫃端著一張托盤進來,酒肉齊備,那本賬冊自然也一同帶來,宇文遠看也不看一眼道“掌櫃何必如此,你隻管將這庖丁樓當做自家買賣罷了,留著這一間屋,有我一口飯吃便成,雖說這庖丁樓本是我義父所成,這些日子以來,若無你照看,隻怕早已是別人家的買賣了,你往後再不必這般!”那掌櫃也是憨厚一笑道“這是老帥吩咐下來的事情,就算他人不在了,這鈞命我還當遵守才可,該當是少爺的,那自然要清清楚楚才行”
    “你既然稱我一聲少爺,那咱們便是一家人。”宇文遠讓那掌櫃同坐,替他斟了一杯酒笑道“說實在話,你若讓我去後麵殺牛宰羊,煎炒烹炸,或是在前麵招呼客人,傳酒遞菜,那倒是我自幼做慣的,但這賬冊麽,從來都是我義父親手照看,我確實看不大懂,你就是給我,我也是看個雲遮霧罩。”那掌櫃見他如此推心置腹,臉上倒是有些不忍之色,張口剛要想說什麽,一手端起酒杯,一口酒又澆了回去。片刻前麵夥計來喚,那掌櫃便起身告辭而去,臨及出門,站在門口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又長長歎了一口氣去了,宇文遠也不知何意,隻當他心中有些怪自己對這賬簿之事不掛於心。
    宇文遠吃罷酒飯,便緊閉房門,開了那密室,還未下去,便聞見一股潮黴之氣,走得下去,見裏麵已是蒙了一層灰塵,心中不免感慨萬千,當日餘南山自是不時下來打掃,如今餘南山已逝,宇文遠又常在異地,這密室中自然再無人來,當下將這密室中清掃一邊,卻將自己那刀譜鐵盒,還有胡空青所送丹藥之類,一並放在其中,隻留短刀和思玉送給自己的半幅紗巾帶在身上,直到夜間,聽得那掌櫃來送晚飯,這才上來,掌力一引,將這密室關起,心中也是好笑,若是往日,還需順著密室到了後院才得出來。
    第二日一早,宇文遠同掌櫃打了招呼,支取些銀兩,徑自進城買了些獻祭之物,先去那荒山上嶽飛埋骨之地祭奠一番,忍不住又想起當日為了求韓世忠繞過思玉口誤之失,差一點自刎於此,如今湖光天色一如昨日,隻剩下自己一人來拜,思玉或許還有相見之日,韓世忠今生卻已陰陽永隔了。心中感慨多時,又走去餘南山墓上,倒是有些詫異,他隻當自己這許久不在,這墓上想必已是雜草叢生,葛糾藤纏,一派荒涼,誰知到了近前,才見那墳塋被人修整的甚是齊楚,還有些祭奠燒化的痕跡在墳前,也不知是誰曾來過,心中念頭閃過,能來給餘南山掃墓之人,除了思玉,隻怕就剩自己師父了,心中倒是微微一定,這些痕跡看來並不久遠,若是癩和尚,隻怕思玉已有下落。雖是如此,宇文遠祭奠之時,不免憶起當年同餘南山相處這十多年來,餘南山既是慈父,又如良母一般,就連幼時淘氣,身上衣衫扯破了,都是餘南山一針一線縫補,念及這一代江湖大俠為了自己,連這般穿針引線之事都學會了,如今長埋此處,再也不能夠跟自己說一句話,再見一麵……不禁悲從心來,趴在那墳塋上放聲嚎啕大哭,自他受傷以來,便是傷心,也難有這般縱情,今日再無這般顧忌,一邊哭一邊細數當年自己與餘南山相處之事,直說的聲啞音塞,也不離去,就墳邊呆呆坐了一晚,等到第二日旭日東升,忽的想起還要去浙西尋訪思玉下落,這才依依不舍離去。
    處州相距臨安並不甚遠,宇文遠雖是步行,如今內力深厚,走起路來也是甚快,誰知趕到盧家莊時,非但盧穎兒不曾在家,連盧員外也外出去了,趕忙又一路趕至處州司徒寒府上,也說道不曾見遲不苟與盧穎兒前來,倒是司徒寒見宇文遠甚是焦急,便命人牽了一匹快馬與他,連夜趕至溫州碼頭之上,卻說老舵主出海日久,還未回來,再問詳細,都說不曾有人來搭船,隻是運送貨物去了,連忙撥轉馬頭,轉回括蒼山來,到了遲不苟那竹林中,也像是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一樣,心中倒是一陣惶恐,思玉尋不見也就罷了,怎地連遲不苟與盧穎兒都不見蹤影?站在那竹林中思量許久,倒是覺得若這般都尋不著,或許幾人當真便在一起也未可知,趕忙又轉回臨安,庖丁樓中也是毫無消息,倒叫宇文遠有些不知所往,索性便在臨安城中寺廟之中四處尋找,卻哪裏有癩和尚蹤跡,隻有那掌櫃見他日日奔波,每次見他都是一番心有不忍之色,卻又每每隱忍不言。
    “掌櫃的”宇文遠初時還不放在心上,見的多了,卻越來越覺得有些蹊蹺,自然不免心生疑惑,這一日看那掌櫃進來送飯之時,見他放下托盤便要離去,趕忙叫住他道“你這些日子以來頗有些奇怪,難不成是有甚麽事情瞞著我麽?”那掌櫃見他忽然問起此事,臉上一陣驚慌,迅即鎮靜下來,勉強一笑,遲疑道“也不曾有甚麽大事,隻是這些日子,來往客人不多,生意有些不好罷了,不免有些憂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