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倩影難覓 第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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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當真?”宇文遠神色猶疑道“莫不是有甚麽事情瞞著我麽?”那掌櫃一愣,趕忙笑著替宇文遠斟了一杯酒道“我是大帥吩咐下來的人,哪裏有甚麽事情敢瞞著遠少爺,隻是大帥這一過世,我心中記掛,一直有些神思恍惚罷了。少爺先用飯,先用飯。”也不等宇文遠再說話,便匆匆帶了門出去,宇文遠在房中又是一陣納悶,不過若是照他所說,卻也有幾分道理,想著自己子回來這兩日一直東奔西跑,都不曾去姑蘇韓世忠墓前祭拜一番,心中也是有些愧疚。匆匆吃了幾口飯,趕忙歇息一晚,第二天便起身往姑蘇而來。
    早在宇文遠當初未曾受傷之時,在庖丁樓也多曾聽聞江湖豪客、往來商旅盛讚這姑蘇城的繁華熱鬧,與這臨安並稱為天下富庶繁華之冠,這一番自己前來,果然耳目一新。這蘇杭之地,上古之時,原是蠻荒之地,向後吳越立國,風氣漸改,秦始一統天下,盡廢六國諸侯,設三十六郡,臨安與這姑蘇所在,盡歸會稽郡所屬,治所便在這姑蘇吳縣,所轄東臨大海,北依長江,南臨閩粵,所產既有鹽鐵之富,又有魚米之饒,三江五湖之利,天下少有,到了西漢末年,更是成了天下第一大郡,富庶漸為天下之首,三國時天下群雄蜂起,中原之地兵連禍結,孫氏虎踞江南,憑著大江之險,吳越之富,兵精甲利,舟船之便,北抵曹魏,西拒蜀漢,竟成鼎足三分之勢。續後晉國司馬氏一統天下,又八王亂起,中原勢弱,終至五胡亂華,天下大亂,司馬睿南渡重建晉朝,偏安江南,中原士人紛紛來歸,反讓這江南成了天下衣冠文化所在。隋統天下,隋煬帝為遊冶之便,舉全國之力,由北至南,以運河自長安連通揚州,又將洛陽與杭州之間也以運河貫通,讓這江南終成天下繁華之地,揚州,臨安,姑蘇等地盡成天下富庶所在,唐宋之時,海路興起,帆檣相隨直通海外,這蘇杭之地,繁華更是如烈火烹油,不可盡數。宇文遠此來姑蘇,正值春夏之交,隻見翠柳繁花掩映之下朱樓層巒、粉牆黛瓦。街市上商賈雲集、士女如雲。河道舟船蟻聚,烏篷相連,其盛比之臨安還熱鬧三分,城中水路盤桓曲折,港汊極多,四通八達,出城不遠,便是浩淼太湖一脈,直通長江,當真是出門登舟,便可直達五湖四海。
    宇文遠見了姑蘇城這番模樣,心中也自然十分感歎,就街市上買了些福物祭禮,打問的明白了,便直奔靈岩山下而來,到得韓世忠墓前,見那墳墓巍然高聳,其地甚闊,四周卻甚是簡略,隻有古樹參天,綠蔭掩映,倒有韓世忠幾分關西漢子豪邁慷慨,不及細處的風範,當下將那些福物一一獻上,又不禁坐在墓前想起這一代名將當日在冷光樓令出如山的威嚴來,感慨良久,這才起身離去,當日已是不及返回臨安,便去那姑蘇城中極為有名的玄妙觀與山塘遊覽一番,走到天晚,隻覺肚中饑餓,就近找了一家酒樓,他心中有事,不願在大堂紛擾雜亂之地,索性多給了那酒保幾錢銀子,那酒保見他出手大方,自然高興,便引了他到樓上一個小小單間獨坐。
    “丁老大,你如何今日才來?”宇文遠落座不久,那酒保照著他吩咐,端著幾盤葷素菜肴上來,又放下一壺好酒,叫聲叨擾,這才帶出去。哪知剛喝了兩杯酒,就聽隔壁房間內有人出聲埋怨到,那聲音倒是有幾分熟悉,隻是一時片刻又想不起是何人,心中正在疑惑,就聽另外一人聲音沙啞埋怨道“葉家主,你不是說那隱雲寨是你晚輩,此來必然是萬無一失,必叫那姓楊的小子歸順咱們群山會,怎地又快馬書信要我前來?”宇文遠聽得葉家主三字,心中咯噔一下,難怪這聲音這般熟悉,原來是當日在庖丁樓要領教第三旻功夫,卻被人羞辱一番的那個建康府葉家落葉飛花葉知秋,當日若不是那隱雲寨少寨主楊霖出手,隻怕他那張老臉就要被這第三旻折辱盡了,如今又怎地跟群山會有了瓜葛?當日那少華山群賊也曾說及群山會,看來這群山會果然厲害,勢力遠及大江南北,心中倒有些在意。
    “晚輩卻是晚輩,但楊霖心底十分精細……”就聽那葉知秋語帶沮喪道“見說群山會多是江湖上各大山寨寨主,便有些不允,說他隱雲寨乃是武林一脈,不是甚麽山寨,隻願跟群山會交個朋友,至於尊奉號令等事,沒有半點轉圜餘地,更不用說照著群山會規矩,當得由會中派人來幫他打點山寨事物,我若是說出這條來,隻怕當場就要翻臉,他家手上功夫又十分厲害,當真動起手來,我一人也非他對手,所以趕緊命人快馬請丁老大你來商量商量罷!”宇文遠在這邊屋中聽得倒是有些奇怪,看來這群山會倒不是一個門派,乃是要將這江湖中山寨門派連作一起,若說這等江湖上門派聯合之事,也不是沒有,不過是幾個門派或是山寨中互通聲氣,互為羽翼,遇到危難之時互相馳援而已,但這般要尊奉號令,甚或來人幫山寨之主打點山寨事物,幾近於舍棄寨主之尊,成為他人附庸,難怪方才這聲音沙啞之人有歸順之說,隻是向來這些山寨寨主,門派宗主,大多都是頗有些不服旁人的豪傑,否則也不會自立門戶,稱雄一方,這等苛刻要求,怎肯答應?
    “嘿嘿,虧你落葉飛花還大言不慚在盟主麵前誇下海口。”那聲音沙啞之人倒是對著葉知秋極不客氣,語氣奚落冷笑道“說甚麽你對這江南水陸群豪了如指掌,交情深厚,極有麵子,此來必是易如反掌,哪知在這隱雲寨你就碰了釘子,盟主當日如何吩咐你來?世間何人不愛財?何人不怕死?咱們手下,無非兩路而已,好利的,便以利誘之,不好利的,便以威服之,再若不聽,便取其性命,你葉家主敢怕是技不如人,因此威服不得,卻叫丁某來替你出手罷?”
    “盟主?”宇文遠心中一驚,看來這群山會還不是江湖上門派山寨之間尋常結交,乃是有人居中籌劃,統領方略,難怪要尊奉號令,還要派人前來,這手段也甚為厲害,看來若是不服,便是要剿滅一處才肯罷休。那葉知秋卻似乎並不在意這姓丁的奚落之意,陪著幹笑道“那楊霖小子仗恃自己功夫了得,他這家傳琢玉手,如今也有七八分火候,頗有些眼中無人,如今歸順的那幾家寨主,功夫都遠不如他,自然看咱們群山會不起,所以我快馬請丁老大前來,就是要借著你這鐵拳之威,讓他隱雲寨知道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心中這才帖帖的服,咱們也不著忙,我先陪著丁老大在這姑蘇城裏快活幾天,咱們再去隱雲寨不遲。”
    “快活就不必了!”那丁老大倒不領情,像是拿出一件物事拍在桌上,沙啞著嗓子道“甚麽琢玉手,不過是些摸魚捉蝦的把式罷了,也稱得上功夫麽?我實對你說,此次我來,還有一件盟主吩咐下來的事情要辦,趕著將這把刀送去臨安,給盟主的一個舊相識家裏,沒有功夫在這裏閑耗,明日我就去他山寨上,索性廢了他十根手指,看他往後如何摸魚捉蝦?琢玉手……。兩手腥氣的功夫偏要起個這般文縐縐的名字,也不怕丟人!”
    “這把刀……”那葉知秋似乎愣了半晌道“丁老大,此事還得從長計議,他山寨上人手眾多,你若是傷了他,隻怕你我二人難得下山哪,你便顯幾手功夫,讓他知道厲害便是了,這把刀不知送去誰家?”宇文遠此時早已聽得上心,連筷子都停住了,這盟主怎地在臨安還有舊相識,那把刀也不知是甚麽樣子,竟然要人專程送來?
    “哈哈哈”那丁老大一笑道“這把刀你便莫管了,我送到盟主舊相識家,他家自然明白,你當我此番前來乃是孤身一人麽?實話對你說,便在此刻,我早已命會中十餘名好手往太湖去了,明日便扮作他山寨中人預先等候,再說你落葉飛花身帶兩淮一十三家山寨令牌,他隱雲寨再厲害,隻怕也不敢將你我二人怎樣!此事一了,我便要即刻趕往臨安送刀去,隻可惜盟主那老相識死了,不然這把刀呈上,丁某倒有一場好戲看!”宇文遠聽到此處,心中更是不解,既然是老相識,又是遠來送刀,為何卻是一場好戲?這盟主的老相識也不知是何人?自己在這邊思前想後,那太湖隱雲寨楊霖自己也曾在庖丁樓裏見過一麵,也算是個慷慨俠義,極有膽氣,敢作敢為的青年俊傑,當日在庖丁樓還曾接過那麴管家一杯酒,露過一手功夫,當時宇文遠身上功夫還遠不如他,心中也是狠狠羨慕了一番。如今聽這丁老大口氣,明日裏一語不合,便要動手,又提前遣人去山寨上埋伏,自己雖不知這丁老大到底武功何等厲害,但這般狠辣心腸,出手便要廢了人家一身功夫,實非武林中人所應有,自己免不得要相隨前去,緊要時或能助那楊霖一臂之力。
    宇文遠心意既決,便不再理會他二人之話,獨自飲酒吃菜,隻是那群山會到底是何來曆,這盟主又是何人,心中不免猜測不已,吃了一會,便聽那兩人起身要走,趕忙先閃身出去,到了樓下算了錢賬,拿出一錠大銀來相付,就見兩人一前一後相跟而下,便站在一旁,假做等那夥計算賬找銀,葉知秋他自然認得,那丁老大看上去也有幾分麵熟,隻是再也想不起來曾在何處見過,心中頓時疑雲大起,再看那丁老大腰中,果然插著一把短刀,比自己的倒是略長幾分,也略寬一些,刀柄樣式古樸,刀鞘裝飾的卻十分華麗,中間似乎還繡著兩字,隻是被那腰帶擋住,隱約隻看見一個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