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破軍鐵杖 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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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林風雨錄!
    “任脈失其根基,督脈無所憑倚,衝脈竭而無養……”自眾人上路始,宇文遠始終喃喃自語百花道臨死前那番言語,臉上神情也是頗為變幻莫測,武學一道,任督二脈乃是根源所在,衝脈乃是人身氣海所生,這三脈齊損,莫說習武之人,就是毫無武功之人,也算是廢了,怎地還能練成絕世功夫?心中正思量間,忽覺身邊有異,一轉頭間,原來遲老道也是一臉疑色,坐在自己身側道“遠哥兒,你看的明白麽?百花道那身形,果真與那臨安怪人身法一般?”宇文遠臉色也是一凜,想了半晌才道“身形步法全無二致,但這功力似乎相差太遠,若真是那臨安怪人的武功,點在鐵杖上那一指,麴管家隻怕便擋不住!”遲老道看著車外蒙蒙夜色點了點頭道“以移山手萬鈞掌力雄渾,尚且擋不住此人一指……此事倒是有些匪夷所思,你這次回去,若有機緣見到獨孤老匹夫,不妨將今夜之事告知與他,以他博聞廣識,或許能知道其中一二!”宇文遠此刻也是心中茫然無解,獨孤勝也知臨安這怪人之事,卻從未說過隻言片語,隻怕也是不知其來曆了。
    遲老道同宇文遠心中有事,兩人都是不言不語,不覺在這車上枯坐一夜,直到天亮之時,趕到一處市鎮之上,麴管家吩咐停車歇馬,兩人這才草草歇宿了幾個時辰,將及中午,麴管家這才吩咐重新上路,遲老道同宇文遠雖是不解百花道那番言語,也不過琢磨一夜,既是想不通其中緣由,索性便放在肚裏,就此打住,倒是行了數日,遲老道見麴管家所去方向,不覺有些詫異。思玉同盧穎兒卻是一臉高興,此番出行,路途雖遠,反比自己當日在那草原之上來的舒服得多,麴管家到底在這金國宮中當過侍衛總管,一路之上毫無禁忌,就算是夜半之間要通關過隘,麴管家也是一言不發,態度傲然,隻是亮一亮自己腰牌,把守官員頓時恭敬萬分,莫說是人,就是馬匹草料也準備的周到無比。
    眾人一連行了將近一月,莫說離開金國,便是距離那金國中都還有千餘裏之遙,這一日在車上,遲老道忽然嗬嗬笑道“原來老麴是走這條路,倒是不錯,雖是多了幾分風波,卻少了許多煩難!”一句話聽的幾個晚輩都是不知所以然,隻有麴管家跟著遲老道嗬嗬而笑,盧穎兒同思玉這幾日在車中坐的厭煩,都是騎馬相隨,卻是一笑道“師父怎地說話這般顛三倒四,既然多了幾分風波,怎能少了煩難?再說咱們這一路來,憑著麴前輩官威,所過之處無不拱手相迎,作揖相送,哪裏有甚麽風波了?”遲老道聽罷也是一笑道“你若不說,我倒忘了,這風波非比尋常,咱們大都經過,那也不過是平常事,倒是你那李家哥哥,隻怕經不起這一場風波,要有一場好苦吃咯!”李徒郎知道是說自己,臉上不免有些愣怔,不知甚麽風波竟然連思玉同盧穎兒都受得起,自己卻受不起?
    “難道麴管家要走海路麽?”思玉縱馬跟在盧穎兒身邊,聽了半晌,忽然開聲問到,宇文遠幾人都是一愣,就見麴管家自前麵遙遙回頭,對著思玉一翹拇指,以示讚譽之意,遲老道撫掌大笑道“禿驢這個女娃兒果然厲害,心思縝密,非他人所及,老麴看來的確是要走海道回南,李家哥兒久在草原,隻怕到了大海之上,那份顛簸卻要辛苦幾日才能過去!”盧穎兒聽得果然是走海路,心中不免當真有幾分擔憂,倒是李徒郎過來在她耳邊輕輕說了幾句,這才臉色稍稍一驚,跟著便是一喜。隻是隨後幾日裏,麴管家行路卻是忽快忽慢,有時便是停在一個市鎮中兩三日不行,忽而又連著幾天趕路,眾人雖是心中疑惑,卻也知道必有緣由,隻是隨他安排,並不去問
    這一日眾人正行之間,遠遠便見一座城鎮,耳邊隱隱傳來陣陣轟鳴之聲,一陣風過,一股海腥味撲鼻而來,不免人人心中大振,麴管家當下命人先行一步,卻帶著眾人緩緩而行,進到城中,眾人才知原來此地乃是金國婆娑府治所,緣海而建,其間多有高麗船隻來往金國與高麗之間貿易,雖比不上臨安、溫州、泉州那般舟船輻輳,桅杆林立之地,卻也有一個小小海港,頗有幾艘大小海船在內,其中一艘甚大,幾名家人已然飛奔而去,看來便是麴管家備下遠洋海船,及到眾人進港之時,先行之人已然將船上諸事備齊,隻待眾人上船,便拔錨起帆。
    “金國對此地海船出入防備最嚴,生怕有人從海道而來,劫持徽欽二帝南返”眾人到了港口,遲老道隻當還要歇息半天這才上船,哪知麴管家已然命人將一應物事馬匹搬上船去,眾人正不知麴管家為何這般心急,麴管家卻看著眾人一笑道“我雖用宮中令牌,隻怕城中官員已然飛報宮中,若是稍有耽擱,萬一驚動那金國皇帝,咱們反倒露了行藏,因此不等他詔令,,今日風向正好,咱們這就上船起航!”眾人聽麴管家這般講,這才明白路上那忽快忽慢那幾日,看來便是麴管家等待風信的緣故,自然也不願淹留多事,還是趕緊登船為妙,方才盡數上了船,剛剛拔起錨來,就見幾騎快馬而至,馬上幾人都是身穿官服,對著船上大叫道“麴總管,此時不可開船,須得尚書省文書才可!還請落錨降帆,待文書到達,下官必然恭送麴總管出海!”
    眾人見有人攔阻,心中都道麴管家果然所言不虛,這片刻間,隻怕已然派快馬入京報訊去了,麴管家卻站在船上將身上腰牌扔到岸上冷笑道“我奉宮中號令辦事,從來急如星火,不知道有甚麽尚書省文書,你們讓尚書省不用帶文書來,直接呈報皇上知曉,到時候耽誤事機,朝廷下旨責怪,你們能替我擔待得起罪名麽?這腰牌暫且寄存在你這裏,待我回來隻是再取不遲,若有人來問,你們隻管將這腰牌給他看便罷!”一句話說的船下幾人都是不聲不響,若是尋常人等,這幾人自然不懼,奈何如今這船上之人,乃是宮中侍衛總管之職,當今這皇帝又極為倚重身邊侍衛,自己幾人官小位卑,隻怕得罪不起,不由都是一陣躊躇,麴管家卻不等他幾人心中想明白了,看著風勢正利,站在船上厲聲喝道“本總管奉旨辦事,旁人不得與聞,即刻開船!”,船上船工如今都是麴管家預先安排好的嶺南舊人,不過常年在此等候罷了,聽得主人令下,哪裏還管你讓不讓行,當下揚起風帆,直趨外海,那幾個官吏在碼頭上聽得麴管家最後一句話,也是頗為為難,奈何麴管家口稱奉旨辦事,又有宮中腰牌,哪裏還敢硬行攔阻,也隻好眼睜睜看著這艘船緩緩而去,直入大海。
    眾人直到這船到了海中,扯起滿帆順風速航,見那港口之內並無官船跟出,此刻風向正勁,不多時已然將那港口遠遠拋在身後,隻剩水天一線,這才盡皆放心,遲老道卻看著李徒郎驚訝道“李家哥兒難不成坐過海船麽?怎地到了這海上竟然沒有半點不適,我瞧著倒比遠哥兒還有幾分自然!”李徒郎見遲老道此刻還記著此時,不免嗬嗬一笑道“晚輩確實不曾出過海,不過那日道長說起,我便向宇文兄弟學了幾分呼吸吐納之法,,因此盡自能忍受得!”遲老道聽罷頓時哈哈大笑道“看來是老道多嘴了,早知如此,該當閉嘴不言,讓你吃些海上苦頭才是!”說的眾人都是一笑。
    海上路途雖然顛簸,但確如遲老道所說,不過是些風波罷了,再無那種在金國境內穿州過縣時心中惴惴之感,麴管家在船上所備之物又極為齊整,海上物產又豐,遲老道雖是身上有傷,卻胃口不傷,李徒郎久在草原,也不曾見過這般海上風光,自然大感奇異,倒是思玉同宇文遠,自當日臨安一別,曆經千辛萬苦才得相遇,整日裏都是訴說這一年來尋覓之事,間或參研自家掌法,,不過宇文遠如今武功再不可與當年同日而語,其間倒是宇文遠指點思玉的時候多些。
    這般海上時光,幾人不免都過的有幾分逍遙快活,唯有麴管家時常坐在船艙之中,時常看著自己那根鐵杖癡癡發愣,眾人也不知他心中究竟何事,即便遲老道問起,麴管家也是王顧左右而言他,過了幾時,眾人也就罷了。這般在海上行了約莫兩月,眼見氣候漸暖,水中魚蝦都有些與遼東不同,這一日正航行間,遠遠便見一艘艘大船自港灣中進出,麴管家臉色一喜,看著遲老道笑道“道長,臨安眼見不遠,道長是隨我去嶺南走一遭,還是就此上岸回括蒼山療傷?”幾個晚輩早已在船上呆的極不耐煩,聽得臨安已至,都是臉上一喜,遲老道卻看著麴管家手中鐵杖道“說不得,我看來要同你往嶺南走一遭,你這鐵杖之上,看來必有蹊蹺!”麴管家聽遲老道這般講,臉上頓時有些遲疑,已知這老道必然猜出幾分自己心事,略略尷尬一笑道“那等遠哥兒他們上了岸,就請道長至嶺南一遊,我也正好請教道長些事情!”遲老道此刻口中答應,眼中卻是向著那海灣看去,幾個晚輩遠離這繁華之地日久,此時早已站在船頭,巴不得即刻靠岸,好好上岸洗漱一番,再去臨安城中遊賞一番,李徒郎原本此心不重,但這船上兩月,日日被幾人說起這臨安好處,自然不免也有幾分神往,倒是麴管家回頭看著東北方向水天相接之處,眼中閃過一絲淒涼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