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為人母的柳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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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群整頓兵馬準備出發。校場上,火把將夜空染成猩紅,五千騎兵身披玄甲,整齊列隊。李星群手持玄鐵長槍,在隊伍前緩緩踱步,目光如炬地掃視著麾下將士。他伸手拍了拍身旁戰馬的脖頸,那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決心,昂首嘶鳴。“此次馳援京兆伊府,雖九死一生,但我等身後是家國百姓!” 他的聲音鏗鏘有力,在夜色中回蕩,將士們齊聲呐喊,聲震雲霄,馬蹄鐵與地麵的撞擊聲也隨之愈發急促。
    夫人柳玨找到了李助,讓李助帶自己找到了軍營的夫君李星群。柳玨一襲素白衣衫,腳步匆匆穿過街巷,發絲被夜風吹得淩亂,卻顧不上整理。她在縣衙書房尋到李助時,一把抓住對方衣袖:“李助先生,我有要事與星群商議,快帶我去軍營!” 李助看著她焦急又篤定的神情,微微頷首,兩人一路疾馳至軍營。柳玨不顧守衛阻攔,直接闖入營帳,胸口劇烈起伏,眼神中滿是急切與擔憂。
    李星群此時正在和趙新蘭商量作戰計劃。營帳內,羊皮輿圖攤開在案上,李星群用匕首指著路線,眉頭緊皺:“繞道隆德府雖能避開太原府正麵,但蕭大石定會在途中設伏。” 趙新蘭單手托腮,目光專注:“不如分兵兩路,一路佯裝主力吸引敵軍,另一路……” 話未說完,營帳門被猛地掀開,柳玨帶著一身寒氣闖入,李星群和趙新蘭同時轉頭,臉上皆是驚訝之色。
    柳玨的目光在趙新蘭與李星群之間來回掃過,指尖無意識地捏緊腰間的玉佩,那是李星群成親時送她的信物。燭火搖曳,將她眼底的醋意映得忽明忽暗,卻又在觸及李星群疑惑的眼神時,化作了堅定。“星群,” 她跨步上前,廣袖掃過案上輿圖,“當初滎陽之戰,彭越帶著軍隊斷了項羽的糧食,項羽縱有萬夫不當之勇,也不得不退兵。如今蕭大石屯兵山穀,太原府的糧草經此運往京兆伊府,這便是他的命脈!”
    她猛地抽出李星群腰間匕首,刀尖重重戳在輿圖上山穀與太原府之間的蜿蜒線條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羊皮刺穿。“我們傾盡全力擊敗蕭大石,徹底控製山穀,以太行山的險峻為天然屏障。隻要截斷這條糧草通道,不出旬月,蕭宗真的攻城大軍就會陷入缺糧困境。” 柳玨抬眼,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到那時,莫說馳援京兆伊府,怕是連太原府的城門都要緊閉,蕭宗真除了退兵,別無他法!”
    趙新蘭聞言,秀眉微蹙,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發出規律的噠噠聲。她上前半步,目光冷靜地與柳玨對視,燭火在她眼中跳躍,卻掩不住神色裏的憂慮。“柳夫人此計確實精妙,隻是其中還有隱憂。” 她頓了頓,伸手展開一卷泛黃的情報,“當年彭越敢斷項羽糧草,是因滎陽始終在劉邦掌控之中,後方穩固,軍心不散。可如今我們與京兆伊府音訊斷絕,城中將士不知援軍何時能至。”
    她的聲音逐漸加重,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糧草被斷雖是致命一擊,但在這等待的旬月之間,京兆伊府的守軍若誤以為被朝廷拋棄,失去堅守的信念,一旦城門失守,我們所有的謀劃都將付諸東流。信心,在此時比任何奇謀都重要。” 說罷,她看向李星群,眼中帶著期盼,“星群,陛下既下旨命我們馳援,若我們轉而去截斷糧草,隻怕會讓京兆伊府的軍民寒心,這風險實在太大。”
    柳玨聞言,嗤笑一聲,雙臂抱於胸前,眼神中滿是不以為然。她向前一步,直視著趙新蘭,語氣尖銳:“既然已經斷了聯係,誰知道京兆伊府現在是什麽情況?說不定此刻城頭上已經飄起北齊的旗幟,守軍早就成了刀下亡魂。我們帶著這五千人馬貿然趕去,和自投虎口有什麽區別?”
    她猛地轉身,走到輿圖前,指尖狠狠劃過京兆伊府的標記:“與其白白去送命,不如按我的計劃行事。截斷糧草,讓蕭宗真自顧不暇,到時候就算京兆伊府失守,我們也能趁機收複失地,甚至反守為攻!趙姑娘,打仗不是靠一腔熱血,審時度勢才是關鍵。” 說罷,她挑釁似的看向趙新蘭,眼中閃著倔強的光。
    李助輕咳一聲,上前半步,伸手按住輿圖上微微卷起的邊角,打破了劍拔弩張的僵持。“夫人的截斷糧草之計,與趙姑娘的馳援主張,皆有道理。” 他目光掃過眾人緊繃的麵容,指腹無意識摩挲著輿圖上山穀的等高線,“可諸位莫要忘了,蕭大石在山穀布防已久,五萬大軍駐守太原府,我們若強攻截斷糧草,必然會驚動北齊各路守軍。一旦陷入持久戰,我軍糧草儲備不足的劣勢便會暴露無遺。”
    他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疊密報,泛黃的紙張上密密麻麻記滿字跡:“據最新消息,蕭宗真已從大同府抽調三萬援軍,不日便會抵達太原府。若此時我們分散兵力截斷糧草,蕭大石極有可能趁機突襲五台縣,到那時,我們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絕境。而貿然馳援京兆伊府,如夫人所言,確實風險重重。” 李助抬起頭,目光在柳玨和趙新蘭之間來回流轉,“或許我們該另尋他法,既能穩固五台縣,又能給京兆伊府傳遞援軍將至的消息,提振守軍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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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助話音剛落,營帳內陷入一片死寂。李星群眉頭擰成 “川” 字,伸手接過密報,逐字逐句細讀,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柳玨咬著下唇,眼神中閃過一絲懊惱,她雖不願承認,但李助分析的糧草與兵力問題確實切中要害。趙新蘭則輕輕踱步,裙裾掃過地麵,心中暗自思索如何破局。
    就在這時,一名渾身是血的斥候跌跌撞撞闖入營帳:“報…… 京兆伊府派出的死士拚死突圍,帶來密信!” 李星群猛地起身,險些掀翻案幾,一把奪過染血的密信。展開後,隻見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城內糧草僅餘三日,盼援軍速至,守軍願死戰到底!”
    趙新蘭急切道:“必須立刻行動了!”
    李星群不再猶豫,大喝一聲:“傳令下去,全軍即刻準備出發!” 校場上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應和聲,士兵們開始緊張有序地收拾行囊、檢查兵器。寒風卷著沙礫拍打在營帳上,似在催促著這場離別。趁著這忙碌的間隙,李星群快步走向柳玨,粗糲的手掌緊緊攥住她的手腕,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她腕間的舊疤 —— 那是去年為他擋箭留下的印記。
    營帳外傳來士兵們搬運物資的嘈雜聲,而營帳內,搖曳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李星群望著柳玨,喉結上下滾動,像是有千言萬語堵在胸口。他輕輕撫上柳玨的臉龐,指腹擦過她眼下淡淡的青痕,聲音低沉而溫柔:“柳玨,我心裏一直記掛著你和念念。此去前路未卜,我實在放心不下你們。” 夜風猛地灌進營帳,燭火幾欲熄滅,他頓了頓,眼神愈發堅定,“你先去呂宋吧,那裏遠離戰火,遠比開封安全。隻要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我在戰場上也能安心。”
    柳玨的眼眶瞬間漫上水霧,倒映著搖曳的燭火,恍若碎了一池星河。她反手握住李星群的手,指尖微微發顫,指甲幾乎掐進他掌心:“星群,可是五台縣就真的這樣交出去嗎?這些年我們……”
    “聽話!” 李星群打斷她的話,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可當觸及柳玨泛紅的眼眶和微微顫抖的嘴唇,心尖像是被利刃剜了一下。他將柳玨顫抖的身軀緊緊摟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發頂,呼吸間滿是她發間淡淡的艾草香 —— 那是為他熬藥時染上的氣息。“阿玨,我這一去,要麵對蕭大石的精兵,還要截斷北齊糧草,危險重重。隻有你和念念安全了,我才能毫無顧忌地拚殺。你就當,為了我,為了咱們的孩子,好好活下去。” 他的聲音漸漸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滾燙的血淚。
    柳玨死死咬住下唇,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嗚咽,淚水洶湧而出,浸濕了李星群胸前的鎧甲。良久,她抬起頭,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卻強忍著淚水,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好,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定要平安歸來,念念還等著聽你講戰場上的故事呢。” 她伸手輕輕撫平他微皺的眉頭,像是要將所有擔憂都揉碎在指尖。
    李星群鄭重地點點頭,俯身將滾燙的吻印在柳玨額頭,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把所有眷戀都刻進眼底。而後鬆開她,轉身大步走向營帳外。寒風呼嘯著卷起他的披風,那挺拔的背影,在夜色中漸漸融入紛飛的沙礫,卻仿佛帶著赴湯蹈火也要歸來的堅定信念。
    晨霧濃稠如化不開的墨,裹挾著深秋的寒意,死死籠罩著五台縣城。五千騎兵列成的方陣,像是凝固在大地上的鐵灰色墓碑,鐵甲縫隙間凝結的霜花,恰似未幹的淚痕。城頭的李氏軍旗被狂風撕扯得獵獵作響,褪色的邊角在風中翻卷,如同垂死者最後的掙紮。
    李星群的坐騎不安地刨著凍土,馬蹄下濺起的碎冰碴兒混著泥土,打在他的戰靴上。他仰頭望著那麵熟悉的軍旗,恍惚間想起初建五台防線時,自己親手將旗杆埋進土裏的場景。那時的朝陽何等明亮,而此刻烏雲壓城,光線昏沉得仿佛世界即將墜入永夜。喉間泛起一陣鐵鏽味,他知道,這一去,或許再也看不見五台縣的炊煙了。
    柳玨帶著念念站在城門陰影裏,一襲素白衣衫在風中翻飛,如同一隻折翼的白蝶。一歲的孩子揮舞著小手,奶聲奶氣地喊 “爹爹”,那聲音卻被呼嘯的北風撕成碎片,撞在斑駁的城牆上,又跌落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李星群的眼眶驟然發燙,他死死咬住後槽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舊傷 —— 那是三年前守城時留下的,此刻舊疤突突跳動,仿佛在提醒他,這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自己的血與汗。
    就在這時,西北方向傳來整齊的馬蹄聲,如喪鍾般由遠及近。天波府的玄色旌旗刺破薄霧,卻被風卷得扭曲變形,宛如送葬的招魂幡。楊文廣一馬當先,銀甲在陰慘慘的天光下泛著冷光,抱拳行禮時,他的目光掃過李星群腰間的玄鐵長槍,那眼神讓李星群想起冬日裏結冰的河流,表麵平靜,底下卻暗藏洶湧。“李將軍放心,楊家軍定不負所托。” 這話在李星群聽來,更像是一句冰冷的判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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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睜睜看著楊文廣身後,三千楊家兒郎如潮水般湧入城門。長槍林立,替換下城樓上的李氏守衛,就像新的藤蔓絞殺了舊的根係。楊文廣的副將與李助低聲交談,手中輿圖展開的瞬間,五台縣的山川地貌、布防要點暴露無遺,李星群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被人掏了出來,攤在這寒風中任人評說。
    “出發!” 李星群揚起長槍,聲音沙啞得連自己都陌生。馬蹄踏碎晨霜,揚起的塵土混著冰晶撲麵而來,模糊了他的視線。身後傳來柳玨遙遙的叮囑:“星群,保重!” 混著楊文廣下令整軍的聲音,在五台縣上空盤旋不去。他不敢回頭,生怕多看一眼,就會潰不成軍。心裏某個聲音不斷回響:“五台縣,我還能再回來嗎?柳玨、念念,若我真的……”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便猛地一夾馬腹,任由戰馬的嘶鳴淹沒所有未出口的牽掛。
    京兆伊府的城牆早已千瘡百孔,斷裂的箭矢如同刺蝟的尖刺般密密麻麻插在夯土牆上,幹涸的血跡在磚石縫隙間凝結成暗紫色的紋路。北風卷著硝煙掠過城頭,將守城士兵染血的披風吹得獵獵作響,仿佛一麵麵殘破的戰旗。
    城樓下,北齊的攻城錘如同一頭巨獸,每一次撞擊都震得地麵發顫,揚起的塵土遮蔽了守軍的視線。“放箭!放滾木礌石!” 守城將領聲嘶力竭地大喊,他的鎧甲早已被鮮血浸透,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士兵們咬牙將滾燙的桐油順著城牆潑下,城下頓時響起一片慘叫,燃燒的敵軍如同火人般在黑暗中翻滾,卻依舊有新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屍體,舉著盾牌潮水般湧來。
    夜幕籠罩下,城頭的火把忽明忽暗,照見守軍們疲憊不堪的麵容。有的士兵傷口還在滲血,卻仍緊握著武器;有的少年新兵抱著裝滿箭矢的籮筐,手指被磨得血肉模糊。“援軍…… 援軍怎麽還不來……” 不知誰呢喃了一句,卻無人回應,隻有愈發猛烈的戰鼓聲,一聲聲撞擊著眾人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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