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王戈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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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成的軍營裏,火把將他的臉映得通紅。他攥著狼牙棒,正對著麾下將領咆哮:“啟軍那群軟蛋被毒人嚇破了膽!趁現在追上去,定能把楊延昭的腦袋也掛在旗杆上!” 將領們紛紛附和,帳外的士兵已備好戰馬,隻待一聲令下便要衝鋒。
“慢著!” 帳簾突然被掀開,孫安帶著二十名親兵大步走進來,銀色鎧甲上還沾著晨露 —— 他剛從田虎的主營趕過來。吳成立刻沉下臉:“孫二哥,你攔我幹什麽?啟軍現在潰不成軍,正是乘勝追擊的好時候!”
孫安走到帳中地圖前,手指按在落馬坡的位置,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先別急著喊打喊殺。我問你,田虎大哥交給你的五百毒人,現在還剩多少?”
吳成的氣勢瞬間弱了下去,撓了撓頭支支吾吾:“還…… 還有一百多……”
“一百多?” 孫安冷笑一聲,猛地轉身盯著他,“五百毒人換啟軍一千步兵,你覺得很劃算?毒人是方大王用秘法煉製的,每一個都要耗費數十斤藥材和三個月時間,啟軍的步兵呢?征召三個月就能拉出來一支 —— 你這是拿金疙瘩換石頭!”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吳成不服氣地梗著脖子,“毒人本就是用來殺人的,死了再找方大王要就是了!”
“你懂什麽!” 孫安抬手拍在地圖上,“方大王的藥材庫在蘇州,運到這裏要半個月!田虎大哥讓我們來阻擊啟軍,是要拖垮他們,不是讓你把珍貴的毒人當炮灰揮霍!一換一?虧你說得出口!”
帳內的將領們都低下頭,沒人再敢附和吳成。吳成攥緊狼牙棒,指節發白,卻也知道孫安說得在理 —— 田虎麾下向來缺糧少藥,毒人確實是難得的 “利器”。他憋了半天,才悶悶地說:“那你說怎麽辦?總不能放著到手的功勞不拿吧?”
“撤兵。” 孫安斬釘截鐵,“我們已經殺了郝思文,擊潰了啟軍先鋒,這戰績足夠向田虎大哥交代。啟軍雖然暫時慌亂,但楊延昭是老將,李星群也不是草包,他們定會很快穩住陣腳。與其現在拚消耗,不如退到三十裏外的黑風嶺紮營,慢慢跟他們耗。”
“耗?” 吳成皺起眉,“那得耗到什麽時候?”
“數萬人的仗,從來不是一次衝鋒就能打完的。” 孫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相信田虎大哥的判斷,我們的任務是拖住啟軍,不是跟他們死磕。等方臘那邊派來援軍,再前後夾擊,才能一舉殲滅他們。”
吳成咬了咬牙,終究還是鬆了手:“行,我聽二哥的。但要是錯過了滅敵的機會,你可別後悔!”
“後悔?” 孫安笑了笑,“等你什麽時候明白‘惜力’二字,就知道我今天沒做錯。對了,藍淋先生呢?剛才去後帳沒見到他。”
提到藍淋,吳成的臉上又露出不屑:“還能在哪?在後帳擺弄他那些草藥呢。什麽‘先生’,不就是方臘派來的南蠻子,靠著會控製毒人才被大哥高看一眼?”
“住口!” 孫安厲聲嗬斥,“沒有藍淋先生的‘控毒’,你以為那些毒人會聽你指揮?上次你私自讓毒人衝鋒,若不是先生及時用鈴鐺穩住,毒人早反過來咬咱們自己人了!以後對先生放尊重些,再敢胡說八道,我饒不了你!”
吳成被罵得臉色發白,悻悻地閉了嘴。孫安不再理他,轉身對將領們下令:“傳令下去,立刻收拾營帳,半個時辰後向黑風嶺撤退!讓藍淋先生帶著毒人先走,沿途留下斥候,監視啟軍動向!”
啟軍的軍營裏,天剛蒙蒙亮就響起了操練聲。玄甲衛的士兵們正舉著鐵錘反複練習砸擊動作,“嘿咻” 的喝聲震得地麵都在顫;弓箭手則對著畫有毒人甲縫標記的靶子射箭,箭矢 “嗖嗖” 地精準紮進縫隙裏。
李星群和楊延昭站在高台上看著,臉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弟兄們的士氣總算回來了。” 楊延昭摸著胡須,“昨晚我去各營轉了轉,連最年輕的士兵都在磨鈍器,沒人再提‘怕毒人’的事了。”
“這就好。” 李星群點頭,“吳成要是敢再來,咱們定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話音剛落,一個身披輕甲的將領騎馬奔來,在台下翻身下馬 —— 正是騎兵統領王戈。
“大帥!監軍大人!” 王戈拱手道,“末將願帶五百騎兵去吳成營前搦戰,探探他們的虛實!”
楊延昭與李星群對視一眼,都覺得可行。“好!” 楊延昭道,“注意別追得太深,若遇毒人就撤回來,咱們的目的是試探,不是硬拚。”
“末將明白!” 王戈翻身上馬,揮手喝令,“騎兵營,跟我走!” 五百名騎兵立刻牽馬跟上,馬蹄聲 “噠噠” 地朝著昨日交戰的落馬坡方向疾馳而去。
半個時辰後,王戈率軍抵達吳成的軍營外。營門大開,裏麵卻靜悄悄的,沒有一個士兵的影子。“奇怪?” 王戈勒住馬,眯起眼觀察 —— 帳簾耷拉著,地上散落著幾根斷箭,篝火早已熄滅,顯然是倉促撤退的痕跡。
“大人,營裏沒人!” 一名騎兵衝進帳內探查,出來時揮手大喊。王戈心裏一緊,立刻翻身下馬,走進主營查看:地圖還鋪在案上,上麵畫著指向黑風嶺的箭頭;桌角放著半塊啃剩的幹糧,旁邊還有幾張寫著 “毒人損耗清單” 的紙。
“不好,他們撤了!” 王戈立刻下令,“派十名斥候分五路探查,務必找到他們的蹤跡!其他人原地警戒,不許亂動!”
斥候們領命而去,王戈則站在營門口,望著遠處的黑風嶺方向 —— 他實在想不通,吳成明明占了上風,為何突然撤退?難道是有埋伏?
約莫一個時辰後,一名斥候快馬奔回,翻身下馬急報:“王大人!吳成的軍隊撤到黑風嶺紮營了!田虎的主營也在那邊,我遠遠數了數,帳篷大概有兩千多頂,估計有六七萬人!”
“六七萬?” 王戈眉頭深鎖 —— 去掉守城和後勤,他們現在隻有四萬多人,加上還沒趕到的王德、酈瓊,應該能有六萬人,兩邊人數差不多,若是硬拚,討不到好。他立刻讓人留守敵營,自己則帶著斥候趕回啟軍大營。
帥帳裏,楊延昭正和李星群、李助商議火攻的細節,見王戈回來,立刻問道:“怎麽樣?吳成應戰了嗎?”
“沒有,他們撤了!” 王戈將探查的情況一一稟報,“田虎的主力在黑風嶺集結,約莫六七萬人,看樣子是要跟咱們對峙。”
楊延昭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黑風嶺的位置:“黑風嶺易守難攻,田虎選在那裏紮營,就是想拖時間。” 他轉向李星群,“監軍,你怎麽看?”
“對峙就對峙。” 李星群從容道,“咱們正好趁這段時間訓練士兵對付毒人的法子,等王德、酈瓊的援軍到了,再找機會出擊。田虎想拖,咱們就陪他拖 —— 看誰先耗不起。”
李助也點頭附和:“黑風嶺缺水,田虎六七萬人的糧草和水源都是問題。咱們隻要守住附近的小河,斷了他們的水脈,用不了半個月,他們自己就會亂。”
楊延昭笑了笑,拍了拍案桌:“好!就這麽辦!傳本帥命令:各營加強戒備,每日派騎兵去黑風嶺外搦戰,騷擾他們的軍心;器械營加快打造鈍器和強弩;斥候嚴密監視黑風嶺的水源和糧道 —— 咱們就在這裏,跟田虎耗到底!”
夕陽西下,啟軍的營地裏依舊操練聲不斷,而黑風嶺的田虎軍營則一片寂靜。兩邊的篝火遙遙相對,像兩雙對峙的眼睛,預示著這場戰爭,才剛剛進入真正的拉鋸階段。但啟軍將士們臉上已沒了往日的惶恐,每個人的眼中,都燃燒著必勝的信念。
啟軍大營外的土坡上,王戈勒馬而立,手中馬鞭指著黑風嶺的方向,放聲大笑:“田虎這縮頭烏龜!連續五天不敢應戰,怕是被咱們嚇破膽了!” 身後五百騎兵齊聲哄笑,甲胄碰撞聲裏滿是不屑。
這已是王戈第五次帶騎兵來搦戰。自從吳成撤退後,啟軍每日派將領輪流挑戰,田虎始終閉營不出,連一箭都懶得回應。起初將士們還帶著警惕,如今卻漸漸滋生出驕傲 —— 王戈每次回營,都要在帳內擺酒,吹噓自己如何把田虎的士兵罵得不敢露頭。
“王統領說得對!” 一個年輕校尉端著酒碗湊過來,“那些反賊就是紙老虎,上次被玄甲衛衝了一陣,就再也不敢出來了!依我看,咱們直接殺過去,把田虎的腦袋砍下來當球踢!”
“急什麽?” 王戈呷了口酒,得意地晃著腦袋,“楊大帥說了,再挑戰幾天,等他們士氣泄了,咱們一鼓作氣就能拿下黑風嶺。到時候我第一個衝進去,搶田虎的寶馬!” 帳內將領們紛紛附和,沒人注意到角落裏李助皺起的眉頭。
這日傍晚,王戈帶著騎兵耀武揚威地返回,剛進營門就撞見李助。“李先生怎麽在這兒?” 王戈勒住馬,語氣帶著幾分隨意 —— 連日來的順遂,讓他對這位文弱軍師也少了幾分敬畏。
李助上前一步,語氣凝重:“王統領,田虎堅守不出,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們兵力與咱們相當,為何甘願受辱?”
“奇怪什麽?” 王戈嗤笑一聲,翻身下馬,“還不是怕了咱們!你看他們營裏連炊煙都少了,說不定早就斷糧了!再過兩天,不用咱們打,他們自己就投降了!” 他拍了拍李助的肩膀,“先生放心,有我在,定讓田虎有來無回!” 說罷,便帶著親兵大搖大擺地走了,留下李助站在原地,臉色愈發沉重。
他轉身直奔帥帳,楊延昭正對著地圖沉思。“大帥,” 李助拱手道,“連日挑戰,將士們驕氣日盛,尤其是王統領,已然輕敵。田虎堅守不出,恐有陰謀,不如停止搦戰,小心為上。”
楊延昭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又搖了搖頭:“李先生多慮了。武鄉侯當年與司馬懿對峙渭水,正是靠持續挑戰消磨敵軍士氣。如今我軍士氣正旺,再堅持一周,若田虎仍不應戰,咱們再另想辦法。”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會提醒王戈收斂些,但挑戰不能停。”
李助還想再勸,見楊延昭態度堅決,終究隻能歎口氣:“是,大帥。” 他走出帥帳,望著遠處黑風嶺的方向,心裏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 那片寂靜的軍營背後,仿佛藏著一張張開的巨網。
第二日清晨,王戈照例帶著一千騎兵來挑戰,剛到田虎營前,就見營門 “吱呀” 一聲打開,一員披紅甲的將領率軍衝了出來,正是田虎麾下的史定。“王戈小兒!休要逞口舌之快!某家來會會你!”
王戈見終於有人應戰,頓時來了精神,拍馬挺槍就衝了上去:“來得好!今日就讓你嚐嚐爺爺的厲害!” 兩人交手不過十回合,史定就故意賣了個破綻,撥馬就逃。
“想跑?” 王戈大笑一聲,催馬就追,“弟兄們,跟我衝!殺進營去,好酒好肉伺候!” 一千騎兵緊隨其後,像潮水般追了上去。史定看似慌亂,卻始終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朝著西北方向奔逃。
“統領,不對勁!” 親兵隊長突然喊道,“前麵是爛泥灘,騎兵不好走!”
王戈正追得興起,哪裏聽得進去:“怕什麽?史定都快被我追上了,再往前就是他們的糧營,正好一鍋端!” 他揚鞭抽馬,率先衝進了爛泥灘 —— 起初隻是淺淺的泥水,可越往前,馬蹄陷得越深,到後來竟沒過了馬腹。
“不好!是沼澤!” 王戈終於察覺不對,想要勒馬後退,可重騎兵的鎧甲本就沉重,馬蹄陷在淤泥裏,根本拔不出來。就在這時,史定突然調轉馬頭,哈哈大笑:“王戈!你中計了!”
話音剛落,沼澤周圍突然冒出無數田虎的士兵,一個個手裏都拿著火把和油壺。“放箭!倒油!” 史定一聲令下,火箭 “嗖嗖” 地射向沼澤,油壺也紛紛砸進淤泥裏。
“轟” 的一聲,大火瞬間燃起,濃煙滾滾,將整個沼澤籠罩。沼澤裏的騎兵們驚慌失措,想要掙紮,卻陷得更深。王戈看著熊熊烈火逼近,嘶吼著想要拔劍,可手臂卻被淤泥牢牢困住。“史定!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的慘叫聲很快被烈火的劈啪聲淹沒,連同一千名騎兵,全都葬身火海。
遠處趕來的啟軍援軍被大火攔住,隻能眼睜睜看著沼澤變成一片火海,一個個紅著眼眶,卻無能為力。
幾乎就在大火燃起的同時,田虎營內突然鼓聲大作,孫安率領三萬大軍,朝著啟軍大營猛衝過來。此時啟軍的主力都被王戈帶走追擊,營內隻剩下一萬多士兵,根本抵擋不住。
“殺!衝進去!” 孫安手持長槍,一馬當先,率軍衝破了啟軍的營門。啟軍士兵倉促應戰,很快就被衝得七零八落,營內到處都是廝殺聲和慘叫聲。
楊延昭聞訊趕來,看著混亂的戰局,臉色慘白。“快!調玄甲衛回防!” 他拔出佩劍,親自率軍抵擋,可孫安的軍隊攻勢凶猛,玄甲衛又遠在城外,根本來不及回援。眼看營門就要被徹底攻破,楊延昭咬了咬牙,正要下令殊死一搏,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震天的馬蹄聲。
“援軍!是援軍來了!” 啟軍士兵突然歡呼起來。楊延昭抬頭望去,隻見夜色中,無數火把像星星一樣湧過來,為首的正是帶著援軍趕回的李星群。
“大帥我來了!” 李星群拍馬衝過來,身後王德、酈瓊率領的一萬援軍緊隨其後,瞬間就衝進了孫安的軍隊。孫安沒想到啟軍會突然出現援軍,夜色中又看不清對方有多少人,頓時慌了陣腳。“撤!快撤!” 他不敢戀戰,急忙下令撤軍。
啟軍趁機反擊,很快就將孫安的軍隊趕出了大營。楊延昭看著趕來的李星群,終於鬆了口氣,卻又想起葬身火海的王戈和一千騎兵,臉色瞬間又沉了下來。
李星群翻身下馬,走到楊延昭身邊,看著營內的狼藉,又看了看遠處沼澤方向的火光,心裏已然明白發生了什麽。“大帥,先收拾殘局,為弟兄們報仇的事,咱們從長計議。” 他拍了拍楊延昭的肩膀,語氣沉重 —— 這場勝利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夜色漸深,啟軍大營內的篝火重新燃起,卻沒了往日的熱鬧。將士們沉默地清理著屍體,沼澤方向的火光雖已熄滅,卻像一根刺,紮在每個人的心裏。楊延昭站在高台上,望著黑風嶺的方向,眼中滿是悔恨 —— 若不是他縱容將士們驕傲輕敵,若不是他不聽李助的勸告,王戈和一千弟兄,就不會白白犧牲。
李星群走到他身邊,遞過一壺水:“大帥,事已至此,自責也沒用。咱們得吸取教訓,接下來,絕不能再輕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