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民怨沸騰與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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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寧府帥府的燭火被晚風攪得忽明忽暗,案上的鎏金酒盞還倒扣著,濺出的酒漬早已幹涸成深褐色。王慶摔門而入時,甲胄上的血汙蹭在朱紅門框上,留下兩道猙獰的痕跡 —— 全椒城破時他從東門突圍,身後跟著的殘兵不足三千,連平日裏貼身的鎏金槍都落在了帥府亂軍之中。
“袁朗!” 王慶一把揪住剛卸甲的副將衣領,將人狠狠摜在案前,燭火映照下,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像要噴出血來,“誰能給我解釋解釋!一夜!就一夜!全椒城怎麽就沒了?!”
袁朗被摔得胸口發悶,甲胄的銅扣硌得肋骨生疼,他慌忙抬眼,目光越過王慶的肩膀,直直投向站在屏風後的段三娘。那婦人一身玄色勁裝,腰間佩著短劍,鬢邊的珍珠步搖卻紋絲不動,見袁朗望來,才緩步走出,抬手按住王慶的胳膊:“夫君息怒,先鬆開袁將軍吧,這事怪不得他。”
王慶猛地甩開手,袁朗踉蹌著後退兩步,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不怪他?” 王慶一腳踹翻旁邊的兵器架,長槍短劍滾落滿地,發出刺耳的脆響,“五千守軍!杜壆、酆泰兩大猛將!就這麽讓楊家軍端了老巢?!”
“是啟軍的武器太邪門。” 段三娘語氣平靜,指尖拂過案上的輿圖,指甲在 “全椒” 二字上重重一點,“袁將軍逃回來的親兵都說,夜裏突然響起驚雷似的響動,二十道火光衝天,鐵彈能轟碎城門的千斤閘。西軍弟兄們一輩子沒見過這等物事,都說是啟軍請了天神降罪,有的當場就扔了兵器跪地求饒 —— 士氣散了,城牆再厚也守不住。”
王慶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他抓起案上的茶碗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濺:“天神?狗屁天神!是李星群那廝搞的鬼!” 可吼聲剛落,頹喪便像潮水般將他淹沒,他跌坐在虎皮椅上,雙手插進亂糟糟的發髻,“丟了全椒城,方臘那邊怎麽交代?當年我在西北稱帝,大啟朝廷更是恨不得扒我的皮!現在前有狼後有虎,進退兩難啊!”
段三娘走到他身邊,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細細擦去他臉上的塵土:“夫君莫慌。方臘此刻正盯著徐州,楊文廣在那邊死死咬著他的銀屍毒人,江淮這邊的消息,沒個十天半月傳不到他耳中。咱們還有緩衝的餘地 —— 隻要能奪回全椒城,把場子找回來,方臘縱有不滿,也不會真對我們動手。”
“奪回全椒?” 王慶嗤笑一聲,聲音裏滿是自嘲,“守城時咱們有堅城做盾都擋不住,現在就剩這三千殘兵,去攻城不是送死去?”
段三娘忽然笑了,眼底閃過一絲狡黠,俯身湊到他耳邊:“夫君忘了?巢湖那邊,藜祿、黎光還帶著南疆殘軍在跟武二死磕呢。那兩人雖說是方臘的人,可現在糧草短缺,毒人又要血食,早就快撐不住了 —— 咱們若去相邀,他們豈能不願合兵?”
“對!我怎麽把這茬忘了!” 王慶猛地拍案而起,眼中的絕望瞬間被狂喜取代,抓著段三娘的手連連搖晃,“有南疆殘軍相助,再加上咱們的人,定能把全椒城搶回來!愛妃你真是我的福星!”
“夫君慎言。” 段三娘不動聲色地抽回手,攏了攏鬢邊的步搖,語氣沉了些,“咱們現在寄人籬下,方臘才是江淮的主子。‘愛妃’二字,若是被他的眼線聽去,少不了又是一場禍事。”
王慶的笑容僵在臉上,悻悻地收回手:“是我失言了,以後再不敢了。” 他轉向袁朗,語氣重又變得威嚴,“傳我將令,全軍即刻收拾行裝,連夜撤回西北老巢 —— 先招兵買馬,再去巢湖聯絡南疆人!”
袁朗連忙躬身應下,轉身小跑著出了帥府,腳步裏滿是如釋重負。
三日後,王慶的殘軍沿著江淮古道往西北行進,隊伍卻比來時臃腫了不少。每過一個村落,士兵們便踹開百姓的家門,將青壯男子拖拽出來,用麻繩捆成一串。
石壕村的土坯房裏,老丈死死抱著十六歲的兒子,膝蓋重重磕在地上:“官爺行行好!我兒還小,他娘早就沒了,家裏就剩我們爺倆了!”
拖拽的士兵一腳踹在他胸口,老丈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來。那少年掙紮著要撲過去,卻被士兵用槍杆按住後頸,強行套上了破爛的甲胄。“少廢話!王大帥要招兵打反賊,是你們的福氣!” 士兵啐了一口,又轉向裏屋,見一個抱著嬰兒的婦人縮在床角,抬腳就踹,“男丁呢?把你男人交出來!”
婦人抱著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他前天才被抓走啊!官爺,放過我們吧!”
可士兵哪裏肯聽,翻箱倒櫃地搜了一通,見實在沒有青壯,才罵罵咧咧地走了,臨走時還搶走了屋角的半袋糙米。
村口的老槐樹下,被捆著的青壯排了長長一列,有人哭著喊娘,有人試圖掙紮,卻被士兵用鞭子狠狠抽打著。王慶騎在馬上,看著這一幕,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反而對身邊的段三娘笑道:“當年杜甫寫‘吏呼一何怒,婦啼一何苦’,如今看來,要成大事,本就少不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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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三娘望著遠處被炊煙籠罩的村落,眼底沒有任何情緒:“這些人雖是強征來的,可隻要許他們攻破全椒城後搶掠三日,自然會拚命。等奪回城池,再用糧草安撫,便是咱們的死士。”
馬蹄聲踏過泥濘的土路,將百姓的哭聲遠遠拋在身後。王慶勒住馬,回頭望了一眼全椒城的方向,眼中滿是狠厲。他不知道,此時的全椒城內,李星群正讓俞飛鴻檢修紅衣大炮,楊文孝跟著關勝操練新兵,朝陽下的火炮炮身泛著冷光,早已為下一場廝殺做好了準備。而他強征來的那些青壯,腰間的刀還在發抖,心裏念的不是建功立業,隻是家中的老父與妻兒。
隊伍越走越遠,江淮的暮色漸漸吞沒了他們的身影,隻留下一路狼藉與嗚咽。王慶以為自己抓住了翻盤的希望,卻不知這用百姓血淚堆起的 “兵力”,早已注定了敗亡的結局。
全椒城帥府的案頭攤著兩封墨跡未幹的急信,信使的汗水還凝在信封一角,楊延昭捏著信紙的手指微微泛白,目光掃過 “毒人圍城三日,糧草將盡” 的字句,抬頭看向李星群:“監軍,這件事情你怎麽看?”
李星群指尖重重叩在輿圖上 “巢湖城” 的位置,墨線勾勒的城池旁,滁水與巢湖的匯流處被紅筆圈了三道:“必須救援。巢湖城是廬州補給線的咽喉,一旦失守,咱們在全椒的十二萬大軍就得斷糧 —— 江寧府雖無險可守,但王慶剛逃,殘兵還在附近遊蕩,糧草轉運隻能走巢湖水路。” 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急切,“更關鍵的是,南疆的毒人我比誰都熟。鐵級毒人畏火畏硫磺,銀屍毒人要靠血食續命,這些門道隻有我能現場教給守軍。武二手裏的燧發槍對付毒人沒用,得用浸了硫磺的火油箭,這法子除了我,沒人能在短時間內教會他們。”
“可不可以想辦法用別的辦法籌集糧草?” 楊延昭眉頭微蹙,指尖劃過輿圖上的村落標記,語氣裏帶著一絲猶豫。
“絕對不行!” 李星群斷然搖頭,聲音陡然提高,“方臘之亂已經把江淮百姓折騰得家破人亡,石壕村那樣的慘狀咱們一路過來見得還少嗎?若咱們也強征糧草,跟王慶、方臘有何區別?這是把百姓往敵人懷裏推,以後誰還肯信大啟的軍隊?”
楊延昭沉默了,指尖在信紙邊緣磨出毛邊:“可從全椒到巢湖,快馬也要五日,步兵跟進得七日。咱們過去時,武二他們怕是……”
“就算隻剩一口氣,也得去!” 李星群往前跨了半步,眼神格外堅定,“武二是狄樞密的得力幹將,巢湖城的守軍都是跟著他守過淝水的死士 —— 咱們若見死不救,日後誰還肯為大啟拚命?再者,我初入軍旅時,武二曾在亂軍裏替我擋過一箭,這份情我不能不報。更重要的是,我帶來的工程營和火炮手隻聽我調度,那些對付毒人的硫磺藥包、火油投石機,隻有我能讓他們在半日之內組裝成型,換任何人去都沒用。”
楊延昭望著他眼底的決絕,喉結動了動:“不如這樣,本帥親自過去支援,監軍在這段時間守住全椒城可好?”
“不行!” 李星群想也沒想就拒絕,“大帥您擅長陣地戰,可毒人這東西不講章法,全靠詭異戰術應對。而且我手下的淩振、俞飛鴻,隻認我調遣的火炮與裝甲車 —— 您去了,這些家夥派不上用場也是白搭。”
“你……” 楊延昭剛要開口,帳簾突然被 “嘩啦” 一聲掀開,楊文孝提著銀槍衝了進來,銀盔上的紅纓晃得人眼暈,少年郎喘著粗氣喊道:“爹!李叔叔!讓我跟著去巢湖!我能打仗!”
李星群愣了一下,隨即笑了,拍了拍楊文孝的肩膀:“你小子消息倒快。”
“我聽見你們說要救巢湖城!” 楊文孝挺了挺胸,銀槍往地上一頓,“上次全椒攻城我沒敢衝在前頭,這次我想跟著李叔叔學怎麽對付毒人!大哥在徐州能斬毒人,我也能!”
楊延昭剛要皺眉,李星群已轉頭看向他,拱手道:“大帥,文孝這孩子有衝勁,也夠機靈。讓他跟著我,一來能曆練曆練,二來他是楊家子弟,守軍見了也能提振士氣。我會看好他,絕不讓他冒失。”
楊延昭盯著兒子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李星群篤定的神色,忽然笑了,抬手點了點楊文孝的額頭:“你這猴崽子,就知道跟著監軍起哄。罷了,去也行 —— 但得聽監軍的話,敢擅自衝鋒,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楊文孝瞬間喜得蹦起來,連忙拱手:“謝爹!謝李叔叔!我保證聽話!”
李星群笑著搖頭,轉頭重又看向楊延昭:“大帥,這下您該放心了吧?我去巢湖,既能帶援軍,又能教戰術,文孝還能幫著鼓舞士氣,再合適不過。”
楊延昭終於點頭,從案頭拿起兵符,“啪” 地拍在李星群手中:“道理我已說透,君心難測的事你自己掂量。十二萬大軍,你帶八萬走 —— 其中包括淩振的火炮營、俞飛鴻的工程營,還有花榮的弓箭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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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您隻剩四萬?” 李星群愣住了,“江寧府雖弱,可王慶說不定會回撲。”
楊延昭傲然一笑,抽出腰間的佩刀,刀光映著他鬢角的霜白:“監軍是不是有些小看本帥?當年我帶三千人就能守遂城,如今有四萬精兵,還有全椒城的堅防,區區江寧府和王慶殘兵,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頓了頓,語氣添了幾分鄭重,“你隻管去救巢湖,全椒這邊有我在,萬無一失。”
李星群握緊兵符,指尖傳來冰涼的金屬觸感:“那就有勞大帥了。”
次日天未亮,全椒城西門便響起了號角聲。李星群騎著戰馬,身後跟著八千精銳先鋒 —— 淩振的火炮營推著紅衣大炮走在最前,炮身蒙著黑布;俞飛鴻的工程兵扛著硫磺藥包,步伐整齊;楊文孝穿著新換的銀甲,騎著棗紅馬跟在李星群身側,銀槍上的紅纓在晨霧裏格外鮮亮。
“李叔叔,咱們什麽時候能到巢湖?” 楊文孝忍不住問,指尖摩挲著槍杆上的纏繩。
“先鋒營輕裝急進,三日就能到。” 李星群回頭看他,眼底帶著笑意,“到了別慌,先看我怎麽教守軍對付毒人,學懂了再上戰場也不遲。”
楊文孝重重點頭,銀盔上的紅纓隨動作晃得更歡。晨霧中,八萬大軍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楊延昭站在城樓上望著他們的背影,手裏捏著那兩封來自京城的密信 —— 信封上 “謹防李星群兵權過盛” 的字跡,在晨光裏漸漸淡去。他輕輕歎了口氣,轉身對親兵道:“傳令下去,加固城防,嚴查出入城人員 —— 王慶那廝,說不定正盯著咱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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