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巢湖西岸的南疆營地裏就傳來了牛角號聲，沉悶的號角撕開晨霧，帶著嗜血的氣息飄向啟軍城頭。李星群站在東城牆的箭樓上，手按腰間佩劍，望著遠處黑壓壓湧來的南疆士兵 —— 黎武果然按捺不住，帶著新造的雲梯和衝車，要趁啟軍疫蠱未平之時強攻。
    “監軍，南疆人開始列陣了！” 斥候的喊聲剛落，就見南疆陣中推出十幾架衝車，車輪碾過泥土的聲響隔著半裏地都能聽見，衝車後麵跟著密密麻麻的步兵，手裏的短矛在晨露中閃著冷光，最前排的士兵還舉著藤牌，顯然是想頂著箭雨靠近城牆。
    箭樓下，武二正指揮士兵調整陣型，三十輛裝甲車原本列在最前排，車身上的鐵皮被晨光擦得發亮，每輛車裏都擠著二十名火槍手。可昨夜演練時，問題暴露得徹徹底底 —— 士兵在狹窄的車廂裏換彈時，火藥桶總被同伴的手肘碰到，原本該每分鍾三發的射速，實際連一發都難維持，線列步兵交替射擊的優勢根本發揮不出來。
    “武將軍，要不還是按原計劃來？” 負責裝甲車調度的校尉有些急了，伸手拍了拍車壁，“這鐵家夥擋箭是真管用，昨天試射時，南疆人的毒箭連個坑都打不出來！”
    武二卻搖了搖頭，目光掃過陣前的大盾兵 —— 那些盾牌是連夜用楓香木加鐵皮加固的，高近兩米，寬一米五，足夠擋住兩名士兵。他抬手一揮，聲音洪亮：“傳我命令！裝甲車撤到兩側，護住翼側！大盾兵上前，列盾牆！線列步兵跟在盾牆後，分三排交替射擊！”
    校尉愣了愣，卻不敢多問，立刻轉身傳達命令。隻見三十輛裝甲車緩緩退到陣形兩側，像兩排鋼鐵堡壘；兩百名大盾兵肩扛盾牌，邁著沉穩的步伐上前，“哐當” 一聲將盾牌紮進土裏，瞬間連成一道黑色的盾牆，盾與盾之間的縫隙用鐵皮板擋住，連箭矢都難鑽進去。
    “放箭！” 南疆陣中傳來一聲令下，數千支箭矢騰空而起，像一片黑雲般朝著啟軍陣中落下。可箭矢砸在盾牆上，要麽被鐵皮彈開，要麽深深嵌進木盾裏，根本傷不到盾後的士兵。大盾兵們咬著牙，雙手死死按住盾牌，肩膀頂住盾背，任憑箭雨砸得盾麵 “劈啪” 作響，腳步卻紋絲不動。
    “第一排，舉槍！” 線列步兵的隊正高聲下令。盾牆後的第一排火槍手立刻半跪在地，槍口從盾牆上方的缺口伸出，對準了五十步外的南疆步兵。“開火！” 隨著一聲令下，數十道火光閃過，槍聲震得地麵微微發顫，南疆前排的士兵應聲倒下，藤牌被鉛彈打穿，留下一個個血洞。
    不等南疆人反應，第二排火槍手已經上前，接替第一排的位置舉槍射擊。如此循環往複，鉛彈像雨點般朝著南疆陣中傾瀉，原本氣勢洶洶的南疆士兵，瞬間被打得抬不起頭，衝車也停在原地，不敢再往前半步。
    城樓上的李星群看得清楚，忍不住對身邊的李助讚歎：“武將軍這調整太及時了！盾牆擋箭，步兵交替射擊，既發揮了火槍的威力，又避免了裝甲車的短板，真是妙！”
    李助點頭，手指著南疆陣形的右翼：“您看，南疆人的陣形已經亂了！他們原本想靠人數優勢衝垮咱們，可現在連盾牆都靠近不了，士氣已經泄了一半。要是咱們再讓裝甲車從兩側包抄，定能把他們打退！”
    果然，武二很快就下達了包抄命令。兩側的裝甲車突然啟動，朝著南疆陣形的翼側衝去。雖然不能發揮火力優勢，但裝甲車的鐵殼依舊是威懾 —— 南疆士兵見鋼鐵巨獸衝來，紛紛往中間退，原本整齊的陣形瞬間變得混亂不堪。
    “衝！” 武二拔出佩刀，朝著身後的步兵大喊。盾牆後的士兵們扔掉盾牌，跟著線列步兵一起衝鋒，火槍還在交替射擊，有的士兵甚至拔出短刀，朝著慌亂的南疆士兵撲去。城樓上的弓箭手也趁機放箭，箭矢精準地落在南疆人的退路上，進一步加劇了他們的混亂。
    黎武在陣後看得目眥欲裂，手裏的骨杖重重砸在地上：“廢物！連個盾牆都破不了！” 可他也清楚，再打下去隻會損失更多人手，隻能咬著牙下令撤退：“撤！快撤！”
    南疆士兵如蒙大赦，紛紛丟下武器往回跑，啟軍士兵則在後麵追擊，一直追到巢湖西岸的蘆葦灘才停下。陣地上留下了數百具南疆士兵的屍體，還有十幾架被遺棄的衝車，鉛彈和箭矢散落一地，空氣中彌漫著硝煙和血腥味。
    巢湖西岸的塵土被馬蹄和腳步攪得漫天飛揚，啟軍將士的呐喊聲追著南疆潰兵的背影，在空曠的灘塗上撞出回響。楊誌提著蘸血的樸刀跑在最前，刀刃上還掛著半片南疆士兵的甲片，每跑一步，甲胄碰撞的脆響就跟著顫一下；徐寧的鉤鐮槍斜扛在肩上，槍尖挑著一麵南疆部落的狼頭旗，旗麵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韓韜則率著一隊步兵，踩著灘塗的爛泥往前衝，火槍手們一邊跑一邊往槍膛裏填火藥，鉛彈在皮囊裏晃得叮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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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讓黎武跑了！” 楊誌的吼聲穿透喧囂，他看見前方不遠處，黎武的黑袍在人群中一閃而過，身後跟著黎廣和黎祿，三個人正催著殘兵往楓香林方向退。灘塗上散落著南疆人的兵器和屍體，有的士兵還沒斷氣，在泥地裏掙紮著伸手，卻被啟軍的馬蹄踏過，濺起混著血的泥水。
    “快追！他們沒剩多少人了！” 韓韜揮了揮手，火槍手們加快腳步，槍口已經對準了跑在最後的南疆士兵。就在這時，楓香林裏突然傳來一陣詭異的嘶吼 —— 不是人的喊叫，是獸類的咆哮，低沉而凶悍，像悶雷一樣滾過灘塗。
    跑在最前的一個火槍手突然停下腳步，手裏的火槍 “哐當” 掉在泥地裏。他瞪大眼睛望著楓香林，嘴唇哆嗦著，連聲音都發不出：“那…… 那是什麽？”
    所有人都跟著停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 隻見楓香林的陰影裏，先是竄出幾頭斑斕的豹子，它們的皮毛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嘴裏叼著血淋淋的獸骨，眼睛裏滿是凶光；緊接著，十幾隻吊睛白額虎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來，虎爪踩在地上，留下深深的泥印，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而最讓人膽寒的，是跟在虎豹身後的象兵 —— 足足十頭大象，每頭大象的背上都架著木製的戰樓，戰樓裏站著四名南疆士兵，手裏握著短矛和毒箭，大象的象牙上還綁著鋒利的鐵刃，隨著步伐晃動，閃著冷光。
    “是獸兵！南疆的獸兵！” 人群裏有人喊了一聲，聲音裏滿是恐懼。啟軍將士大多是北方人，別說象兵，連活老虎都沒見過幾次，此刻看著眼前的獸群，不少人下意識地往後退，手裏的武器都握不穩了。
    王三 —— 那個斷臂的小兵，正扶著一個受傷的同伴往前跑，看見大象的瞬間，他猛地停住，心髒像被一隻手攥緊。大象太高了，比營裏的裝甲車還高半截，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半個天空，每走一步，地麵都跟著輕輕震動，灘塗的泥水被踩得 “咕嘟” 冒泡。他看見一頭大象突然揚起鼻子，卷住一個跑慢了的南疆殘兵，輕輕一甩，那士兵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出去，撞在楓香樹上，沒了動靜。
    “慌什麽！” 武二的吼聲突然響起，他提著大刀衝上前，刀刃劈斷一根擋路的樹枝，“燧發槍能打穿鐵甲，還打不死這些野獸？都給我舉槍！瞄準虎豹的眼睛，打大象的腿！” 話雖這麽說，他的手心卻也攥出了汗 —— 他跟著狄蒼打過無數仗，卻從沒見過這麽凶悍的獸陣，尤其是大象，那厚厚的皮，尋常刀劍怕是都劃不破。
    就在這時，李星群騎著馬趕上來，他勒住韁繩，目光掃過獸陣，聲音異常冷靜：“所有人聽令！第一排火槍手瞄準虎豹，第二排瞄準象腿，第三排備用！大盾兵上前，列盾牆！不要怕，它們隻是野獸，鉛彈能打死它們！”
    火槍手們咬了咬牙，紛紛撿起武器，第一排士兵半跪在地，槍口對準了已經衝過來的豹子。“開火！” 隊正的喊聲落下，數十道火光閃過，槍聲震得灘塗的泥水都在顫。衝在最前的一頭豹子應聲倒地，鉛彈打穿了它的眼睛，鮮血順著臉頰往下流，它掙紮了幾下，很快沒了動靜。
    可沒等眾人鬆口氣，更多的虎豹就撲了上來。一頭老虎跳過盾牆，前爪落在一個火槍手的肩上，鋒利的爪子瞬間撕開了他的甲胄，鮮血噴濺而出。那火槍手慘叫著倒在地上，老虎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斷了他的脖子，溫熱的血濺了旁邊士兵一臉。
    “殺了它！” 楊誌揮著樸刀衝過來，刀刃朝著老虎的肚子砍去。老虎吃痛，轉過頭來撲向楊誌，楊誌側身躲開，樸刀順勢劃過老虎的脊背，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老虎嘶吼著，卻依舊不肯退，反而更加凶悍地撲上來，爪子差點抓傷楊誌的胳膊。
    徐寧見狀，立刻用鉤鐮槍勾住老虎的後腿，猛地往後拉。老虎失去平衡，摔倒在泥地裏，楊誌趁機上前，樸刀狠狠刺進老虎的心髒。老虎抽搐了幾下，終於不動了，楊誌喘著粗氣，擦了擦臉上的血和泥，剛想說話，就聽見身後傳來 “轟隆” 一聲響。
    他回頭一看，隻見一頭大象衝破了盾牆，巨大的身軀撞在盾牌上，鐵皮包裹的木盾瞬間碎成木屑。大象揚起鼻子，卷住一個大盾兵，輕輕一甩，那士兵就撞在另一頭大象的象牙上，鐵刃瞬間刺穿了他的身體，鮮血順著象牙往下流，滴在泥地裏，染紅了一片。
    “快打象腿！” 李星群大喊著，拔出佩劍，朝著大象的腿刺去。可佩劍剛碰到象皮，就被彈了回來，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劃痕。大象低下頭，長長的鼻子朝著李星群卷來，李星群連忙策馬躲開，馬被嚇得前蹄揚起，差點把他摔下去。
    就在這時，韓韜率著第二排火槍手衝上來，槍口對準大象的腿。“開火！” 隨著一聲令下，十幾發鉛彈同時打在大象的腿上。大象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龐大的身軀晃了晃，差點摔倒。它的腿上滿是鮮血，深可見骨的傷口裏，鮮血汩汩流出，滴在泥地裏，發出 “啪嗒啪嗒” 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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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更多的獸兵還在往前衝。豹子鑽進火槍手的隊伍裏，瘋狂地撕咬；老虎撞開盾牆，朝著後排的士兵撲去；大象則像移動的堡壘，一步步往前推進，所到之處，士兵們紛紛倒下。不少士兵被眼前的景象嚇破了膽，開始往後跑，有的甚至扔掉了武器，隻顧著逃命。
    “不許退！誰再退，軍法處置！” 武二揮著大刀，砍倒了一個逃跑的士兵，鮮血濺在他的臉上，卻依舊擋不住潰逃的人流。線列步兵的陣型被衝得七零八落，火槍手們無法再交替射擊，隻能各自為戰，有的被老虎咬斷喉嚨，有的被豹子抓傷，有的則被大象踩成肉泥。
    李星群看著眼前的混亂，心裏像被針紮一樣疼。他知道自己忽略了野獸對士兵的影響 —— 就算燧發槍能打死它們，可那種來自本能的恐懼，不是命令就能壓製的。他策馬衝上前，一把抓住一個逃跑的士兵，厲聲問道：“你怕什麽！咱們有火槍，有大刀，還打不過這些野獸嗎？”
    那士兵臉色慘白，渾身發抖：“監軍…… 監軍大人，太嚇人了…… 那大象…… 那老虎…… 俺不敢打……” 他說完，掙脫李星群的手，繼續往前跑。
    就在這時，楊誌和徐寧扶著受傷的韓韜走過來。韓韜的胳膊被豹子抓傷，鮮血浸透了衣袍，他喘著粗氣說：“監軍，不能再硬拚了…… 兄弟們死傷太多，再拚下去，咱們會全軍覆沒的！”
    李星群回頭看了一眼，灘塗上滿是啟軍士兵的屍體，有的被虎豹咬得麵目全非，有的被大象踩得血肉模糊，鮮血染紅了灘塗的泥水，連空氣裏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他咬了咬牙，知道韓韜說得對，再這樣下去，就算打贏了，也會損失慘重。
    “撤！” 李星群揮了揮手，聲音裏滿是無奈，“武將軍，你帶一隊人斷後，楊誌、徐寧，你們率人把傷員抬走，韓韜，你負責收攏殘兵！”
    武二點了點頭，提著大刀衝上前，對著獸陣大喊：“想追？先過我這關！” 他揮著大刀，砍倒了一頭撲過來的豹子，刀刃上的血順著刀尖往下滴。楊誌和徐寧則率人抬起傷員，往巢湖城的方向退去，韓韜則在後麵收攏逃跑的士兵，一邊跑一邊喊：“別跑了！咱們還有援軍！再跑就真的完了！”
    南疆三王站在楓香林邊，看著啟軍撤退的背影，黎武冷笑著說：“沒想到李星群也有今天！就算他們有火槍，也擋不住咱們的獸兵！”
    黎祿搖了搖頭，眼神裏滿是忌憚：“別太得意，啟軍的火槍確實厲害，咱們的獸兵也死傷不少。要是再打下去，咱們也討不到好。”
    黎廣點頭附和：“沒錯，今天能讓他們折損這麽多人，已經是勝利了。咱們先回營，等養好了獸兵，再找機會進攻巢湖城！”
    三個人對視一眼，下令讓獸兵停止追擊，轉身回了楓香林。
    啟軍撤到巢湖城下時，天已經黑了。城樓上的火把照亮了士兵們疲憊的臉，不少人身上帶著傷，有的還在流著血。李星群站在城門口，看著眼前的殘兵，心裏滿是愧疚。他讓人統計傷亡人數，結果出來時，他的手都在抖 —— 這一戰，啟軍折損了足足三千人，其中一半是被虎豹咬死、被大象踩死的，另一半則是在逃跑時被南疆士兵追殺致死的。
    “監軍……” 王三走到李星群身邊，他的衣服上滿是血汙，臉上還沾著泥土，“俺…… 俺對不起您…… 俺剛才差點也跑了……”
    李星群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沙啞：“不怪你，是我考慮不周，忽略了野獸對兄弟們的影響。這一戰，是我的錯。”
    武二走過來，拍了拍李星群的後背：“別自責了，誰也沒想到南疆人會有這麽凶悍的獸兵。咱們能從獸陣裏撤回來，還保住了大部分兵力，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李星群點了點頭，抬頭望向楓香林的方向，眼神裏滿是堅定：“今天的仇，咱們遲早要報！下次再遇到獸兵，咱們一定有辦法對付它們！”
    城樓上的火把還在燃燒，照亮了巢湖城的夜空。李星群知道，這一戰雖然勝利了，卻也讓他明白了，南疆人遠比他想象的更難對付。接下來的戰鬥，會更加艱難，但他不會放棄 —— 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為了巢湖城的百姓，他必須堅持下去，直到把南疆人徹底趕出江淮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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