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3章 退兵與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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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椒城外的官道上塵土飛揚,十二萬大軍像一條黑色巨龍,順著道路蜿蜒至城門下。李星群勒住馬韁,看著城樓上飄揚的 “楊” 字大旗,心裏剛鬆了口氣,就見城門大開,楊延昭帶著一眾副將快步迎了出來。老元帥身披銀甲,鬢角沾著塵土,甲胄上還留著幾處刀痕 —— 那是這幾日擊退王慶進攻時留下的。
    “星群!你可算回來了!” 楊延昭走上前,拍了拍李星群的肩膀,聲音洪亮,“巢湖一戰打得漂亮!我這幾日在全椒,也沒讓王慶討著好,他來攻了三次,都被我打回去了,折損了他近萬兵力!”
    李星群翻身下馬,苦笑了一下:“楊元帥辛苦。隻是…… 有件事,我得跟您說。” 他看了看周圍的副將,壓低聲音,“徐州,丟了。”
    “什麽?” 楊延昭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銀甲上的銅扣因他握拳而發出 “哢嗒” 聲,“你再說一遍?徐州四十萬守軍,怎麽會丟?”
    “正道盟的人開了西城門,方臘聯軍裏應外合。” 李星群聲音發沉,“雲莘蘭元帥帶著十萬殘部退往開封,如今開封…… 怕是也人心惶惶。”
    楊延昭踉蹌著後退一步,扶住身邊的馬樁才站穩,銀須因激動而顫抖:“陛下在開封!君父有難,我等豈能坐視?傳我命令!全軍拔營!明日一早,走官道回援開封!”
    “楊元帥!不可!” 李星群急忙上前攔住他,“您冷靜點!回援開封是下下之策!”
    “不可?” 楊延昭猛地抬頭,眼睛瞪得通紅,銀甲反射的日光刺得人睜不開眼,“君父在開封受困,你說不可?李星群,你忘了你是大啟的監軍?忘了‘忠君’二字怎麽寫?”
    “我沒忘!” 李星群也急了,伸手拽過旁邊親兵手裏的輿圖,鋪在臨時搭起的木桌上,“您看!全椒到開封千裏之遙,走宿州、亳州這條官道,至少要二十日!方臘剛占了徐州,必然在沿途設伏 —— 您想想,我軍千裏奔襲,人困馬乏,他以逸待勞,咱們能活著到開封嗎?”
    “就算死,也要到!” 楊延昭一把拍在輿圖上,墨汁濺得滿手都是,“我楊家世代忠良,從楊業公到我,哪一輩不是為了護駕死戰?就算這十二萬大軍全折在半路上,隻要能護陛下周全,值了!”
    “值什麽值!” 李星群也提高了聲音,手指重重戳在 “臨安” 二字上,“您忘了咱們的計劃?巢湖之圍已解,如今咱們有十二萬大軍 —— 拿下江寧,斷方臘南北糧道,再直取臨安!方臘的老巢在臨安,他見臨安危急,必然從徐州撤軍回援!到時候開封之圍自解,這才是圍魏救趙的良策!”
    “圍魏救趙?” 楊延昭冷笑一聲,伸手扯過輿圖,差點把紙撕爛,“那是戲文裏的說法!陛下在開封,一日三危,我豈能為了‘良策’置君父於不顧?李星群,你年輕,不懂君臣大義 —— 當年太宗皇帝被困幽州,我祖父帶著楊家軍千裏馳援,就算隻剩最後一人,也沒敢後退半步!”
    “那是太宗皇帝身陷重圍!現在開封有京營五萬,還有徐州撤回的十萬殘部,足以固守!” 李星群氣得胸口發悶,“您知不知道,咱們現在退了,巢湖的武二怎麽辦?他帶著五千人守在那裏,若方臘回師南擊,他必死無疑!還有李助,他還在籌劃江寧的攻勢,咱們一撤,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武二是我大啟的兵,死是他的本分!” 楊延昭的聲音更響了,引得周圍的副將和士兵都圍了過來,“至於李助的籌劃 —— 君父安危在前,什麽籌劃都得往後放!今日我話放在這,誰要是敢攔著回援開封,就是通敵叛國!”
    “楊元帥!您這是愚忠!” 李星群再也忍不住,吼聲震得周圍的草葉都在顫,“您以為回援就是忠?若我軍在半路上中伏,十二萬大軍覆沒,開封沒救成,南方也丟了,大啟就真的完了!這不是忠,是害!”
    “放肆!” 楊延昭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刀,刀光映著他漲紅的臉,“你敢說我愚忠?我楊家將三代戍邊,流的血能淹了這全椒城!你一個毛頭小子,也敢教訓我?”
    旁邊的楊文孝嚇得趕緊上前拉住楊延昭的胳膊:“父親!您息怒!李叔也是為了戰局著想,不是有意頂撞您!” 其他副將也紛紛勸和,有的拉著李星群往後退,有的勸楊延昭收刀,中軍帳外瞬間亂作一團。
    李星群喘著粗氣,看著楊延昭緊握刀柄的手,指節泛白,顯然還在氣頭上。他知道,跟這位老元帥講戰局沒用 —— 在楊延昭心裏,“君父有難” 四個字,比什麽都重,哪怕前麵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闖。
    “楊元帥,” 李星群深吸一口氣,聲音放低了些,“您想想雲莘蘭元帥 —— 她從徐州撤下來,特意讓我帶話,說開封可守,讓咱們專心南征,這是圍魏救趙的唯一機會!”雲莘蘭當然沒說過,現在隻是扯虎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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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莘蘭?” 楊延昭冷哼一聲,收了刀,卻仍滿臉怒氣,“她丟了徐州,還有臉說這話?若不是她守不住,陛下怎會受困?我不管她怎麽說,我是大啟的兵馬大元帥,我隻知‘君在,臣必歸’!”
    他轉身對著周圍的副將,聲音陡然嚴厲:“傳我將令!今夜三更,全軍收拾行裝,糧草隻帶十日份,明日卯時準時出發,走宿州、亳州一線,馳援開封!誰敢延誤,軍法處置!”
    副將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敢應聲 —— 他們都知道李星群的話在理,可楊延昭是大帥,軍令如山。李星群看著楊延昭決絕的背影,心裏像被重錘砸了一下:他知道,此刻跟楊延昭鬧崩,十二萬大軍會立刻分裂,別說回援開封。
    全椒城的輪廓在暮色裏漸漸模糊,李星群勒住馬韁,回頭望了一眼那座剛守了不足半月的城池 —— 城樓上的 “楊” 字旗還在風裏飄,城門卻已在身後緩緩關上,像一道被硬生生斬斷的退路。大軍順著官道往廬州方向挪動,士兵們的腳步比來時沉重許多,有的新兵扛著火槍,槍托在地上拖出淺淺的劃痕,嘴裏忍不住嘀咕:“剛打下巢湖,又要回援開封,這來回折騰,到底圖個啥?”
    李星群聽到這話,心裏像堵了塊石頭。他知道,放棄全椒是無奈之舉,可這城是楊延昭帶著士兵們拚死守住的,王慶三次攻城留下的箭痕還在城牆上,現在說丟就丟,連守城的工事都沒來得及拆。他策馬走到隊伍中間,見幾個老兵正圍著一個糧袋發愁 —— 袋裏的幹糧隻夠十日,若真要奔襲千裏去開封,後半段路怕是要餓著肚子走。
    “監軍,” 一個滿臉風霜的老兵迎上來,聲音帶著疲憊,“咱們這是要去救開封?可聽說徐州丟了,方臘的人說不定在半路上等著咱們呢……”
    李星群拍了拍老兵的肩膀,剛要開口安慰,前麵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楊文孝策馬奔來,聲音帶著幾分急切:“李叔!前麵有個騎兵,說是從開封來的,要見父親!”
    李星群心裏一動,跟著楊文孝往前趕。隻見官道旁的土坡上,一個身披黑色披風的身影正勒馬等候,披風下擺沾著塵土,甲胄上還留著未清理的血漬 —— 正是雲莘蘭。她見楊延昭的中軍隊伍過來,翻身下馬,從懷中取出一卷明黃的聖旨,雙手捧著,聲音清亮:“楊元帥、李監軍,陛下有旨,速來接旨!”
    楊延昭一聽 “陛下有旨”,立刻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單膝跪地:“臣楊延昭,恭迎聖駕!” 李星群和一眾副將也跟著跪下,官道上瞬間安靜下來,隻有風卷著聖旨的綢緞聲。
    雲莘蘭展開聖旨,墨色的字跡在暮色裏格外清晰:“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徐州雖失,京畿尚固,京營與徐州殘部足以固守。楊延昭所部無需回援,著即轉道江寧,克期拿下城池,再東進臨安,斷方臘南北糧道。沿途若遇正道盟軍,可暫許中立,勿與之衝突。欽此!”
    楊延昭的身體猛地一僵,雙手接旨的動作頓了頓,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反複看了幾遍聖旨上的玉璽印記,確認不是偽造,才緩緩站起身,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裏滿是疲憊與愧疚:“是臣…… 是臣糊塗了。”
    他轉過身,走到李星群麵前,這位一向挺直腰杆的老元帥,此刻竟微微躬了躬身:“星群,之前是我固執,隻想著回援開封,忘了大局。若不是陛下聖明,若不是雲元帥及時傳旨,咱們這十二萬大軍,怕是真要栽在半路上。”
    李星群連忙扶住他:“楊元帥言重了,您也是為了陛下安危,隻是戰局多變,誰也沒想到開封能守。”
    “可我差點誤了大事!” 楊延昭的聲音陡然提高,又很快壓低,帶著幾分懊惱,“我隻記得‘君父有難,臣子當往’,卻忘了咱們這支部隊是南方唯一的奇兵 —— 若真去了開封,江寧丟了,臨安無恙,方臘反而能專心北上,那才是真的害了陛下!”
    雲莘蘭收起聖旨,走到兩人身邊,語氣緩和:“楊元帥不必自責,陛下也知道您一片忠心。我從開封出發時,陛下特意囑咐,讓您和李監軍安心南征,開封有京營和徐州殘部,撐到咱們拿下江寧,絕無問題。”
    可就在這時,隊伍後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李星群回頭一看,隻見幾個士兵正圍在一起爭論,聲音越來越大:“剛往廬州走了兩天,現在又要轉道江寧?這來回跑,是把咱們當驢耍嗎?”“幹糧都快不夠了,再折騰下去,不用等方臘來打,咱們自己就垮了!”
    楊延昭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知道,這是失信於兵的後果 —— 先是說回援開封,大軍拔營趕路,現在突然要改道江寧,士兵們心裏有怨氣,再正常不過。他快步走到隊伍中央,抬手示意士兵們安靜,可底下的嘀咕聲還是沒停,有個年輕士兵甚至大聲問:“元帥!咱們到底要去哪?再這麽折騰,誰還有力氣打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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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延昭張了張嘴,竟一時語塞。他這輩子帶兵,從來都是令行禁止,從未讓士兵們如此動搖過。李星群見狀,連忙上前,對著士兵們朗聲道:“弟兄們,安靜聽我說!”
    士兵們漸漸停下議論,目光都聚了過來。李星群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咱們之前要回援開封,是因為咱們都以為陛下有難;現在改道江寧,是因為陛下傳了聖旨 —— 開封能守,而江寧是方臘的命門!拿下江寧,斷了他的糧道,臨安就成了孤城,到時候方臘別說北上,能不能守住老巢都難說!”
    “可咱們都走了兩天了,現在又回頭,這不是折騰嗎?” 有個老兵忍不住問。
    “這不是折騰,是應變!” 李星群走到那老兵身邊,拍了拍他的胳膊,“弟兄們,打仗不是走直路,得跟著戰局變。咱們要是真去了開封,方臘在半路上設伏,咱們十二萬大軍說不定要折一半;可現在去江寧,咱們是趁方臘沒反應過來,打他個措手不及!之前咱們拿下巢湖,不就是靠出其不意嗎?”
    楊延昭也緩過神,接過話頭,聲音帶著幾分誠懇:“是本帥之前考慮不周,誤了弟兄們的行程。本帥在這裏給大家賠個不是!但咱們是大啟的兵,不是為了來回趕路,是為了早日平定方臘,讓家裏的爹娘妻兒能安穩過日子!江寧離這裏不過百裏,拿下它,咱們就能有充足的糧草,到時候再打臨安,咱們就再也不用來回折騰了!”
    他頓了頓,突然拔出腰間的佩刀,刀尖指著前方的夜色:“本帥在此立誓,若拿下江寧後,再讓弟兄們無意義地奔波,本帥願自請軍法!”
    刀光在暮色裏閃了一下,士兵們的議論聲漸漸小了。剛才抱怨的年輕士兵攥緊了火槍,抬頭看向楊延昭:“元帥說話算話?拿下江寧,咱們就不用再跑了?”
    “算話!” 楊延昭重重點頭,“到時候,咱們就在江寧休整,給弟兄們發雙份口糧,讓大家好好歇幾天!”
    雲莘蘭也上前一步,從懷中取出幾包草藥,遞給旁邊的軍醫:“這是開封帶來的解蠱草,之前巢湖的弟兄們用過,效果很好。咱們去江寧,路上說不定會遇到方臘的蠱蟲,有這草藥,大家也能安心些。”
    士兵們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有個新兵突然喊道:“既然去江寧能打勝仗,還能歇著,那咱們現在就走!別讓方臘的人反應過來!”
    這話一出,周圍的士兵都跟著附和,腳步也輕快了許多。李星群看著重新振作的隊伍,心裏鬆了口氣 —— 他知道,士兵們要的不是 “軍令測試” 的借口,而是坦誠的解釋和明確的目標。楊延昭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多虧了你,不然這軍心真要散了。”
    “是元帥您肯認錯,弟兄們才肯信。” 李星群笑了笑,策馬往前,“咱們得趕在天亮前到江寧外圍,先摸清方臘的布防,別再出岔子了。”
    夜色漸深,大軍調轉方向,朝著江寧的方向前進。火把的光在官道上連成一條長龍,士兵們的腳步聲不再沉重,偶爾還能聽到有人在討論怎麽打江寧城 —— 有的說用火炮轟開城門,有的說讓工程營挖地道,連之前抱怨的老兵,也在給新兵講巢湖作戰的經驗。
    雲莘蘭跟在隊伍後麵,看著前方的火光,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她知道,這支部隊終於走回了正確的軌道,而江寧城,將是這場戰爭的新起點。楊延昭勒住馬,回頭望了一眼全椒的方向,又看向江寧的夜色,心裏暗暗發誓:這一次,絕不能再犯糊塗,一定要拿下江寧,不辜負陛下的信任,更不辜負弟兄們的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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