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方金芝的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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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梆子聲剛從營外傳來,李星群正對著臨安府輿圖皺眉,帳外突然傳來親兵壓低的聲音:“大人,營外有個黑衣人求見,說有要事相告,不肯透露姓名。”
李星群指尖頓在輿圖上的鳳棲山標記,抬頭看向帳門:“黑衣人?這時候來求見,怕是有詐。” 他沉吟片刻,對著帳後輕喚,“大師姐,勞煩你在暗處守著,若有異動,立刻動手。”
帳後傳來雲莘蘭輕微的腳步聲,隨即歸於寂靜。李星群這才對親兵道:“帶他進來。”
帳簾被掀開時,一股夜露的寒氣裹著人影進來。來人裹著玄色鬥篷,帽簷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白皙的下頜。待親兵退下,帳簾落下,那人才緩緩抬手,摘下了鬥篷帽子 —— 月光從帳縫漏進來,照亮了一張清秀的臉龐,正是方天定的小女兒,方金芝。
“是你?” 李星群著實愣了愣,想起此前自己被困湖州城外時,正是方金芝悄悄遞了消息,才讓他避開了方貌的伏擊,“你怎麽會來這裏?方天定知道嗎?”
方金芝對著李星群屈膝行禮,動作帶著幾分拘謹,聲音卻很穩:“見過李大人。父親不知我來,是我自己偷偷從臨安城的水門溜出來的。”
李星群看著她眼底的紅血絲,顯然是趕路趕得急,忍不住笑了笑:“上次在台州,多謝你從南疆人手裏救下我,我還沒來得及謝你。怎麽,這次深夜來見我,又有什麽危險是嗎?”
“不是有危險。” 方金芝抬起頭,指尖輕輕攥著鬥篷的係帶,語氣帶著幾分試探,“我是來求大人一件事 —— 能不能…… 能不能暫停一周攻城?”
李星群臉上的笑意頓時淡了,挑眉道:“求我暫停攻城?金芝,你該知道,上次你救我,是念著一絲善念,可那時候你也是想把我控製在手裏,希望勸降我。如今就憑這點情分,要我停攻一周?這未免太過分了些。”
方金芝的臉微微泛紅,卻沒有退縮,反而抬眼直視著李星群,聲音輕卻清晰:“大人,這次不是為了父親的條件,是我自己的請求。因為…… 我喜歡您。”
“你說什麽?” 李星群這下是真的驚了,手裏的輿圖都差點滑落在地,“你喜歡我?這怎麽可能?我們總共也沒見幾次麵。”
“是二十年前,在靈隱寺。” 方金芝的眼神飄向帳外的月光,帶著幾分回憶的柔軟,“那時候我跟著姑姑去進香,正好撞見您護著一位師妹,上山求醫,當時有諸多的挑戰,你都接下來了。那時候我認為你是一個很有責任的人。”
她說到最後,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耳尖都染上了粉色。李星群這才恍然 —— 原來不是自己被困靈隱寺,是當年他帶展雲佳去靈隱寺求慧遠大師,當時兩個人有過接觸,竟被方金芝記了這麽久。
他正想開口,帳後突然傳來雲莘蘭的內力傳音,聲音清晰地落在他耳中:“可以答應她。我們的火炮還在蘇州府轉運,至少要十天才能到;而且方金芝求延期,必然是盼著方臘從商丘回援,這正好合了我們‘圍點打援’的心思。答應她,既賣了人情,又能等火炮到位,一舉兩得。”
李星群心裏一動,臉上卻故意露出為難的神色,摩挲著下巴道:“就算你真心喜歡我,停攻一周也不是小事。我手下十萬將士,還有江南百姓等著我討回公道,總不能憑你一句話就停手。”
方金芝見狀,臉色頓時白了幾分,咬了咬下唇,突然伸手去解鬥篷的係帶,語氣帶著幾分決絕:“大人若是覺得不夠,我…… 我可以留在您身邊,隻要您肯停攻一周。”
“別!” 李星群急忙抬手阻止,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不是這個意思。金芝,身為人子,你想護著方天定,我能理解 —— 孔子說‘親親相隱’,這是人之常情。可我身後,是被煉成毒人的百姓家人,是盼著安穩日子的江南父老,我不能不管。”
他頓了頓,放緩語氣:“一周太短,糧草和軍械都趕不上。這樣吧,我給你半個月時間,這半個月裏,我不主動攻城。但條件是,從今以後你就從這件事情解脫出來,—— 你隻是個想護著父親的女兒,不該卷進這場廝殺裏。你的父親那裏和我已經算是生死之敵了,你不該如此。因為方臘我這裏有太大沒有女兒的父親,也太多沒有父親的女兒了。我不會為了自己一己之念停手的。”
方金芝愣住了,顯然沒料到李星群會答應得這麽幹脆,還主動延長了時間。她反應過來後,眼裏瞬間泛起水光,對著李星群深深一揖:“多謝大人!我答應您,這半個月裏,絕不摻和戰事!”
“行了,夜深了,你趕緊回去吧,告訴方天定這件事情吧。” 李星群起身,叫來親兵,“派人悄悄送方姑娘回臨安水門,別讓人看見。”
方金芝點點頭,又看了李星群一眼,才重新戴上鬥篷帽子,跟著親兵走出營帳。帳簾落下的瞬間,雲莘蘭從帳後走出來,看著李星群道:“你倒會做人,既賣了人情,又等來了火炮,還沒讓她卷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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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怎麽辦?” 李星群攤了攤手,重新看向輿圖,“方金芝是無辜的,沒必要讓她跟著方天定一起送死。再說,半個月後,火炮一到,臨安城破,到時候方天定想跑都跑不了。無論一個城池多麽的堅固,隻要一直圍住,總會有破綻的。”
月光透過帳縫,落在輿圖上的臨安府標記,李星群的指尖輕輕劃過那道城牆輪廓,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 半個月後,他不僅要拿下臨安,還要讓方臘付出代價,給江南百姓一個交代。
商丘城外的方臘大營,被深秋的寒風裹得嚴嚴實實。主營帳內,牛油燭火跳得劇烈,映得帳中諸將的臉忽明忽暗,空氣中彌漫著糧草黴變的濕氣與鐵器的冷意。方臘坐在虎皮椅上,指節捏著一張皺巴巴的書信,信紙邊緣已被他攥得發毛,上麵 “江南淪陷” 四個墨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眼底發沉。
這封信是昨夜韓贛叟派人用弩箭射進營來的 —— 韓贛叟本是方臘安插在常州的細作,如今卻成了李星群麾下的傳信人,字裏行間滿是勸降之意,更直白點出 “臨安已被圍,湖州遭破,江南各州府盡歸大啟”。方臘沉默半晌,將書信扔在案上,信紙滑過散落的糧冊,停在軍師汪公老佛腳邊。
“都看看吧。” 方臘的聲音冷得像帳外的霜,“韓贛叟雖是降將,卻不敢拿臨安的存亡說謊。前幾日天兒方天定)送來書信,說湖州危矣,要我速回援,如今看來,他怕是連臨安都快守不住了。”
帳中諸將紛紛傳閱書信,竊竊私語聲漸起。石寶攥著腰間的劈風刀,刀鞘上的銅環被他捏得咯咯響,忍不住上前一步:“軍師!這信若是真的,我們現在處境堪憂啊!咱們在商丘跟朝廷軍對峙了三個月,糧草隻剩十日之量,若再拖延,別說回援臨安,咱們自己都要被朝廷軍合圍!到時候腹背受敵,連退路都沒有!”
汪公老佛彎腰撿起書信,老花鏡滑到鼻尖,他湊著燭火再看了一遍,才緩緩開口:“陛下,石將軍所言極是,這信的內容多半為真。臨安府無險可守,李星群又得了江南民心,天定太子縱有毒人相助,怕也撐不了多久。隻是…… 咱們不能回援。”
“不能回援?” 石寶瞪大了眼,“那臨安怎麽辦?太子怎麽辦?”
“當年黃巾起義,張角兄弟為何敗亡?” 汪公老佛放下書信,手指在案上的輿圖上點了點,“就是因為他們死磕虎牢關,明知朝廷軍重兵集結,還非要硬攻,最後被袁紹、曹操圍堵,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咱們如今的處境,比當年黃巾軍更險 —— 商丘城外有朝廷十萬大軍,若咱們撤兵回援,必然會被他們銜尾追擊,到時候腹背受敵,連臨安的邊都碰不到,就得全軍覆沒!”
方臘眉頭擰成疙瘩,指節敲了敲案麵:“軍師的意思是,咱們放棄臨安?可天兒還在城裏!總不能讓他殉城吧?”
“非是放棄,是取舍。” 汪公老佛扶了扶老花鏡,指尖劃向輿圖上的錢塘江口,“臣早已探知,臨安城內的船隻,僅夠載太子與核心部將撤離,若要帶近萬守軍一起走,船不夠,且動靜太大,必然會被李星群的哨船察覺。倒不如…… 讓太子先以守軍消耗楊家軍。”
這話讓帳中諸將皆驚。石寶急忙道:“軍師是說,讓太子用那些守軍去拚?那不是讓他們送死嗎?”
“是消耗,不是送死。” 汪公老佛搖頭,語氣沉了幾分,“李星群要拿下臨安,必然要跟守軍死磕。太子手裏有近萬士兵,還有黎廣三王的毒人,若能拖上十日半月,把楊家軍的銳氣磨掉,把他們的兵力折損大半 —— 到時候太子再乘船撤離,李星群就算想追,也得先整頓殘兵、安撫臨安,根本騰不出手來追咱們南下!”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呂師囊才智極佳,臣料他在臨安,必然能幫太子調度兵力,既讓消耗最大化,又能為太子預留撤離的時機。等咱們在廣南東路站穩腳跟,太子再帶著殘部來匯合,到時候咱們兵強馬壯,還能再圖江南!”
方臘沉默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虎皮椅的扶手。帳內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 —— 他不是不知道這策略的冷酷,可船少是客觀限製,楊家軍勢大也是事實,若不這麽做,方天定就算強行帶著全軍撤離,也大概率會在錢塘江口被李星群截殺,連帶著自己南下的退路都會被堵死。
良久,他抬眼看向諸將,眼底已沒了半分猶豫:“就按軍師說的辦。傳我密信給呂師囊,讓他輔佐天兒:第一,務必用守軍拖垮楊家軍,至少折損他們三成兵力;第二,待楊家軍銳氣盡失,立刻護送天兒從錢塘江水門撤離,直奔廣南東路;第三,撤離前,把臨安府的府庫燒了,別給李星群留下半點糧草!”
“遵旨!” 汪公老佛躬身領命,轉身去擬寫密信,筆尖劃過信紙的聲響,在寂靜的帳中格外清晰。
石寶看著方臘冷硬的側臉,心裏雖仍有不忍,卻也明白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 —— 帝王家的取舍,從來都帶著血的溫度。他攥緊了劈風刀,沉聲道:“陛下放心,末將定會護著陛下,安全抵達廣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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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臘點頭,起身走到帳口,望著遠處商丘城的方向,那裏隱約有燈火閃爍,是朝廷軍的營寨。寒風卷著他的衣袍,他卻渾然不覺 —— 他知道,這個決定會讓臨安流很多血,會讓方天定身陷險境,可他別無選擇。隻要能保住自己,保住這支南下的大軍,就算犧牲臨安的守軍,就算讓方天定冒一次險,也值了。
“今夜三更,全軍拔營。” 方臘的聲音透過寒風傳進帳內,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沿著睢水南下,沿途劫掠府庫補充糧草,不得停留!等咱們到了廣南,自有天兒的消息!”
帳內諸將齊聲應和,轉身去調度兵力。夜色漸深,方臘大營的篝火漸漸熄滅,一隊隊士兵提著兵器,悄無聲息地踏上南下的道路,隻留下空蕩蕩的營寨,在寒風中等待著被朝廷軍發現的那一刻。而遠在臨安的方天定,還不知道父親為他安排的 “消耗” 命運,仍在城樓上望著鳳棲山的方向,盼著那支遲遲未到的援軍。
常州城的哨塔上,韓贛叟手搭涼棚,望著東北方商丘的方向。深秋的晨霧還未散盡,遠處的曠野上隱約有煙塵浮動,他眉頭微蹙,轉頭對身旁的斥候隊長道:“再探!看看那煙塵是方臘營寨的動靜,還是尋常商隊。”
半個時辰後,斥候喘著粗氣跑回來,鎧甲上沾著草屑:“將軍!方臘大營亂了!營裏的士兵都在裝車,糧草、兵器往馬車上搬,還有不少騎兵朝著東南方向去了 —— 看旗幟,像是方臘的親衛營!”
“東南方向?” 韓贛叟心裏一緊,立刻翻身上馬,“備十騎,跟我去看看!”
他帶著小隊輕騎,繞開方臘的外圍哨卡,在三裏外的土坡後隱蔽起來。透過望遠鏡李星群此前送來的簡易光學器械),能清晰看到方臘大營的景象:帳篷被一一拆除,士兵們扛著糧袋往車上堆,幾隊騎兵正沿著睢水南岸的道路行進,旗幟上的 “方” 字在風中飄動,行進方向確實是東南 —— 那正是臨安府的方向。
“將軍,方臘這是要撤兵?” 身旁的親兵低聲問。
韓贛叟放下望遠鏡,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馬鞍上的銅環。他曾在方臘麾下待過三年,深知方臘的性子 —— 此人雖殘暴,卻極重親情,方天定是他唯一的兒子,如今臨安被圍,湖州已破,方臘怎麽可能坐視不管?商丘與臨安相隔千裏,若要回援,東南方向正是最近的路線。
“不是撤兵,是回援。” 韓贛叟語氣篤定,眼底卻閃過一絲猶豫,“隻是…… 他怎麽敢輕易放棄商丘?朝廷軍還在商丘城外盯著,他撤兵回援,不怕被朝廷軍銜尾追擊?”
親兵道:“會不會是聲東擊西?故意往東南走,引我們以為他回援,其實是往別的方向跑?”
韓贛叟搖頭。他想起昨夜截獲的方臘軍糧冊 —— 上麵顯示糧草隻剩十日之量,商丘城外的朝廷軍又步步緊逼,方臘根本沒有聲東擊西的資本。再說,若真是轉移,為何不往西南的廣南方向走,反而選東南的臨安?那裏有李星群的三萬大軍等著,無異於自投羅網。
“謹慎起見,先別追。” 韓贛叟打定主意,“我們隻有五千人,方臘至少還有兩萬大軍,貿然追擊會吃虧。立刻回常州,給李大人寫急信,說方臘撤兵回援臨安,讓他務必小心 —— 別被方臘和方天定內外夾擊!”
親兵領命,立刻策馬回常州送信。韓贛叟望著方臘軍的背影,心裏仍有一絲不安,卻又想不出其他可能 —— 畢竟,沒有哪個父親會眼睜睜看著兒子陷在重圍裏,卻往相反的方向逃跑。
兩日後,急信送到了李星群的鳳棲山大營。
彼時李星群正和雲莘蘭、李助圍著輿圖,商量攻城對策。親兵捧著信進來時,他還笑著說:“定是蘇州的火炮到了,咱們終於能轟開臨安的城門了。”
可展開信紙一看,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信上的字跡潦草,卻字字清晰:“方臘已撤商丘之兵,親率大軍往東南而行,似是回援臨安。其軍雖缺糧,卻仍有兩萬餘眾,恐與方天定內外夾擊,望大人速做防備,勿要輕舉妄動。”
“什麽?方臘回援了?” 李助湊過來一看,也吃了一驚,“他瘋了?商丘城外有朝廷軍,他撤兵回援,不怕被朝廷軍追著打?”
雲莘蘭眉頭緊鎖,手指在輿圖上劃過商丘到臨安的路線:“按路程算,方臘若日夜兼程,十日之內就能到臨安外圍。到時候他從西麵攻,方天定從城裏衝,咱們腹背受敵,確實危險。”
李星群毫不在意的說:不用擔心,我們的目的本來就是圍城打援,來得好。打的就是他們的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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