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陣前搦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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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山帥營的帳簾被風掀起一角,帶進陣前廝殺殘留的塵土氣息。李星群捏著剛送來的戰報,指腹在 “厲天閏再搦戰,衛亨將軍陣亡” 的字樣上反複摩挲,眉頭擰成了疙瘩。他轉身看向帳內正在整理軍械賬冊的雲莘蘭,聲音裏帶著幾分焦慮:“大師姐,你看看這幾日的戰報 —— 厲天閏天天來搦戰,咱們雖殺了錢振鵬、方貌這些將官,可他從不跟咱們決戰,隻派些人來送人頭,方臘的援軍更是連影子都沒有。這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雲莘蘭放下手中的毛筆,接過戰報快速掃過,指尖在 “厲天閏騎兵始終距陣三裏” 處點了點:“你是擔心這是驕兵之計?”
“可不是嘛!” 李星群走到輿圖前,指著臨安府外圍的標注,“厲天閏手裏有五千輕騎,若真要打,早該襲擾咱們的糧道了,可他偏偏隻在陣前鬥將。現在營裏的將士都覺得‘厲天閏不過如此’,個個盼著決戰,連炊事兵都在說‘要去臨安城裏拿戰功’—— 這氣氛太浮躁了,萬一他哪天設個埋伏,咱們怕是要吃大虧。”
雲莘蘭沉默片刻,走到李星群身邊,目光落在輿圖上的錢塘江口:“你說的風險我懂,可換個角度想,這或許也是個機會。厲天閏刻意示弱,說不定是臨安城內出了變故,比如方天定的毒人還沒煉好,或是他們的戰船沒準備妥。咱們若能借著將士求戰的勢頭,再派斥候摸清他的退路,說不定能一舉拿下臨安,省得等朝廷援軍來分戰功。”
“可咱們沒必要冒這個險啊!” 李星群急得踱了兩步,“剛收到斥候回報,方臘已經往廣南東路跑了,臨安就是座孤城。等朝廷的援軍一到,咱們三麵合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何必讓弟兄們去賭?”
“費不費吹灰之力,不是你我說了算。” 雲莘蘭語氣平靜,“你忘了軍中的規矩?將士們跟著你打仗,圖的就是戰功 —— 錢振鵬是方貌麾下的猛將,張清殺了他,現在營裏都在傳‘飛石破敵,可封萬戶侯’;關勝斬了邢政,更是盼著能再斬幾員大將,好向朝廷請封。你若執意按兵不動,等朝廷援軍來,這些戰功就成了別人的,將士們心裏會怎麽想?”
李星群被這話噎住,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 他知道雲莘蘭說的是實話。楊家軍裏多是北疆過來的老兵,還有不少歸降的江南將領,戰功不僅是榮譽,更是他們日後安身立命的根本。
正說著,帳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帳簾被掀開,關勝、林衝、張清等將領簇擁著走進來。關勝一進門就抱拳道:“大人!厲天閏今日又來搦戰,還罵咱們‘不敢出戰的縮頭烏龜’!末將請戰,願帶五千步兵,去撕了他的騎兵陣!”
“關將軍說得對!” 張清跟著上前一步,手裏還攥著幾塊打磨光滑的鵝卵石,“厲天閏派來的雷炯、計稷,不過是些草包,末將的飛石還沒盡興!再讓他派些人來,末將一並斬了,好為衛亨將軍報仇!”
林衝也上前道:“大人,眼下將士士氣正盛,厲天閏又刻意示弱,正是決戰的好時機。若再按兵不動,不僅會挫了將士的銳氣,還會讓方天定有更多時間準備 —— 萬一他的毒人煉好了,咱們反而更難打。”
楊文孝更是直接,按著腰間的佩刀道:“大人!末將手下的弟兄們都磨好了兵器,就等您一聲令下!咱們殺進臨安,不僅能拿戰功,還能救那些沒被煉成毒人的百姓,這是兩全其美啊!”
將領們你一言我一語,帳內的氣氛瞬間熱烈起來,連原本站在角落的參軍都忍不住附和:“大人,眾將所言極是,再拖下去,怕是會失了軍心啊!”
李星群看著眼前一張張熱切的臉,心裏的焦慮更甚 —— 他知道將士們的求戰心是真的,可厲天閏的反常也是真的。可話到嘴邊,卻隻剩一句無奈的歎息:“你們先退下,容我再想想…… 明日一早,我給你們答複。”
將領們雖有些不滿,卻也不敢違命,紛紛躬身退下。帳內重新安靜下來,李星群望著輿圖上臨安府的標記,隻覺得那座城池像一張張開的嘴,正等著他們這些 “驕兵” 鑽進去。雲莘蘭走到他身邊,輕聲道:“其實你心裏清楚,就算你不同意,將士們的求戰心也壓不住了。不如…… 咱們順著這個勢頭,多派些斥候去查厲天閏的後路,若真有埋伏,咱們也能早做準備。”
李星群沉默點頭 ——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太多選擇了。明日一戰,要麽拿下臨安,要麽掉進厲天閏的陷阱,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夜色像墨汁潑在臨安城的上空,西城外的蠱蟲營裏,幾十口黑鍋還在冒著刺鼻的腥氣。黎輔正彎腰從沸騰的黑液裏撈出一枚泛著青紫色的蠱卵,指尖劃過卵殼時,能聽見裏麵細微的蟲鳴 —— 那是爆魂蠱即將成熟的征兆。營寨的木柵欄外,幾個被綁在木樁上的俘虜正發出微弱的呻吟,他們的脖頸處都有一道細小的傷口,青黑色的蠱液正順著傷口往血管裏滲,皮膚已漸漸失去血色,變得像枯樹皮般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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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黎輔聽見腳步聲,轉身時迅速將蠱卵揣進懷裏,對著走來的方天定躬身行禮。方天定穿著一身玄色勁裝,腰間隻掛著一柄短劍,臉上沒了往日的溫和,隻剩緊繃的線條。他目光掃過那些俘虜,眉頭微蹙,卻沒多問,隻直截了當地開口:“蠱王,爆魂蠱都準備好了?明日厲將軍要引李星群出戰,可不能出半分差錯。”
黎輔從身後拖過一個浸過蠱液的粗布陶罐,罐口封著浸蠟的油紙,隻留一道細縫。他掀開油紙,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瞬間散開,罐子裏密密麻麻的爆魂蠱卵正互相碰撞,發出 “沙沙” 的聲響,偶爾有幾縷黑色霧氣從縫裏飄出,落在地上,竟讓枯草瞬間發黑腐爛。“殿下放心,五百枚爆魂蠱卵已盡數煉好,每枚都用活人精血喂足了七日,隻要貼在皮膚上,半個時辰就能鑽進皮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末將已選了兩百個毒人,每個毒人胸口都縫了裝蠱卵的皮囊,明日隻要厲將軍引楊家軍靠近,這些毒人一衝過去,就是一場大亂。”
方天定點點頭,指尖在陶罐上輕輕敲了敲,沒說話。這時,一陣沉穩的馬蹄聲從營外傳來,厲天閏騎著他的黑馬趕來,身上的銀甲擦得鋥亮,卻掩不住甲縫裏殘留的血漬,腰間的長槍槍尖還沾著昨日鬥將時的鐵鏽。他翻身下馬,走到方天定麵前,單膝跪地,聲音沒有半分猶豫:“殿下,末將已備好五百精銳騎兵,明日一早便去李星群營前搦戰,定要把他的主力引到城西的亂葬崗 —— 那裏地勢狹窄,正好能困住楊家軍,方便黎蠱王的爆魂蠱發揮。”
方天定伸手扶起他,手指觸到厲天閏冰冷的甲胄,語氣裏難得帶了幾分溫度:“鎮國大將軍,明日你一定要回來。孤在錢塘江口的戰船上給你留了位置,等咱們到了廣南,孤封你為兵馬大元帥,轄製所有兵馬。”
厲天閏抬頭,眼底閃過一絲複雜,隨即又恢複了堅定:“殿下,末將知道此行凶險。李星群心思縝密,若不是末將親自出戰,他未必會信;若不是末將這個級別的將領去引,無論是楊家軍的將士,還是咱們這邊的士兵,都會起疑。” 他頓了頓,抬手按住腰間的長槍,聲音低沉卻清晰,“至於能不能回來,末將不敢保證。但末將向殿下保證,隻要末將還有一口氣,就定會把楊家軍引到亂葬崗 —— 哪怕用末將的命去換,也值了。”
“孤不看天命,孤信你。” 方天定攥住他的胳膊,力道不小,“你跟著孤父皇征戰多年,從無敗績,這次也一樣。明日午時,孤在水門等你,你若沒回來,孤就多等一個時辰;你若還沒回來,孤就……”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卡住,喉結滾動了一下,才接著道,“孤就帶著戰船先走,等將來孤打回江南,再給你立一座豐碑。”
厲天閏笑了笑,那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刀疤在夜色裏顯得格外猙獰:“殿下不必如此。末將從軍之日起,就沒想過要什麽豐碑。隻要能為殿下爭取撤離的時間,隻要能讓陛下的大業存續,末將死而無憾。” 他起身,對著方天定躬身行了個軍禮,“殿下,末將先去整備兵馬了,明日一早,定不讓殿下失望。”
看著厲天閏轉身離去的背影,方天定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腰間的玉佩,指節泛白。黎輔在一旁看著,低聲道:“殿下,厲將軍忠勇可嘉,隻是…… 亂葬崗那邊,末將已埋了些炸藥,若是厲將軍沒能脫身,這些炸藥也能幫他‘體麵’些。”
方天定猛地回頭,眼神銳利如刀:“誰讓你埋炸藥的?孤說了,要等厲將軍回來!”
黎輔愣了愣,連忙躬身:“是末將多事,這就去把炸藥撤了。”
“不必了。” 方天定擺擺手,聲音又冷了下來,“留著吧。若厲將軍真的沒能回來,也好讓他拉些楊家軍的人陪葬。” 他轉身走向營外,夜色將他的身影吞沒,隻留下一句冰冷的話飄在空氣裏,“明日午時,不管厲將軍回沒回來,都引爆毒人身上的爆魂蠱。孤的時間不多了,不能再等。”
黎輔站在原地,看著方天定遠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那些還在呻吟的俘虜,嘴角勾起一抹陰笑。營寨裏的黑鍋還在沸騰,腥氣彌漫在夜色中,像一張無形的網,正朝著鳳棲山的方向慢慢鋪開。而此時的李星群,還在帥營裏和雲莘蘭爭論是否出戰,完全沒料到,一場帶著毒蠱與鮮血的陷阱,已在城西的亂葬崗等著他。
天還未亮透,鳳棲山的大營已被一片沸騰的人聲裹住。東方剛泛起魚肚白,炊煙便從無數個灶台上嫋嫋升起,混著馬料的青草香、火槍藥的硝石味,在晨風中散開。營地裏隨處可見穿戴整齊的士兵 —— 火槍兵正蹲在地上,用細布擦拭槍管,指尖反複檢查火帽是否卡緊,烏黑的槍管在晨光下泛著冷亮的光;騎兵則牽著戰馬在空地上踱步,馬蹄踏過結著薄霜的草地,留下一串串深印,他們時不時抬手拍掉馬鞍上的草屑,或是勒緊馬腹的皮帶,動作熟練又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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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軍!”
隨著親兵嘹亮的呐喊聲,三萬大軍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迅速在營前的空地上列成方陣。前排的火槍兵肩並肩站著,槍托抵在地麵,整齊得像一堵鋼鐵牆;後排的長槍兵將槍尖斜指天空,槍杆上的紅纓在晨風裏輕輕晃動;騎兵則分成兩隊,護在方陣兩側,戰馬打著響鼻,噴吐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很快消散。士兵們的鎧甲上還沾著晨霜,卻沒人伸手去拂 —— 每個人的脊梁都挺得筆直,眼神裏燃著熾熱的光,連剛入伍不久的新兵,都攥緊了手裏的武器,臉上帶著躍躍欲試的神色。
李星群騎著戰馬走在方陣前,玄色鎧甲上的 “帥” 字披風被風卷得獵獵作響。他目光掃過士兵們的臉,看到老卒臉上的沉穩、新兵眼中的激動,還有將領們按在刀柄上的手 —— 那是渴望決戰的信號。
“弟兄們!” 李星群的聲音透過親兵的號角放大,傳遍整個方陣,“這些日子,厲天閏天天來搦戰,雷炯、計稷、方貌…… 一個個敵將死在咱們手裏!這不是運氣,是咱們楊家軍的本事!”
話音剛落,方陣裏便響起一陣低低的歡呼。有士兵忍不住喊道:“大人!咱們別等了,今天就去揍翻厲天閏,拿下臨安城!”
“對!拿下臨安,活捉方天定!” 更多的士兵跟著呐喊,聲音越來越響,震得周圍的樹枝都微微發顫。
李星群抬手壓了壓,方陣很快安靜下來,他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急 —— 急著立功,急著讓江南的百姓早點過上安穩日子。現在,方臘已經南逃,臨安就是座孤城,方天定手裏隻剩些殘兵毒人,撐不了多久!今天咱們去迎戰厲天閏,不是為了逞凶,是為了給那些被煉成毒人的百姓報仇,是為了讓江南再也沒有戰亂!”
“報仇!報仇!” 士兵們的呐喊聲更烈了,前排的火槍兵紛紛舉起槍管,槍尖的寒光在晨光下連成一片;騎兵們也勒緊韁繩,戰馬人立而起,發出陣陣嘶鳴。關勝、林衝等將領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振奮 —— 這就是楊家軍的士氣,是連敵人都忌憚的底氣。
李星群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裏雖仍有一絲對 “驕兵” 的擔憂,卻也被這股戰意感染。他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指向臨安的方向:“出發!讓厲天閏看看,咱們楊家軍的厲害!”
“出發!出發!”
號角聲再次響起,方陣緩緩移動。腳步聲沉悶如雷,從鳳棲山一直傳到遠方的曠野;旗幟在隊伍上空舒展,“楊” 字帥旗、“關”“林”“張” 等將旗相映,在晨風中劃出一道道有力的弧線。士兵們一邊走,一邊低聲交談著 —— 有的在說今天要親手斬敵立功,有的在盤算著拿下臨安後回家種田,還有的在給身邊的新兵傳授殺敵的技巧。每個人的臉上都沒有懼色,隻有對勝利的渴望,連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 “勢不可擋” 的氣息。
走在隊伍中間的李星群,側耳聽著士兵們的交談,又抬頭望了望前方 —— 那裏隱約能看到厲天閏騎兵的影子。他握緊了劍柄,心裏暗忖:厲天閏,方天定,今天這場仗,該做個了斷了。而他沒察覺的是,遠方臨安城的城牆後,黎輔正捧著一個黑色的陶罐,嘴角勾起一抹陰鷙的笑,罐子裏的爆魂蠱,正等著吞噬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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