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7章 臨安府事情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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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灣海峽的晨霧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鹹腥的海風裹著濕氣,貼在船板上凝結成細小的水珠。徐兢倚在蒸汽船 “破浪號” 的船舷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炮台上紅衣大炮的青銅炮身 —— 這炮管比尋常水師的火炮粗了兩圈,炮口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是按李星群 “前世圖紙” 鑄造的,能將三十斤重的鐵彈轟出三裏遠。
    船隊的五艘蒸汽船都藏在暗礁群後,煙囪被帆布裹得嚴嚴實實,隻漏出一點微弱的煤煙,混在晨霧裏幾乎看不見。水手們都伏在甲板上,手裏攥著炮繩,呼吸放得極輕 —— 他們已在這裏埋伏了兩天,等的就是方天定的船隊。
    “將軍,來了!” 了望手的聲音從桅杆頂傳來,帶著一絲興奮。徐兢直起身,順著了望手指的方向望去,晨霧中漸漸浮現出二十個小黑點,正順著海峽航道緩緩駛來 —— 是方天定的快船。
    方天定的船隊確實疲憊了。連續三天的航行,士兵們大多靠在船舷上打盹,連放哨的哨兵都耷拉著腦袋。方天定站在旗艦的船頭,望著遠處模糊的陸地輪廓,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過了這海峽,就是廣南地界,李星群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追不上了!”
    婁敏中還想說些什麽,忽然覺得船身猛地一震,緊接著傳來 “轟隆” 一聲巨響 —— 像是驚雷落在了耳邊。他抬頭一看,隻見左側一艘快船的船尾突然炸開,木屑和海水飛濺,士兵們慘叫著掉進海裏,船身迅速傾斜,沒一會兒就沉了一半。
    “怎麽回事?!” 方天定驚怒交加,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第二聲、第三聲炮響接連傳來。鐵彈帶著尖銳的呼嘯,穿透晨霧,精準地砸在他的船隊裏 —— 有的炮彈直接擊穿船板,海水順著破洞瘋狂湧入;有的落在船艙裏,引燃了堆積的糧草,火焰瞬間竄起,染紅了海麵。
    “是伏兵!有伏兵!” 士兵們的呼喊聲此起彼伏,船隊徹底亂了。方天定的快船雖快,卻隻是靠人力劃槳的木船,在蒸汽船麵前如同螻蟻 ——“破浪號” 的煙囪猛地掀開帆布,黑色的煤煙直衝天際,蒸汽機發出 “突突” 的轟鳴,船身像離弦的箭一樣衝了出去,兩側的紅衣大炮輪番開火,鐵彈密集得像暴雨。
    徐兢站在艦橋,手裏拿著望遠鏡,冷靜地下令:“左舷炮對準中間那艘旗艦!右舷炮打尾部的快船,別讓他們跑了!”
    炮手們立刻調整炮口,隨著 “放!” 的指令,炮繩被猛地拽下,紅衣大炮的後坐力讓船身微微晃動,鐵彈帶著毀滅的力量飛向敵船。方天定的旗艦船首被一發鐵彈擊中,木質的船梁瞬間斷裂,甲板上的士兵被掀飛出去,落入海中。方天定死死抓住桅杆,看著自己的船隊一艘艘被擊沉 —— 有的船被炮彈攔腰折斷,有的船燃起大火後爆炸,海麵上漂浮著木板、屍體和散落的金銀珠寶,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在一起,令人作嘔。
    “將軍!快撤!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親衛們架著方天定,跳上一艘還能行駛的快船。此刻的船隊隻剩下四艘船,在蒸汽船的追擊下,慌不擇路地朝著岸邊的灘塗衝去。徐兢的手下見狀,立刻請戰:“將軍!追上去吧!再開兩炮就能把他們都拿下!”
    徐兢卻抬手製止了,他放下望遠鏡,目光落在遠處逃向陸地的快船,語氣平靜:“不用追了。”
    “為什麽?” 手下不解,急得直跺腳,“方天定是朝廷欽犯,拿下他可是大功一件!咱們費了這麽大勁,怎麽能放他走?”
    徐兢轉過身,看著手下急切的臉,緩緩道:“咱們柳家商船,本就不是官家水師 —— 拿下方天定,朝廷能給咱們什麽?不過是幾兩銀子、幾句空賞。可留著方天定,好處就多了。”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你忘了?這蒸汽船、紅衣大炮,都是李大人按‘前世法子’造的。朝廷那邊,早就忌憚李大人手裏的本事,若真把方臘父子都滅了,你覺得朝廷還會容得下李大人?”
    手下臉色一僵,瞬間明白了 —— 養寇自重。留著方天定這個 “隱患”,朝廷就永遠需要李星群,需要他的知識來剿滅賊寇,自然不敢輕易動他。
    “這…… 這是那個大人的意思?” 手下小心翼翼地問,眼神裏帶著一絲敬畏。
    徐兢點頭,目光望向船艙的方向:“是那位大人的吩咐。她說,李大人心裏裝的是天下百姓,要讓他能安安穩穩地用那些本事護著百姓,就得留著讓朝廷‘需要’他的理由。”
    手下聽到 “那位大人”,立刻閉了嘴 —— 沒人敢質疑那位掌控著所有秘密情報、連李大人都敬三分的人物。
    船艙內,昭姬正坐在窗邊,手裏捧著一杯溫熱的雨前龍井。窗外是炮火過後的海麵,硝煙還未散盡,偶爾能看到漂浮的船骸,可她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剛才那場慘烈的海戰與她無關。指尖輕輕劃過杯沿,她低聲喃喃:“星群,姐姐能做的,就是讓你有機會繼續做你想做的事…… 這天下,還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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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吹進船艙,掀起她的衣角,卻吹不散她眼底的沉靜。而遠處的灘塗上,方天定跌跌撞撞地爬上岸,身後是四艘殘破的快船和僅剩的百餘名殘兵。他回頭望著海麵,眼中滿是恐懼和不甘,卻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活下來,不過是別人棋盤上的一顆 “棋子”—— 一顆用來保住李星群、保住那些能救國愛民的 “後世知識” 的棋子。
    徐兢下令船隊返航,蒸汽船的煙囪重新裹上帆布,漸漸消失在晨霧中。海麵上的硝煙慢慢散去,隻剩下海浪拍打著暗礁的聲音,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海戰從未發生過。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場 “未完成” 的追擊,背後藏著怎樣的深意 —— 為了能繼續使用李星群的知識、為了天下百姓,他們不得不留下這一絲 “隱患”,不得不與朝廷的忌憚做一場無聲的博弈。至於是不是真的為了天下百姓,誰知道呢?誰又在乎呢?
    臨安城的晨霧裏,飄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腥氣。李星群踩著瓦礫走在主街上,兩側的房屋十有九空,門扉歪斜,有的院落裏還殘留著黑色的血漬 —— 那是方天定抓百姓煉毒人時留下的痕跡。偶爾能見到幾個躲在廢墟裏的百姓,也是麵黃肌瘦,眼神裏滿是驚恐,見了穿鎧甲的士兵就往床底鑽。
    “大人,城西的煉蠱作坊清出來了。” 親兵跟在身後,聲音低沉,“裏麵…… 有不少百姓的骸骨,還有沒煉成功的毒人半成品,太慘了。”
    李星群停下腳步,望著遠處殘破的作坊,拳頭攥得發白。方天定這幾年在臨安的所作所為,早已不是 “割據” 那麽簡單,而是徹頭徹尾的屠戮。他深吸一口氣,轉身道:“傳我命令,讓醫官們先給幸存的百姓診治,再派士兵清理街道上的瓦礫和遺骸,給死去的百姓立個衣冠塚 —— 就算是安撫,也得讓他們走得安心。”
    “是!” 親兵領命離去。李星群站在街心,望著不遠處營地裏來回踱步的士兵,心裏漸漸有了主意。之前為了軍紀,他嚴懲了劫掠的士兵,可士兵們出生入死,總不能一點念想都沒有;更何況,臨安城已十室九空,百姓稀少,隻要約束得當,放士兵進城領取獎勵,既不會擾民,也能安撫士氣。
    當天下午,李星群召集所有將領在校場議事。“方天定雖逃,但他的府庫還在。” 李星群站在高台上,聲音傳遍全場,“這些年他在江南搜刮的財物,本就該還給百姓,可如今百姓稀少,不如先分一部分給弟兄們 —— 算是犒勞大家這些日子的苦戰。”
    士兵們聞言,頓時沸騰起來。之前壓抑的情緒一掃而空,有人忍不住歡呼出聲。李星群抬手壓了壓,繼續道:“但有一條規矩,誰也不能破 —— 隻能去府庫領取,不許私自闖入百姓家,哪怕是空屋也不行!若有違反,按劫掠論處,之前的懲罰大家都見過,別以身試法!”
    “遵令!” 士兵們齊聲應和,聲音裏滿是興奮。
    方臘的府庫藏在節度使府的地下,打開沉重的鐵門時,裏麵的景象讓眾人眼前一亮 —— 金銀珠寶確實不多,大多被方天定帶走了,但架子上堆滿了絲綢,從淡粉的杭綢到墨綠的蜀錦,琳琅滿目,足有數千匹。江南本就是絲綢之鄉,方天定雖帶走了金銀,卻沒來得及運走這些體積大、分量重的絲綢。
    “按人頭分,每人兩匹綢子,將領按品級加倍。” 李星群下令,“親兵們盯著,有序領取,不許爭搶。”
    士兵們排著隊,一個個從府庫裏領走絲綢。有人小心翼翼地把綢子疊好,揣在懷裏,想著日後帶回家給妻兒做件新衣服;有人拿著綢子在身上比劃,臉上滿是笑意。整個過程井然有序,沒有一人違反規矩 —— 他們都記得之前那三百多個被嚴懲的士兵,更知道李星群說一不二的性子。
    等士兵們領完絲綢,李星群悄悄叫來了李助,兩人走進帥帳。“軍師,有件事要勞煩你。” 李星群坐在案前,指尖敲了敲桌角,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尋常軍務,“給楊老將軍寫封密信,就說我‘未稟朝廷,私分府庫絲綢犒軍’,讓他參我一本 —— 不用寫得太重,點到‘軍紀失矩’即可。”
    李助聽完,指尖在案上輕輕一點,沉默片刻後抬眼,眼底沒有半分驚訝,隻有了然:“大人是想用‘小過’換‘安穩’?屬下早察覺您近來總在留意朝廷的動向,又刻意約束賞賜的分寸,原是在為這事鋪路。” 他頓了頓,補充道,“屬下會在信裏拿捏好尺度,既顯您‘有私心’,又不掩破城的戰功 —— 朝廷要的是‘可控’,不是‘治罪’,這樣寫正好讓他們放心。”
    “還是你懂我。” 李星群微微頷首,語氣裏帶著幾分疲憊,卻依舊堅定,“昭姬傳來的消息,朝廷對我那些可能是‘前世’的知識,忌憚越來越深,若我一身幹淨,反倒是取禍之道。如今自汙一點,讓他們覺得我隻是個‘貪圖犒賞的將領’,反而能留在軍中,繼續護著江南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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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助點頭應下:“屬下這就去寫,用加密的字跡,確保隻有楊老將軍能看懂。” 他轉身離去時,又回頭道,“大人放心,絲綢分的是方臘贓物,未傷百姓分毫,就算朝廷追責,也有轉圜餘地。”
    李星群望著李助的背影,走到窗邊,目光落在遠處的衣冠塚上。石碑上 “江南死難百姓之墓” 七個字在夕陽下泛著冷光,他低聲喃喃:“百姓們,委屈你們擔了這‘失矩’的名,等平定了方臘,我必還你們一個太平。”
    而在營地裏的醫帳內,雲莘蘭正給楊延昭換著藥。楊延昭靠在床頭,臉色雖還有些蒼白,眼神卻清明銳利 —— 三天前他就能醒,隻是和雲莘蘭、李助暗中通了氣,特意等李星群分完絲綢,才擇機 “醒來”。
    “老將軍,李大人那邊已經安排妥了,密信稍後就到。” 雲莘蘭收拾好藥箱,輕聲道,“他特意交代,參奏的罪名不能太重,隻求‘罰俸’或‘戴罪立功’,不影響後續領兵。”
    楊延昭嗯了一聲,手指摩挲著床沿的木紋:“這小子,心思比誰都細。他知道朝廷的軟肋,也知道楊家軍的難處,這自汙的法子,是委屈了他,卻護了全軍。” 他頓了頓,對守在帳外的親兵道,“傳令下去,明日一早,召開軍議,就說我醒了。”
    第二天一早,楊延昭醒來的消息傳遍大營。士兵們紛紛圍到醫帳外,雖不能入內,卻自發地安靜等候,營地裏滿是振奮 —— 楊延昭是楊家軍的定海神針,他醒了,就意味著軍心能更穩。
    軍議上,楊延昭聽完將領們的匯報,目光落在李星群身上,語氣嚴肅卻不失分寸:“李將軍破城有功,卻未稟朝廷私分府庫,雖非劫掠,卻也屬軍紀失矩。現決定,暫將你‘羈押’在帥帳,等候朝廷旨意 —— 軍中事務,暫由我接管。”
    將領們心裏都有數,這是做給朝廷看的戲,沒人真的擔憂。倒是幾個剛歸降的將領想求情,被楊延昭用眼神製止了。
    親兵們 “押著” 李星群走向帥帳,路過營地時,不少士兵圍上來,低聲喊 “大人冤枉”。李星群笑著擺手:“沒事,隻是按規矩走個過場,你們好好跟著楊老將軍,守好臨安城,比什麽都強。”
    進了帥帳,親兵們剛退下,楊延昭就從屏風後走出來。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李星群的肩甲,甲片碰撞發出輕響,語氣裏滿是體諒:“辛苦你了,星群。這步棋走得險,卻也是沒辦法的事 —— 朝廷盯著你的‘本事’,你不露出點‘小毛病’,他們總睡不安穩。”
    “老將軍客氣了。” 李星群抬手按了按肩上的手,語氣沉穩,“隻要能繼續領兵,能護著江南百姓,這點擔待不算什麽。再說,不過是被‘羈押’幾日,還能趁機歇口氣,也算不得辛苦。”
    楊延昭笑了笑,遞給他一杯熱茶:“朝廷那邊,我已經寫了奏折,既提了你的戰功,也說了私分府庫的事,最後替你求了個‘戴罪立功’。以陛下的心思,多半會罰你一年俸祿,讓你繼續留在軍中 —— 這樣既顯了朝廷的‘威嚴’,又能用你的本事對付方臘。”
    李星群接過茶,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有勞老將軍周旋。”
    帥帳外,陽光正好,營地裏傳來士兵操練的呐喊聲,臨安城的街道上,幸存的百姓已開始清理廢墟,偶爾能聽到孩童的笑聲。李星群望著窗外,心裏清楚,這場戲還沒結束,方天定還在逃,方臘還在廣南,但隻要他能留在軍中,隻要楊家軍還在,就一定能平定叛亂,還江南一個太平。
    李星群從帥帳裏 “出來” 那天,士兵們自發地在營門口列隊迎接,掌聲和歡呼聲震得營旗都在飄。他望著眼前這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又看了看遠處重建中的臨安城,心裏更加堅定 —— 隻要能守住這些人,守住這片土地,再多的 “委屈” 和 “失矩”,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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